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晚开》牵牛

3、表妹一二事

　　十年没有回家，穿过前院花园，刚到大厅的时候，乔夫人便红着一双眼出来，嗔道，总算知道回家了。
　　明月也不顶嘴，知道另有所指，只得赔笑，“大哥成亲，我理应回来。只是，雾化山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只怕耽搁了良辰吉日。”
　　乔丞相这时刚下早朝，官服还未换下，听的夫人说起，便淡淡道，“也罢。”
　　谁不知，乔丞相之子乔修琛大婚之日当堂提出悔婚，什么也没交代就急急请缨去往边关了。
　　差点成为他大嫂的人，是当今太子妃的亲妹妹。
　　大婚当日，太子和太子妃都在，他这么抛下新娘子。再加上之前不答应公主的婚事，父亲这里定是受了不少气。
　　了然的拉起老丞相的手，明月微笑，“大哥之举总归是对的。要不然，这丞相府怕是天天都要宴请贵宾了，悔婚是迟早的事。父亲现在虽是个闲职，耳旁倒也清静。”
　　老丞相听后，自是明白“贵宾”是指谁，捋了几下胡须，荡开一抹笑，“过几日，我想带着你们母亲去江南玩玩。”
　　过了好一会大家伙才看到跟在明月身后的人，表情各不相同。
　　乔夫人疑惑：“忠义来信说你生病染疾去了，怎么……”
　　乔丞相咳嗽一声，“既然没事，我写封信给你爹爹，想必他自是高兴。”
　　众仆人一致低下头不言语，三年前的事情，没有人愿意提起。
　　明月坐到一旁，低头押了口茶，“原来，父亲认得她爹爹。那正好，就劳爹爹通知一下……”
　　话未说完，就见女子“噗通”跪了下来，只是不说话，眼泪只掉。
　　明月轻轻的扶起她，“你叫什么名字？”
　　一路上她说话甚少，明月也不问，只是每天给明月梳头，宽衣，伺候他的饮食起居，一开始明月不同意，可是拗不过她，只好随她去了。
　　“盈盈……”
　　“我现在知道你家住哪里了，把你送回家可好？”完全商量的口气，明月最不见得女人哭了。
　　摇头……再摇头……继续摇头……
　　明月无奈的点头，“那你就留在丞相府，我会写信告诉你父亲的。”
　　作了一个揖，盈盈站在明月身后，深怕丞相把她送回家，那个家，听到后都觉得后怕。
　　老丞相无语，摇头携着妻子回后堂了。
　　明月这时转过身来吩咐下人，“按照小姐的闺阁给她收拾一个房间，就在……落梅庭吧。”
　　几个下人吃了一惊，这落梅庭是明月居住的院子，这不是……这不是……收房么？
　　将下人表情尽收眼底，明月俏皮一笑，“乔盈盈表妹……于情于礼都是丞相府的客人……”
　　众人了然，原来六少爷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明月自是不理，偆碧阁是三姐出嫁之前的居所，畅俪轩是五姐的，其他的都是男子的院落，只好让她住在自己的地盘，鸣凤翻个白眼把这些无聊的人呵斥了一遍后便唤了盈盈一道向后院走去。
　　这一个月，大都知道丞相府的六少身边跟了个使唤丫头，纤细身姿，一头青丝，右脸上却有吓人的红色胎记。
　　每每喝着盈盈泡的君山银针，明月会教盈盈一些茶道的工序，不消半日盈盈已经融会贯通，握着白瓷茶碗，明月总说，盈盈，我帮你开一家茶馆可好？
　　待看到盈盈一脸期待的时候，明月总会恶劣的撇嘴，“还是算了，不然以后谁泡茶给我喝呢？”
　　盈盈亮晶晶的眼睛开始有些暗淡。
　　明月坐过来，孩子气的乱挠头，“盈盈，我不想你受苦，呆在我身边就好。”
　　盈盈低下头，忙着烧一旁的水，一头青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嘴角浅浅的笑。
　　“公子又说笑了。”声音柔柔的，不似黄莺，胜似黄莺。
　　那日，明月去城南的明月水畔赏月，回来后便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这一下半个月来精神一直不好，盈盈每日里按照医书上的指示给明月熬药，整个人也瘦去了大半。管家正要打算通知一下在外的老爷夫人时，明月才悠悠睁开眼。张开嘴巴想要说话才发现没有任何力气，稍微活动了一下手指，闭上眼，再睁开。盈盈这个丫头到哪里去了？
　　“明月哥哥……”清脆的少女声充满了喜悦。
　　“琉瑢……表哥还在休息，你讲话小点声。”另一道柔柔的女声响起。
　　这是？
　　下意识的转头，明月愣住。秋日里的阳光洒进室内，女子的发丝泛着淡淡的金黄色，巴掌大的脸上一双水眸，两道弯眉，樱桃小口，精致的脸，精致的人儿。
　　“明月哥哥……你口渴了么？”
　　点了点头，明月的目光转向床边。
　　唤来侍女，说话的女子小心翼翼的扶起明月，一勺一勺的喂下去，这一串动作非常自然，丝毫没有觉得有何不妥。
　　见明月精神不怎么好，女子站起身，冲明月眨眨眼，“明月哥哥，我叫秋琉瑢，你要记住哦。那个……”冲欠身的女子点了点下巴，“是我姐姐，秋静蓉……”说完替明月掖好被角起身出去。
　　皱着眉头，明月一字一句的冲旁边的鸣凤说道，“盈盈在哪儿？”
　　不等鸣凤回答，明月便又睡着了。
　　过了四五日，明月已经好了大半了。刚下床就向盈盈的房间走去，嘴里大大咧咧的喊，“盈盈……盈盈……快，这几日吃那些清淡的粥我已经受不了了，我想吃你做的桂花糕、芙蓉大虾、麻辣牛肉、糖醋鱼卷、莲子膳粥……”
　　打开房门的时候这些话慢慢的开始收音，环视了一周空无一人的房间，明月蹙起眉头，“盈盈呢？”
　　“主子……”鸣凤拿了披风追过来，“盈盈姑娘……被接回家了。”
　　明月很意外“为什么不等我醒来再走？”语气中有淡淡的不愉快。
　　摆了摆手，“我去后山走走，不用跟来了。”
　　丞相府可谓是整个朱雀大街最有看头的官员府邸，虽然没有七王爷府的宏伟大气，户部尚书府的惬意自然，更没有太子太傅府的占地广阔……但是府内的景象可是四季如春，花团锦簇。春天有桃花，夏天有荷花，秋天有芙蓉，冬天有梅园，既有江南风格的水榭，又有北方的楼阁，且没有一处相似之地。
　　几名下人看到乔明月来后山，立即上前问是不是要看中草药，摇了摇头打发了他们。
　　研究了这么久的草药，居然连自己的宿疾都解决不了，正要伸手搭脉。
　　“明月哥哥……”举着大束的花，琉瑢笑吟吟的走来。
　　皱皱眉头，明月接过琉瑢手里的花。
　　“这花有毒。”不着痕迹的拿起手帕为琉瑢擦擦手。
　　“明月哥哥，这花有毒你为什么还要他们栽种呢？”嘟起嘴吧，小女孩儿的娇态立即呈现。
　　“很多时候，我们用眼睛所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虽然这花有毒，但却可以祛痰止咳，杀虫疗疮。”
　　“明月哥哥，这么多的药材，你怎么能全知道是干什么的？”
　　抬起手，明月指给她看，“如果怕记不住就要分区域划分，你瞧，东边是清热药材，西边是泻下药材，南边是祛风湿药，北边是…”
　　琉瑢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开口问一下草药的名，也兴致勃勃的表示自己回家也学种药材。
　　明月转头，“想必姨母是不允许的，你来相府就行，直接来后山，没有人敢拦你。”
　　“就等明月哥哥这句话了，小妹在此谢过啦。你也知道大娘最喜欢干净了，府里头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花草……”夸张的行了一个礼，小脸掩不住的兴奋。接着就抱怨起后山是如何的难进，要不是自己装作侍女还混不进来呢。
　　早就听闻姑丈有个旁出的小女，伶牙俐齿，活泼好动，性子直来直去。明月觉得像姨母那种虽然表面气度但是每次提到过世的瑢夫人时仍旧一副不愉悦的表情的女人，怎么会容忍秋琉瑢继续留在秋府？现在看来，秋琉瑢虽是他出，性子却是极讨人喜欢的。不娇柔，不造作。扫了一眼掺杂在众药材中的毒草，眼神顿了顿，后山确实要严加防范了。
　　再丞相府有一个很奇怪的惯例，每逢初一十五大家才会一起同桌吃饭，其余时间都是各位少爷小姐的自行解决，明月刚知道这个定例时大呼丞相英明，因为从各个院落走到花厅吃饭的时候，饭菜都凉了，还浪费了好多时间。自从盈盈来了之后，明月的嘴是越变越叼，整个落梅庭的下人强烈的受到传染。尤其是鸣凤，吃饭的时候总要拉着鸣竹哭诉这日子没发过了。虽然有鸣玉、鸣兰，可是她们二人已经随丞相南下游玩去了。仰天长啸，明月有些后悔惯着这些丫头们了。
　　“我来做。”大手一挥，鸣飞开始挥舞长勺，作为少爷身边的护卫，怎么这点活也做不好。
　　“鸣飞，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知道你会做饭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