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之乾元本纪》末烬

25、三年大选(下)

　　举目望去，一抹浅绿色的身影上前两步，盈盈拜倒，垂首道：“臣女甄嬛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
　　“甄嬛？可是蔡伸词：嬛嬛一袅楚宫腰？”玄凌笑而问道，虽然早已心知肚明。
　　只见甄嬛略有些惊讶，疑惑为何玄凌所言与自己的心思不谋而合。再想起这许多年来，兄长或多或少地提及今上之雄才伟略，不禁心有向往之意，当下，已是面上滚烫，红若流霞。
　　她一直想要嫁这世间最好的男儿。而如今，比起京中女子向往却素未谋面光风霁月的清河王，显然，玄凌更符合这样的设定。先时敷衍之心，已消了一半。
　　甄嬛遂依言温文有礼地答道：“正是臣女闺名。”
　　虽说都是美人，但比起沈眉庄，甄嬛更有一种英气明快的气息。只是距离远些，看不大清楚——玄凌很想知道她到底像不像朱柔则，因命道：“抬起头，走上前来。”
　　朱宜修也微微侧目，旁边的内监立即会意，拿起一杯茶水泼在甄嬛面前。甄嬛不解其意，只得装作视若无睹，稳稳当当地踏着茶水走上前两步，微微抬头望向玄凌。
　　玄凌抬手略微掀起垂在面前的十二旒白玉珠，望向汉白玉石阶上的聘婷少女。刹那间，他听见身旁的朱宜修微愕地“嗯”了一声——甄嬛与朱柔则，虽各有千秋，但也确有五分相似。
　　玄凌不知道怎样形容。或许就像小说中一样，甄嬛温婉柔情，但在那之下，更是一身不容侵犯的傲骨，以至于知晓自己为人替身后，毅然离宫。也驱使她在玄清枉死后，对玄凌痛下杀手。
　　他突然想起林铭。
　　想起当年寒风凛冽中，奉旨离京的林铭。
　　那夜，雪下得极大。他第一次对太后说谎，微服离宫去了北城门。彼时北城门外大军集结，都是一心要保家卫国的热血男儿。玄凌命李长屏退了守城的卫兵，在夜色的掩盖下透过瞭望口望向城下。
　　他永远记得林铭回望紫奥城时那个落寞却坚定的眼神，和最后提剑上马绝尘而去的决然。
　　何其相似。
　　眼看玄凌许久不曾发话，朱宜修还以为是他看得入迷，然从熙妃的表情来看，气氛确实有些尴尬，遂略略提高了声音抚掌笑道：“端庄稳重，甄大人很会教女，皇上以为如何？”
　　玄凌骤然回神，又听齐月宾也附和道：“皇后娘娘所言甚是，臣妾也觉得甄氏与方才的沈氏像是桃红柳绿，相得益彰。”
　　朱宜修当年的确因朱柔则之事挂怀许久，但看玄凌始终对长姐无意，便也不再多心。故今日所见，单纯是惊讶，倒无那芥蒂之心。毕竟母仪天下多年，她心知皇帝志不在后宫，只要她不出什么大错，这皇后的凤座就无人能夺走。
　　而齐月宾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像熙妃那样喜怒形于色，她是乐得捧场的。
　　玄凌默忖片刻，方好似下定决心般吩咐司礼内监：“记下名字留用吧。”
　　甄嬛乃躬身一礼，默默归列，心中自是百味交集。而玄凌入梦甄嬛十载，终究还是走了这条路。就这一次。玄凌想，毕竟他也是个自私的普通人。
　　此事虽是个小插曲，但并不妨碍朱宜修等人的猜测。而殿中各人都是深宫里磨练出来的，约摸也能看出来这甄氏即将成为皇上看重的妃嫔了。当然，熙妃那里，想必也要把甄嬛作为对手了。
　　各种心思过一遭儿，面上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司礼内监适时翻了下一页，高声唱道：“吏部尚书甄远道之女甄玉姌，年十四。”
　　玄凌一愣，见一碧色宫装的女子盈盈拜倒，口称万岁。须臾才反应过来，这女子应是昔日的浣碧。因着玄凌的缘故，浣碧总算能以养女身份入甄府，改名换姓。这些年甄云氏待她与亲女别无二致，悉心教养，而浣碧也聪慧伶俐，虽不比甄嬛那般才华横溢，于京中贵女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毕竟，浣碧也是小说中浣纱溪边临水照影的碧绿烟柳般的女子啊。
　　玄凌心中有心感叹，忽想起原著中她是嫁给了玄清作侧妃。如今甄嬛依旧入宫，玄凌莫名地觉得有些愧疚，因道：“甄远道的养女亦是出类拔萃。如今清河王并无正妃，甄远道长女既然入宫，此女不如就指婚清河王，皇后以为如何？”
　　朱宜修本以为玄凌是要娥皇女英，不想竟是要指婚玄清，自然乐得顺他的意：“皇上所言极是。小甄氏年且十四，品貌俱佳，与王爷正好相称。”
　　齐月宾本也要附和，忽想起一事：“皇上、皇后所言自然是好的。只是……臣妾忽然想起，太后娘娘曾有意将沛国公之女尤氏许配给王爷……”
　　她这声音并不大，但也着实不容小视，朱宜修听后也后悔自己嘴快。
　　却听玄凌轻飘飘一笑，音色里带了些凉意：“朕记得尤氏今年也应参选，但沛国公以女儿卧病之故请求免选。选秀虽是为充实后宫，但祖制亦是为各位王爷择选良家女。尤氏既然免选，自然无参选资格，母后若问起，想来亦不会怪罪。”
　　这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将朱宜修两人的疑虑打消，反正天塌下来还有皇上扛着呢。
　　玄凌方吩咐司礼内监降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忠耿伯、吏部尚书甄远道之女甄玉姌，娴熟大方、温良敦厚，朕躬闻之甚悦。今清河王年已舞象，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甄氏待字闺中，与清河王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婚清河王玄清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正使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哉！”
　　圣旨既下，且不说甄玉姌如何诚惶诚恐地领旨谢恩，单说甄远道长女入宫门、次女嫁王府，就足以令一众同侪欣羡不已了。
　　之后也有几个与甄嬛同届的熟人，恬嫔杜佩筠，慎嫔刘令娴，睦嫔汪轩瑛，韵嫔赵仙蕙，秦芳仪，梁才人……除了刘氏，没有一个省心的，玄凌也就只选了她。
　　到最后一列，玄凌也累了，却忽然听见了安陵容的名字，这才想起甄珩和安陵容之情，便顺手将安陵容赐婚给甄珩为夫人——本来皇上很少会给臣子赐婚，但今日众人都以为是沾了甄嬛两姐妹的光，三喜临门，也不作深究。
　　只有那别有用心之人，觉得安陵容家世不显，本是配不上甄家的。圣上如此，是恩典，也是敲打。毕竟以甄家如今的权位，确实不适合再与高门结亲。
　　玄凌虽然信任甄家，可任由甄珩娶薛家女，换了谁也不会放心。何况小说中，甄珩对安陵容也有心，算不上委屈了他。
　　此次选秀入宫者不过六人，除甄嬛、沈眉庄、刘令娴外，都是洛、薛等族的官家女子，父兄也不过是五品、六品官员，虽不知根底，看起来倒还安分。
　　踏出云意殿之时，已然暮色四合，月上柳梢。玄凌望着毓祥门外空空荡荡，仿佛这一天的折磨都是一场梦境——于他，于那些秀女，于六宫妃嫔，都是梦魇。
　　回望灯火辉煌的重楼殿宇，玄凌忽然觉得，他和他的那群嫔妃一样。嫔妃们被困在皇城，他则被困在大周龙椅上。这一生一世，都将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