《衰微长空》安拾欢天

4、折

　　一直到一个男人的出现，我才看到公子的眼神有了起伏。
　　那个男人倒提着一口剑，指着公子，“姬叔，还我哥哥命来。”公子问他，“你说什么？”那男人道：“你别欺我不知道，你袭杀兄长自立为王，天下谁人不知？我今日是来为哥哥手刃你的。”
　　公子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嵬，杀了我。”“你以为我不敢吗？”他倒转过剑，将剑锋对着公子，“你且扪心自问，哥哥是如何待你的，你为什么要杀他？你怎么下得了手？姬叔，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
　　公子忽地笑了，“姬嵬，你以为你不是小人了，你口口声声说要给去疾报仇，为什么要今天才来？之前没来是因为你起义没有准备好吧？姬嵬，去疾早说过你野心很重，不愧是大哥，说得一句不错！姬嵬！你这番进京来，就是假大哥之名，废我天子，自立为王，对不对？”
　　姬嵬没有说话，但脸色已然苍白，公子笑道：“我本不想再活着了。嵬弟，你说的不错，我杀了哥哥，我杀了他。这五个月来我日日夜夜睡不安稳，没有一刻没有思念哥哥。我为什么要杀他，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嵬弟，我杀了这个世上唯一真心待我的人！”姬嵬叹了口气，“君，我不会杀你。我杀不了你。我不愿杀你。我们，不是亲兄弟吗？”公子点头，“我们是亲兄弟，亲兄弟。”
　　我总觉得不安，抬头看公子时，不禁呆了，他怎么在吐血？
　　我赶紧上前扶住他，“公子，你怎么了？”我马上知道他怎么了，他背上是一柄弩，是谁杀了他？公子撑出笑，“嵬，你上前来。”姬嵬刚要上前，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不要过去！”我转过头，是范先生。“先生救救公子！”话未落地我便知道我不该求他。
　　他手上正架着一尊弩箭。
　　公子又咳嗽了，却轻轻笑了，“原来是你。老师，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的，对吧？”范先生点头了，“是，只是你知道得晚了。”“是你指使刺客在婚礼上行刺以冒充大哥的，对不对？是你指使人杀我母亲以冤枉大哥的，对不对？是你给奴毒药要她杀大哥的，对不对？”公子每说一句，范先生便点一下头，我心却寒了，原来，我是被利用了。
　　我无论如何不会杀爷，可是我还是杀了他。那日范先生去寻我，给我一包药，“奴，你再不杀他，他就要杀公子了。他现在已经在准备了，几时他部署好，那时便是公子丧命之时。”我不想杀爷，我知道公子也不想杀他，可是我不能赌上公子的命。
　　公子笑笑，“你还做了什么？”范先生道：“我阻拦姬去疾去常太府见你，我告诉姬去疾，是你不满他成婚而派人大闹婚礼。”公子仍旧笑着，“你这般离间我兄弟，为了什么？”姬嵬叹了口气，“先生都是为了我。”公子看着姬嵬，“原来如此。”范先生道：“公子别怪三爷，要怪只能怪天道如此。”“天道？”公子终于不再笑了，“你怎么知道天道是要让嵬弟登极？你怎么知道天道是要我兄弟殉命为他为王？天道，怎么能让我亲手杀我哥哥？”
　　范先生道：“公子，你我主仆一场，我不会为难你的。”范先生抬起手，姬嵬转过头去。我低头看公子，公子没有言语，也许对他而言，死是一种解脱。公子从腰间拿出一块玉，“嵬，姬氏……”
　　箭弩冲向公子胸膛而去，我眼前顿时花了，大红的血晕开公子的衣，公子的灵魂是否已然去了？爷和公子终于相见了，对吧？
　　姬嵬走上前从公子手上接过玉，是那块爷让我收起的、临终前交给公子的玉。范先生道：“三爷，这是周天子的信物。”姬嵬叹了口气，“我竟亲手杀了他。”
　　“这女人怎么办？”然而我马上听到姬嵬这样说。我笑了，我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似乎看到范先生又举起手来，我似乎听到范先生说：“这女人知道事情太多，留不得。”
　　生死有多远？天涯有多远？不如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