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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三年大选(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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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十二年八月二十日,晴。
三载浮光掠影过,人事来去让人抓不到一点痕迹,半点不由人。玄凌望着刚刚泛起鱼肚白的天空如是写道。想了想,又补上四个字:今日选秀。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玄凌就养成了写札记的习惯。因着皇帝这份“工作”,他闲暇不多,基本上也就是每旬一篇,余下不及赘述之处,平日里自有小黄门记录他的起居注。
札记,记的是回忆。
比如,静贵嫔冯若昭生下的皇五子安王予洛,不到三岁,竟能背下许多诗词,比他小时候聪明多了,果然是正主儿的基因好。
又比如,容华吕盈风的皇五女淑惠帝姬澜汐和郑芬仪的皇六女婉忻帝姬夙唯,恰恰同日出生,所差不过一个时辰,两个小女孩好似一花并蒂,俏丽活泼,时常让玄凌感叹天伦之幸。
再比如,曹琴默终究还是生下了温宜帝姬,玄凌没敢给她过高的位份,只封了个良娣,帝姬赐名怀瑶,只盼能改变她既定的轨道。
还有皇长子予泽,如今已十岁了,聪敏好学,与林铭的长女、宁安翁主聆欢相仿,他还有意把聆欢培养成自己的童养媳,只是没敢告诉林铭。
林铭如今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了,他在边关那几年,有了自己的长子,取名承渊,字游之。那孩子小小年纪就随了他的性子,喜欢舞刀弄枪,诗书上反而有限,若非太后拦着,林铭恨不得立时把他扔到军营里历练去。
但也都是回忆了。
大周,儿女,林铭。十年了,他在这个世界所有的回忆都与之密不可分。
大周算是太平盛世,子嗣也颇丰,而他和林铭,一直保持着明君贤臣的典范形象,却再无当年推心置腹之日。
终究还是疏离了。
“皇上,该动身去云意殿了。”
玄凌闻言回神,顺手阖上手札,面色如常地由着一群宫女太监为他更衣,将些微怅然敛于眸底。甄嬛传的故事,终究是要开始了。
金秋意浓,鸿雁高飞,是甄嬛这个女主角才能享有的好意头。
云意殿里,皇后、端睦夫人、熙妃已经恭候多时——齐月宾出席是太后的恩典,玄凌怕朱宜修多心,才捎带上熙妃,毕竟宫中只她和齐月宾位份高。玄凌也不知道太后是怎么想的,是觉得他这后宫太安逸,故意挑事?
所幸,齐月宾尚有自知之明,朱宜修膝下二子一女,与玄凌也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故二人目前还算妻妾和谐。倒是陈氏,当年也是温婉如沈眉庄的大家闺秀,不知是当年甘语浓的折辱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还是生了一子一女后心也大了,这两年不大安分。
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番见礼,玄凌与朱宜修双双落在首座,后者语笑嫣然:“今年秀女出类拔萃者不在少数,皇上必能再得佳人,臣妾先行恭祝皇上。”
“朕有贤妻,胜于佳人三千。”玄凌微微笑道,又想起一事,“清河王也十八岁了,今日若是有家世相当的,你这个皇嫂也为他掌掌眼,不可由着他一个人闲云野鹤了。”
朱宜修点头称是,忽而笑道:“清河王
少年英才,不知让多少官家女子记挂着呢。
王爷还说了,必要寻一个两情相悦的人方好呢。”
所以就寻到后宫来了。玄凌想到这里也有些堵得慌,不过也怪不得谁,若是皇上不那么渣,甄嬛也不至于移情别恋。今日殿选,甄嬛身为吏部尚书之女自是躲不过的,他在想,要不要直接指给玄清?
“且看看吧,若真有好的,想必他也能上心。”玄凌心想,现在给了他,总比给我戴绿帽子强些。
因上届罢了选秀,今次应选秀女人数众多,却也并非个个优秀。前面大多是公卿之女,之后方是官家,故等到甄嬛和沈眉庄那一组秀女,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与甄嬛同届的秀女,除了沈眉庄和安陵容,玄凌就只认识一个张狂的夏月菁和后来的淳常在方淳意,前者自然是撂了牌子,后者斟酌再三,指给了洛家长子、时任郎中令的洛明祁。那般天真的小姑娘,还是远离宫廷比较好。
玄凌正在出神中,忽听年老的内监高声喊道:“济州都督沈自山之女沈眉庄,年十六。”
话甫落,玫瑰紫宫装的少女脱列而出,身姿轻盈,低头福了一福,声如莺啭:“臣女沈眉庄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
沈眉庄是那种典型的古代淑女,温文尔雅,绰约动人。他父亲沈自山是济州都督正三品,是正经的世家。林、甄两家如今惹眼得很,对沈家施以恩宠也可平衡朝局。
因笑道:“沈自山是武官,不知你于诗书上如何。朕问你,《淇澳》一诗有何意旨?”
想来是古代女子皆以德言容功为要,沈眉庄不意有此一问,但仍略略矜持后道:“作《淇奥》诗者,美武公之德也。君子既有文章,又能听臣友之规谏,以礼法自防,故能入相于周为卿士。正如后宫贵人貌美贤雅,是陛下之德也。”
这是毛诗注疏里的解释,断不会错,何况沈眉庄还只字不谈前朝,光这点就比甘语浓强了不只一星半点,连朱宜修都笑而点头。
玄凌也颇有些兴趣,轻笑道:“以古喻今,沈自山教女有方,想来你的女德亦是不差。”
朱宜修和颜悦色地附和:“女儿家多以针线女红为要,沈氏已是很好。”
沈眉庄闻言并不敢过于露出喜色,微微一笑答:“多谢皇上皇后赞赏。”
朱宜修看看玄凌,语带笑音,吩咐司礼内监:“还不快把名字记下留用。”
沈眉庄入选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人家的确优秀。然而玄凌来不及放松精神,便听见司礼内监唱道:“吏部尚书甄远道之女甄嬛,年十五。”
玄凌暗叹一声,总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