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艳独绝》荆缃

1、游园

　　梨园二楼雅间。
　　“郑署长！我们大伙儿可把您盼来了，快快快，罚酒三杯！”
　　“欸，老贾，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郑署长现在可是大忙人，今儿能来就是给老叟面子了，这酒嘛……”
　　一袭军装的男人携着一身冷气进来，听了这话一挑眉：“黄老爷这是拐着弯儿埋汰郑某人呢。酒还是要罚的，可怎么喝、喝多少，可就看黄老爷您这次肯下多少血本了。”
　　一桌诸人自然陪着大笑起来，就在笑的间隙，郑奕哲不经意间往戏台子上瞥了一眼，忽然顿住了，转而又若无其事地笑着低声问旁边的人：“新来的戏班子？”
　　“郑长官离开扬州日久，消息早过时啦不是？赤流霞这两年风头正劲，顾老板的戏现在可是一票难求，还是卖的黄老爷的面子才买到这雅座。喏，台上那杜丽娘便是！”
　　郑奕哲这才光明正大往台上看去，不意与那花旦瞧了个对眼。可巧这段正唱道：“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儿宽，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那花旦眼里藏不住的撩人情意直往外冒，他不由顿感尴尬，觉出自己盯得有点过久，想撤回目光，就见那杜丽娘脉脉地低眉敛目，再一抬眼，却直直与他躲闪不及的眼神对上。好一个眉目含情的“美娇娘”，眸中好似带着钩子，直瞧地人浑身一颤，赶忙移开了眼。再看时，那人却已接下去唱“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看到那人似笑非笑地往他这边瞟了一眼，还待再看却已是转身亮相，掌声雷动，刚才的暧昧便消弭无踪了。
　　这之后，席上再迟钝的人都觉出了郑长官的不对劲：
　　“我们也没说什么吧？怎么郑署长脸黑得一副想吃人的样子？”
　　“咱不就暗示了几句郑署长刚来就任，想在这扬州地界儿站稳脚跟还得跟黄老爷这些人打好交道么，这也是为他好，不至于吧？”
　　“瞧他脸都气红了，这眉头皱的，好像这次不是咱们给他接风送钱，是要了他的命根子似的！”
　　被议论的这位主儿还真没注意众人觑着他窃窃私语，也不在意自己冷面煞□□声传的又广了些。他还在想那“杜丽娘”刚才那个媚眼，合着那句露骨的唱词，耳朵忽然就烫了起来，他闭上眼按着眉头犹豫地想，自己这算不算是，被勾引了？

　　顾清欢谢了幕刚回后台，卸了头面还没来得及洗去妆容，便听前面雅座派人来请。他状似无奈地笑笑，揉了揉绷得生疼的额角，抬眼却是一片清明，“还请前头带路吧。”
　　上了二楼，就听见郝班主在那儿谄笑着，“诸位爷稍待，我家这角儿啊脾气大，您请等等”他于是一偏头对领路的人调侃道：“得了，看来不用劳烦你了。”便自顾自大步向那间包厢走去。“……哎，您看这不就来了么。清欢啊，快来……”剩下的话在顾清欢微笑的一瞥之下噤了声，班主只得用手将他往人前引。
　　顾清欢快走了几步一抱拳：“顾某见过诸位，黄老爷别来无恙？”又转向一旁坐着喝茶纹丝不动的军官一俯身，“想必这位就是咱们维扬新上任的陆军署郑署长了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嗯。”郑奕哲微一点头，仍是双眉紧锁的模样，只用手虚托了一下他，过了半晌才艰难道，“……不必拘谨，顾老板……的戏，很好。”
　　“呼，”房里的气氛刚一直凝着，这会儿才轻松起来。郝班主陪着笑往后撤：“众位好好聊，小人就先下去了。”又偷着给顾清欢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嗤”了一声，他不敢再说什么，灰溜溜退了出去。
　　少了聒噪的存在，郑署长眉间似乎舒展了一些，借着喝茶的功夫打量台下的顾清欢：少了花片的遮挡，清爽的短发服帖露出了额头和耳朵，脸上的浓墨重彩还未卸去看不清容貌，但五官轮廓却是好看的紧，本就一双狭长凤眼，眼角那抹粉色胭脂生生衍出三分艳丽风情。如今他这逢人带笑，长袖善舞的模样不但没让他心生反感，反而因为与他相谈甚欢的人不是自己而有些郁闷……这不太对头，郑奕哲默默咽了一口冷茶心想，事情不该是这样的，趁什么也没开始，结束一切吧。
　　然而在贾掌柜撺掇着顾清欢来给他敬酒时，面对眉眼弯弯的某人，他到底还是没定下心来拒绝，不仅就这么就着他的手喝尽了杯中酒，甚至在黄老爷一行人陆续装醉离席，笑嘻嘻交待他“再跟顾老板聊聊”的时候也不明不白地没有反对。
　　等到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只觉得越发尴尬拘谨，抬头朝对方笑了笑便想起身随人群离开，没想到顾清欢比他先站起身来，笑着说：“陪客陪了这许久也有些乏了，郑署长不介意的话，能否陪在下去后院走走？”他心里苦笑，面上却淡淡一颔首：“顾老板说的哪里话，郑某自当奉陪。”

作者有话说

　　新文开坑`郑署长今天也心塞塞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