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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四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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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康说得明白,老汉也听得仔细,那些汉子面色不平,齐齐看向老汉,老人家不发话谁也不敢多言。
“唉……”老汉悲痛的叹息一声,以杖戳地颤抖的声音带着苍凉的色彩:“济县哪有什么山贼啊!”
“老人家,你说济县没有山贼?”夏康故作吃惊的模样,继续追问:“老人家你是在说笑吧,那官银失窃不就是山贼干的吗?”
“唉,济县真的没有山贼。”老汉急了,咳嗽几声,临近的一个大汉轻轻顺拍着老汉的背部:“三叔公,莫要气!”
那年轻汉子抬起头,盯着夏康冷笑:“你要说山贼还真是有,不过你要到官府衙门去找!那些个强盗!”言罢,又看向老汉:“三叔公,我们回家看看吧,要是再晚可就逃不出来了。”
“等等,你们说官府是强盗……”夏康敏感的察觉到其中定有隐情,连忙将人拦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什么人与你何干?”为首的年轻大汉狠狠地将夏康推开,夏康后退两步,一只手倏然顶住夏康的后背,夏康回头一看却是沈鸢。
“当然有关系,我们是朝廷派来济县视察的官员。”沈鸢上前伸手指向夏康:“这是我们大人!”
“哼,原来是个狗官!”那汉子啐了一口,咬牙切齿的看着夏康。
沈鸢见这些山野村夫蛮不讲理,立刻为夏康打抱不平:“哎!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大人不辞辛苦来济县帮你们,你们就这么说话?”
“帮我们?”汉子鼻孔朝天,嗤笑一声:“哼,天下乌鸦一般黑,别摆着一副菩萨相,要想抓我们就动手吧!”
“好啦,六子!”老汉终是看不下眼,阻了那汉子的话。
那名叫六子的大汉狠狠地瞪了一眼沈鸢二人,头一扭,眼不见心不烦。
“这位大人,你真的是朝廷派来的视察官员?”老汉颤颤巍巍的拄着木棍走到夏康面前。
夏康看了看沈鸢,随即点头:“呃……没错!正是!老人家,我听闻济县免三年的赋税,应该说是人丁兴旺,百姓富足,可是我这一看还不如清河县呢!”
“唉!”老汉又是唉声叹气一番,掏着心肺:“清河县的夏大人是个好官啊!”
夏康闻言终是放了心,笑呵呵扶着老汉:“老人家,在下就是你说的那个好官呐。”
“你是夏大人?”老汉质疑中隐藏着内心的激动。
夏康眉毛上挑,轻轻点头:“如假包换!”
老汉得了话,激动的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一双长满了后茧的糙手死死地抓住夏康的手臂:“夏大人,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老人家,快快请起,夏某受不起啊!”夏康一边说着,一边将老汉扶起来。
“三叔公,这抓人收税可是冀州州府衙门的命令,这官大一级压死人,夏大人能做的了这个主吗?”六子也上前搀扶着老汉,言语中带着担忧:“夏大人,这事你管不了,难能有大人您这么一个好官,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这清河县也要跟着遭殃!”
夏康面色阴沉,这事都牵扯到了州府衙门,看来济县只不过是这潭深水中显露的冰山一角。
“各位但且放心,即使我做不了主,我上面还有太子殿下,还有皇上!若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来,本官就算是不要这头顶上的乌纱,也要将这济县深潭里隐藏的秘密查个水落石出!”夏康一阵慷慨之辞让众人感动不已。
“大人既然这么说,那小老儿也就如实相告了。”
“老人家,您坐下来慢慢讲。”夏康搀扶着老汉坐在一块方正的大石头上:“刚刚这位兄弟说什么征税抓人,咱就先从这收税说起!我听说济县可是减免了三年的税啊!”
老汉坐下后喘息一会儿,耷拉的眼皮下那浑浊的双目慢慢变得清澈明朗:“大人您是有所不知啊!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免税,反而交的是原来的两三倍啊!”
夏康和沈鸢对视一眼,看来收上来的那些银子都进了那些贪官的口袋!
“那抓人又是怎么回事?”沈鸢眨了眨眼睛,蹲下身子细细听着。
“这件事情都持续一年多了,刚开始说是朝廷征召壮丁,只要是去了,每家每月给三吊钱。很多年轻人都抢着去,我的大儿子也跟着去了。”老汉一想到自己的儿子登时老泪纵横,擦抹着眼泪:“可这过去一年了连个音信儿都没有。”
夏康插了一句:“老人家,那你们收到钱了吗?”
老汉点了点头:“刚开始是收到了,所以我们也都没在意,可是到后来……好几个月我们一分钱都没收到。”
夏康追问:“怎么没收到钱呢?”
老汉叹了口气,通红着双眼:“我们猜想那些去的人可能已经……所以就没人愿意去了。那些官差见没人主动应召,就开始四处抓壮丁,我们这些清贫人家可就遭了殃。年轻人抓完了,就开始抓孩子和老人,只要是男人就抓啊!”老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指着身后的那些汉子,接着说道:“大人你看,这些人原来都是济县和其他县城的住户,为了躲避那些官兵我们才迫不得已舍弃家人躲到这山林里。只有晚上,趁着夜深才敢回家去看看,带些山上的野果子给家里人充饥。”
听罢,夏康叹了口气,心中五味陈杂:“官兵似豺狼啊!”
沈鸢也红了鼻子,轻轻碰了一下夏康:“大人,你定要帮帮他们!”
“放心吧。”夏康递给沈鸢一个眼神,转而拍了拍老汉的手,声音温和:“对了,老人家,你们什么时候上的山啊?”
“容小老儿好好想想。”老汉一双眼不自觉地向左瞟着,回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嘶……这大概是三个月以前。”
“三个月以前……”夏康算了算时间,见时间刚刚吻合,于是出言询问:“老人家我想问你们一件事情,大概在七月初,有没有人看见几个官兵护送车辆路经此地,上面还装着几个大箱子。哦!车上还竖着一面黄色的旗子。”
六子越听越熟悉:“大人,我好像见过。”
老汉一听,连忙催促:“六子,你见过,快!和大人好好说说。”
六子一边回忆,一边说道:“那天我在山上闲逛,看见一队官兵拉着几口箱子下了山。”
夏康眨了眨眼睛,沈鸢也眨了眨眼睛,二人屏气凝神等待着后话,六子却停了下来,一时间只能听见风吹过山林的声音。
“没了?”夏康率先开口打破了山林中的沉寂。
“嗯,没了。”六子老实地点着头。
沈鸢接着问:“没有人打劫?”
“没有啊!”六子摇着头,疑惑的看着沈鸢。
“他们平安的下了山?”夏康又追问了一句。
六子更是摸不着头脑,点着头再次肯定:“是啊,一路风平浪静!”
夏康和沈鸢对视一眼,倒吸了一口气:“奇了怪了……”
“大人,这有什么奇怪的?”六子一咧嘴笑了起来:“试问哪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抢官府的东西啊!”
“有道理,有道理!”夏康连连点头,见该问的事情都问了,这夜色也浓得似墨,走下山就该天亮了: “老人家,我还要尽快回去复命,就不叨扰了。你们现在就可以随我下山回家,我保证他们绝不会再四处抓人。”
“夏大人,你拿什么保证?”六子缩了缩脖子出言反驳:“万一回去被抓了,我那卧病在床的老娘谁来照顾啊!”
夏康见他们将信将疑,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你们就先在山上躲上几日,待我将此事禀告钦差大人,将那些官吏绳之以法,你们再回家去。老人家,您看这样可好?”
“那就多谢夏大人,多谢了!”老汉带头朝夏康拜了三拜,那些汉子也跟着开口道谢。
夏康环视一周,开口说道:“老人家,这山林之大,在下怕到时候找不到您老啊!”
“这个好办,大人只需遣人在山口附近学几声鸟叫,六子就能带大人找到我们。”
夏康与老者拱手拜别,伴着月色匆匆下了山。
“钦差大臣坐堂,谁敢轻举妄动?”沈鸢踢着脚下的石块发泄着心中的不满:“明明可以安心回家休息,偏要留在这山上吹冷风,真是不知好歹!”
夏康下意识地拉着沈鸢的手,摸索着下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唉……”沈鸢叹了口气:“没想到牵扯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是啊!”夏康原以为那些人说得话能变成一把锋利的刀,将自己心中的那团乱麻从正中间劈成两半,让许多头绪显现出来。可再仔细去想,那一团乱麻不过是被斩分成了两团乱麻。头绪多了,乱麻也就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