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情别恋》青梅水

7、岳芍

　　这几天气温回升，一到单位，大家都在吐槽这槽心的天气，顺带聊聊中秋怎么过，哪儿有烟花看、哪儿有灯盏、哪儿新开了个餐厅……摸鱼摸得热火朝天。肖北里却提不起劲，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养神。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找新房，看了好几处，不是上班路上容易堵车就是房子风水不好，还有那种老式的房子，厨房整个都是油的，他实在难以接受。

　　这些天的四处奔波耗费了他不少精力。可更让他疲惫的是，孟少嵘摆出一副浪子回头的无赖做派，天天在四处蹲点逮他，每次对方迎上来都先红了眼眶，仿佛吃死了肖北里容易心软。

　　甚至对方还天天在周瑞文家楼下蹲点，就望着跟肖北里多说几句话。一开始肖北里还能装作没看见，三番两次之后，他总算还是直视着对方的眼睛，道：“你这样何必呢？”

　　孟少嵘欣喜若狂，在车子旁猛地站直了身子，也不敢上前，就揪着衣服，眼睛直勾勾看着他，叫他名字。

　　“你快回家吧。”肖北里叹了口气，“天冷。”

　　那天还刮着风，C市的天气总是显得喜怒无常，肖北里下楼倒垃圾，便看见立在车旁的孟少嵘。见他耳朵冻得通红，到底还是于心不忍。

　　孟少嵘却仿佛受到了鼓舞，他点点头，捂了捂自己的耳朵，露出个笑容：“再见，北里，我爱你。”

　　肖北里也没想到他还能开口对他虚情假意地示爱，一时有些发愣。

　　“中秋的时候，一起去看烟花吧。”孟少嵘的语气温柔，仿佛有魔力，可是听见中秋二字，肖北里却情难自禁地回忆起那根还未送出的皮带，这才宛如梦中惊醒。
　　他回答道：“不了，你和你家那位去吧。”

　　说完转身离开了，把神色黯然的孟少嵘甩在了身后。

　　肖北里以为那天晚上孟少嵘遭遇他直面的拒绝，也该放弃了。可是昨晚，对方却在楼底下了等了快一夜。

　　周瑞文见肖北里总是往窗户那儿看，也跟着多看了一眼，火立马就“噌”地起来了。

　　他把窗帘拉死，压着肖北里陪自己看综艺。

　　这几天孟少嵘都这么蹲着，周瑞文看他被风吹得发抖，心里觉得解气。
　　可他这不争气的好友，竟还真被他磨得心软了。

　　看完综艺，肖北里又被周瑞文逼着洗澡睡觉。

　　他躺在床上，却睡不着。看着黑夜中的天花板，总觉得抓心挠肝的难受，好像这夜晚变成了魔鬼，要把他吞进肚子里。

　　肖北里就这么躺到了深夜，口渴了起来，他告诉自己，我只是起床借口水喝，然后慢慢坐起来，也不敢穿鞋，像是做贼心虚，一步步踱步到客厅。

　　他几口水湿润了嘴唇和嗓子，总算舒服了些，他放下杯子，安静的黑夜里只能察觉到自己的心，“咚咚”跳着的声音。

　　肖北里轻轻地、慢慢地踱步到窗户边，将窗帘轻轻拨开一些。路灯发出昏暗的灯光，照亮了底下那个靠着车子的寂寥身影。

　　他猛地将手松开，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盖上毯子。

　　如果我没有看那一眼呢？

　　他想着，再一次失眠了整晚。

　　所以现在坐在座位上，肖北里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这次与上次不同，他并不觉得亢奋，只是无穷无尽的疲惫。

　　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来自那个想要忘记，却烂熟于心的号码的短信。

　　“你们复合了？”

　　肖北里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孟少嵘那位情人这样直白的纠缠实在是不高明。

　　如果说他对孟少嵘更多的是失望，那么他对这位名字叫“芍”的男人，就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厌恶了。

　　他将短信删去，正准备把号码拉黑，对方却抢先一步发来了第二条。
　　“我在床头柜抽屉里发现了你的驾照和车钥匙，今天中午过来拿吧。XX佳苑七栋230X。”

　　肖北里看着最后那栏熟悉的地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那是孟少嵘家的地址，在那短暂的热恋期偶尔也会上他家过夜。

　　孟少嵘家有个按模式浴缸，虽然不大，但泡澡十分舒服，两个人缠绵过后总是泡在里面继续亲吻，感受事后的余韵。

　　这会自己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了。

　　肖北里想着也好，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孟少嵘家的钥匙还了，省得之后还与他还什么交集。

　　中午地铁转公交，肖北里没吃午饭，又有些晕车，一身狼狈的站在七栋楼下，突然分外后悔。

　　这个年头，寄个快递那么方便，为什么要亲自来，何苦呢。

　　他上了二十三楼，走到孟少嵘家门前，钥匙在口袋里，他却没用，伸手摁响了门铃。

　　在平日或是梦中，虽然不想承认，但肖北里脑补过这张脸是什么样子，不一会儿，门开了。

　　对方嘴唇红润，长着双勾人的桃花眼，后脑勺扎了个不走心的小辫子，比自己高一些，腿长，瘦得过分，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露出的锁骨像是两条对称的枯木，从脖子下方蔓延到肩膀上。

　　“我在少嵘手机里见过你的照片——然后我把它们都删了。”对方笑道，“你猜怎么着？他摸我脑袋，说我真像只磨人的小猫。”
　　“……”

　　肖北里没兴趣听他说这些，但是见到他本人，肖北里算是明白了何为“美艳”。

　　任何人要爱上他——不论男人女人——都一点也不难。

　　“啊，忘了介绍。初次见面，我叫岳芍。丘山岳，芍药的芍。”岳芍拿了双拖鞋给他，活脱脱的主人做派。

　　“我跟少嵘是高中同学，那个时候就互相喜欢，出了事故才被迫分开，现在总算是破镜重圆了。”他继续说着话，然后转身，去卧室把肖北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他，却见他没有换上那双拖鞋，“不进来坐坐吗？”
　　“不了。”肖北里拒绝道，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放在鞋柜上，“钥匙在这儿，我下午还要上班，先走了。”
　　岳芍见到那串钥匙，又绽开了一个笑容，他眨了眨眼睛，心情很好的样子：“欢迎你下次再来玩。”

　　语速快到像是在说“老死不相往来”。

　　或许就是说的这个吧。

　　肖北里拿着自己的东西，又是公交转地铁，回到了公司。想着不能再折腾自己，去附近的蒸菜店点了三个菜，逼着自己吃了两碗饭。

　　回到公司，发现孟少嵘又跑来了他们部门，站在门口。
　　这回甚至没有别的理由，别的借口，就是等他。

　　意外的，他竟然觉得心如止水，已经不像几日前那般，稍微一点刺激就难受得不像样。

　　这一路他都什么也没想，只是看风景，然后认真吃饭，送的紫菜汤有些凉了，也没让他觉得难过。

　　有的时候，以为压死骆驼只需要最后一根稻草了，但好像情绪来的轰轰烈烈，去得却莫名其妙。

　　“你中午去哪儿了？”孟少嵘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肖北里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和小本本：“去你家了，见到了岳芍。”

　　孟少嵘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凝视着肖北里的脸，想看出什么蛛丝马迹，然后试探地说道：“你别生气……”
　　“我有什么好气的。”肖北里看他一眼，“我们不是分手了吗？”
　　“你还说你不气，你就是气了……”
　　“随你怎么说吧。”肖北里刚吃过饭，走了几步路，现在身上还有些热。他把袖子稍微卷起来，随意说道，“快到上班时间了，我先走了。”
　　“……”

　　孟少嵘目送肖北里离开，几个员工从里头看见他了，又凑一起，望着他小声的讨论。

　　可是此时的孟少嵘已经没法故作姿态，他揉了揉太阳穴，拿出手机，一边往外走，一边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他对着听筒，温柔又疲惫地说道：“喂？阿芍，我们谈谈。”

　　*

　　肖北里缺乏睡眠，虽然人还有些昏沉，但是心里却是舒服的。

　　“肖哥，刚刚孟经理跟你说什么啊？”共事的姑娘问道。
　　“就刚好撞见，瞎扯了几句。”
　　“他这段时间看起来越来越憔悴了。”姑娘说，“我和何姐姐之前都觉得他是全公司最帅，这会儿销售部的小王该抢了他的第一了。”
　　“是吗？”

　　肖北里想了想他那张脸，大概是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想想也是，前几天气温那么低，他也在楼下守着。

　　虽然孟少嵘身体很好，但是连着这样折腾，怎么吃得消呢。

　　可是他这会儿对孟少嵘怜惜不起来。

　　他那所谓“破镜重圆”的高中恋爱被他攒在手里，他却还不知足，对自己苦苦哀求，好像自己欠他的一样。

　　“我还以为我才是全公司最帅。”肖北里收回了思绪，打趣道，“我排第几啊？”
　　姑娘被他逗笑了：“肖哥，你今天心情好像挺好？”

　　“还行。”肖北里回答道，“大概是中秋要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