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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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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将尽,风中的最后一丝炎热也被吹散开来。清河县县衙也迎来了久违的清凉。
夏康正和沈捕头在庭院中对坐畅谈,见一衙役走进后衙庭院,沈鸢顿时收了笑声。
“大人,赵氏前来探望沈捕头,现在正在衙门外候着呢。”那衙役走上前来回禀,偷眼看着沈鸢,心中暗乐。
沈鸢一想到赵氏一个头有两个大:“我这病早就好了,她怎么还来探望?不见不见,让她快些回家吧。”
“呵呵……”夏康大笑,眼中带着:“人家赵氏在你生病这段期间天天送瓜果蔬菜,你总是避而不见。今日就见上一面,也不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毕竟你对她还有过救命之恩呢。”
沈鸢斜眼瞧着夏康,嘴巴一撇,不耐烦的挥手:“好吧,好吧,那就见上一面,让她进来吧。”
衙役得了令,领着赵氏来到后衙。刚一进后衙,赵氏的眼睛就像是长在沈鸢身上一般,不曾移动分毫。
“夏大人,沈捕头近来可好?”赵氏福身做礼,也不等二人搭话,直接跳过夏康,晃动着腰肢朝沈鸢而来,从嗓子中发出的声音都软成了一滩水:“沈公子,奴家听闻你病了,特来探望探望!”
沈鸢不自然的笑着,起身道谢:“赵夫人百忙之中抽出空闲来县衙探望沈鸢,沈鸢着实感激万分。”
“沈公子千万不要这么客气,俗话说这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您对奴家那可是救命之恩呢,奴家前来看望公子也是应该的。”赵氏言罢,笑嘻嘻地将装着蔬菜瓜果的篮子放在石桌上,随手拿出了一个橘子递到沈鸢面前:“这是奴家带给公子的瓜果蔬菜,都是新鲜的,公子您尝一个?”
“不必了,不必了。”沈鸢连连摆手,身子后仰一寸,那橘子便前进一寸,身子后仰一尺,那橘子便前进一尺。
沈鸢实在支撑不住,快步绕开了赵氏,猛得咳嗽一声,看着眼前明媚若花的赵氏,一脸的尴尬,勉强扯开嘴角露出笑容:“赵夫人,在下还有公务要与夏大人商议,您要家里要是有事,就快些回去吧!”
“奴家家里没事,既然沈捕头和夏大人有事要谈,那奴家就在外面候着,等二位老爷谈完,奴家再与沈捕头叙话。”
沈鸢见这赵氏就像是一块狗皮膏药一般难缠得很,无奈叹气,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夏康,却见夏康在一旁抿嘴偷乐,狠狠地瞪了夏康一眼。
夏康见沈鸢又在威胁自己,生怕沈鸢秋后算账,连忙开口解围:“赵夫人来找沈捕头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不若在此说了,若是需要帮忙定然义不容辞,也省得赵夫人费心费神,再次破费。”
“夏大人,其实我找沈捕头的确有话要说。”赵氏眨了眨眼睛向沈鸢看去,弄得沈鸢一阵恶寒。
“哦?”夏康闻言倏然一笑:“还真有话说,不妨说来听听。”
“既然大人发话,那奴家可就说了。也请大人做个见证。”赵氏待夏康点头应下,这才将视线移向沈鸢,缓缓开口:“沈捕头,奴家其实……其实对你倾慕已久……”
“什么?”沈鸢一听,就像是猫被踩了尾巴一般,声音仿佛冲破了九霄云层,就连天上打盹的神仙都被这刺耳的声音惊醒。
夏康早就猜到了赵氏的心思,一副袖手旁观看好戏的表情,心里乐开了花的同时,也暗暗提防:没想到沈鸢不仅会惹得男人倾心,就连女人都暗送秋波,此事不得不防啊!
赵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沈捕头,你这是怎么了?”
沈鸢开门见山,心中之言脱口而出:“你不能喜欢我!”
“沈捕头,这是为何?难道是你早已有心爱之人,还是……”赵氏神色一黯,两只手不停地拽着衣角:“还是你嫌弃奴家样貌平凡,又是一个寡妇?”
“这……”沈鸢难以开口,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赵夫人莫要妄自菲薄,其实我早已有心仪之人。”
“沈捕头,我可以等的,即使没有名分,只要远远看着你就可以。”赵氏步步紧逼,表达心意。
沈鸢闻言更为头痛:看来若不说个明白,她还是会纠缠下去,倒不如坦明身份,永远绝了她这念头……
沈鸢张了张嘴,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因为我是女人。”
简单的几个字传入赵氏耳中,却如从天而降的滚滚惊雷一般,一字一字的砸在心窝上,这回又轮到她叫唤:“什么?”
夏康揉了揉饱受折磨的耳朵:本以为会看一场好戏,却没想到沈鸢会这么直接道明自己的女儿身份。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笼罩在心头。
沈鸢叹了口气,无奈的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和心情一样低沉异常:“我说!我和你一样,都是女儿身!”
赵氏长大了嘴,目瞪口呆的看着沈鸢,那精致帅气的脸庞,高挺的鼻梁,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着实没想到……没想到……
沈鸢见赵氏将信将疑,撤掉头上的束冠,秀发散落,迷了一旁衙役的眼睛,也迷了夏康的心。
赵氏恼羞成怒,指着沈鸢鼻子大声呵斥:“你一个女儿家为何扮成这副模样,你……你…你成何体统!”因为太过气愤,手指头都在空中颤抖着。
“我……我穿成什么样子关你何事?”沈鸢不明所以,一脸的无辜。
“哼!”赵氏气愤地将握在手中的橘子砸到篮子中,大步迈去,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县衙。
沈鸢依旧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一双无辜的小眼神看着夏康:“前一秒还兴高采烈,后一秒就怒气横生,这……这女人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还未等夏康搭话,赵氏又匆匆地反了回来,一把拿起石桌上的篮子挎在胳膊上,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沈鸢:“算我瞎了眼睛!”言罢,赵氏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县衙。
一旁的衙役也感同身受的点着头,不巧被沈鸢瞧见,倒是救了夏康一命,当了沈鸢的出气筒。
在夏康同情的目光下,那衙役受了一通冤枉罪,灰溜溜地出了后衙。正待沈鸢准备磨刀霍霍时,忽得脚步声响起,沈鸢回头一看,却是风尘仆仆的陆九川。夏康像是见到救星一般,手舞足蹈地迎了上去。
“哎呀,九川兄不是去京畿大梁了吗?怎么回来了?”夏康手扶其背,见陆九川面色颇有不悦,不由得出言发问:“怎么愁眉苦脸的,莫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说来听听。”
陆九川不言不语,旁若无人地坐在了石椅上,片刻过后才哀叹一声。
夏康见状,心中猜得八九不离十,连忙吩咐沈鸢:“你且先进去,我与九川兄谈谈。”
沈鸢大为疑惑,心中更为好奇:“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男人之间的事!”夏康言罢,将沈鸢推进房内。确定沈鸢确实没有偷听,这才走到陆九川对面坐下。
陆九川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拍在桌上,夏康一瞧是太子送来的书信,连忙拆开信封取出观瞧。
信中大意是:十年前陆夏两案定为悬案,不得翻案再审。钱府命案凶手乃钱达明,一切尽皆尘埃落定,不得深究。官银失窃一案,先将慕容席压入狱中,不得提审,静待钦差。
“还有这个……”陆九川摊开手掌,两个一模一样的琥珀扳指落入夏康眼中:“这个扳指是从宫中的废井之中找到的。”
“原来如此……”夏康恍然,神色为之一黯黯:“那就按太子所言,定为悬案。”
“十年……果真定为悬案,不再追查了?”陆九川抬眼看着夏康。
“你还不明白吗?太子既言这扳指是从皇宫中来,那凶手定不简单。”夏康想起当初追查北凉皇子一案最终不了了之,心中不由泛寒:“有些人就是能大过国法,此案不要再追究了!”
“难道真的是当今皇上……”
夏康闻言点头:“夏陆两家只不过是上位者博弈的牺牲品罢了,要是再追查下去,可就要查到圣上头上了,圣上是永远不会有错,最终的结果就是你、我都会被处死,太子这是在保护我们啊。”
“更何况……”夏康不断翻看信件:“太子殿下也没说不让我们追查,只是时机未到。”
“自小父亲便教导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陆九川的信念忽得崩塌,一直存在的幻想成了泡影,言语中说不出的凄凉感伤:“万没想到,杀我全家者居然是……是我一心想要辅佐的……”陆九川哽咽地声音将话语吞没,头埋在双腿之中。
“九川,你我留在太子身边,待有朝一日,为父申冤,使得冤案得雪,让凶手罪行得以昭告天下!”
“你认为太子真的会将真相公之于众?”陆九川不停冷笑:“那可是他的父亲啊!”
“帝王最是无情啊!”
“呵呵……”陆九川摇头笑着:“算了,我心已死,无恋仕途,即使留在太子身边也是多余。”
“你……”夏康一把扯住陆九川的衣袖:“你要走?”
陆九川猛得吸了口气,像是放下了一切,可胸口处却似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喘不上气来:“是!我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夏康自知多说无益,放开了手:“可你离开此处,又能去哪?”
“天下之大何处皆可安身,即使露宿山林,也总比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好得太多!”陆九川起身,将扳指放在桌上:“我知道你的脾气,这个你收好。不过,我奉劝你一句,纸是包不住火的,你的身份早晚会被他人识破,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陆九川言罢,大步离开府衙,一刻也不曾回头,可只有夏康一人知道那消逝在风中的泪珠是多么的沉重。
遥望着陆九川的背影,夏康心中怅然若失:“陆兄,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