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乔大叔》庄雨寒

95、95章

　　我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任琪说的，和乔书平告诉我的，在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一样的——我爸爸的确死在乔书平手上。不管什么原因，乔书平就是我的杀父仇人！
　　我的手脚冰凉，想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整只手却抖得厉害。
　　“怎么，接受不了？可这就是事实！”任琪嗤笑了一声，“这些年乔书平把你带去了U市，以为远离了当初的小镇，就能远离当年的真相，就能一辈子让你无法了解真相，要知道，上天一直看着呢，所有的安排都是公平而合理的！”
　　她说得咬牙切齿，整张妆容精致的脸也因此扭曲得变了模样。
　　“你就是那个人吧？”
　　我突然出声打断她。
　　她一楞。
　　“什么人？”
　　“能听他倾诉，做他“解语花”的“红粉知己”。”
　　我踯躅了半天，叫付小年为我爸，实在有些难以出口，就用他代替吧。
　　任琪的脸僵了一僵，这进一步证实了我的猜测。
　　“我猜，你是一直喜欢他的吧？你是我妈表妹，你们住在一起，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你们接触的人和环境几乎都是一样的。如果如你所说……他，是那样出色的人，我想，既然能吸引我妈的目光，也一定会吸引你的吧？你不仅喜欢，还疯了一般爱上他。可惜他没有多看你一眼，他所有的关注都留在了我妈身上……直到他们婚后，如你所说发生了矛盾，你才终于找到了机会，你一直以为这样的机会还能修成正果……所以，你是恨乔书平的，因为他让你的梦想没有办法实现。也许还有那么一点恨我妈，所以，你尽你所能来诋毁他们，说他们的瞎话，编……”
　　“你胡说！”任琪双眼通红，就差一步就要过来掐我的样子，“我是喜欢你爸，非常喜欢，我也是当过他的‘红颜知己’，可我们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妈的事。我是恨乔书平，恨不得杀了他给你爸报仇，可是我并没有说瞎话！你还记得那个叫袁志的不？就是口口声声说我骗了他的那个男人？”
　　我当然不会忘记当年那场轰动整个U市的案子，我点点头。
　　“那个叫袁志的，他的大哥，当年也和你爸和乔书平一起做过生意，不过他因为车祸死得早，可是有些事袁志也是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来，乔书平一直帮衬着他，你如果不信我的话，有机会，你也可以去找他问，看看这个对乔书平一直感恩戴德的人是怎么说的……”
　　我一时有些楞神。这段话提供给我的信息太多，我得好好消化下了来。
　　任琪却误会了我的楞神。她低下头，在随身带来的大包里一阵翻找。
　　“喏，你再不信的，我这里还有几张照片，你看看，哪一张上不是你妈和你爸……”
　　任琪推过来三四张照片。最上面的一张，我并不陌生。
　　可是，又仿佛不同。
　　我面前这张照片的背景与与我上次在乔书平抽屉中看到的那张一模一样，我敢保证，成像的时间地点一定都是一致的。可是，我面前这张照片上共有三个人。除了我上次看到的乔书平，我妈之外，他们中间还站着一个相貌异常英俊的男人——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比乔书平还要帅还要高。皮肤白皙五官立体。更关键的是，他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淡淡的，仿佛万事不经意的样子，更给他出众的五官平添一份倨傲与不羁。
　　我的妈妈，也如我上次看到的一样——着白裙梳马尾，浅笑盈盈。
　　可是，她的头却是靠在那个英俊男人的肩上，而英俊男人的一只手隐在她背后。
　　而乔书平，虽然像那张照片一样，依然那样激情飞扬而畅快淋漓地和笑着。只不过，他孤伶伶地背手站在另一侧，和身边两个亲密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我的心中止不住地一阵阵发紧，把那张照片掀过一边，跃入眼帘的，便是那个英俊男人和我妈手挽手站在一处院落中的照片，再一张，除了地点不同，主角没有任何变化。
　　我长久地盯着面前那一堆摊开的照片，半天都不说话。
　　任琪却误会了我的沉默。
　　“看到了吧，这些，我可造不出来。”
　　我的手指摩梭着离我最近的那张照片。显见也是有些年份的东西了，四角都有些发黄，照片上的那个男人，轻浅笑着，目光却仿佛与我正对，逼得我不敢直视。
　　“这个……就是他？”
　　其实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可是，我心中总还存着那么一丝“万一”。
　　任琪瞬间瞪大了眼。
　　“你不会……天，这天杀的乔书平，那些事藏着掖着也就罢了，居然连你爸的照片也不给你看一张，真是……”
　　她迅速收起桌上那一堆照片，只挑付小年的单独指给我。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你爸，你可好好看清楚记住了。看看，你爸爸长得多帅啊……”
　　她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指头在我眼前一阵乱晃，我的目光却只停留在那张“三人照”上。
　　“这张……就是这张……”
　　任琪的手指头刚好指在那张中间的人身上。
　　“你怎么会有？”
　　她瞄了一眼那张照片。
　　“这张啊……这张是你妈给我的。说是有一年暑假你爸回来去学校接你妈放学.那时他们已经确定关系了，就在校门口照了这么一张照片。谁知道那个乔书平是怎么不要脸地挤进来的……”
　　“那天……就只照了这么一张照片？”
　　我直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事情都来得太突然，我想不出来。唯一找的理由就是，那一天，不止这一张照片。可是，如果那时付小年已经和我妈确定了关系，我妈和乔书平还会当着他的面照那样亲密的照片？
　　“我不清楚，可能就这一张吧，也可能还有，反正我在你妈那里就要了这一张。”
　　“我……曾经看到过……”犹豫了半天，我还是说了另一张照片的事。
　　“怎么可能？那一定是乔书平做了处理的。”任琪小心地收起那堆照片放到自己的包里，“他家祖上往上数三代都是开相馆的，这点技术还没有啊？他意淫你妈多年，什么事做不出来？”
　　我听她越说就越不堪了，只得急急地出声打断她：“无论怎样，我好歹也是他养大的……”
　　“养？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任琪的一双眼睛在我身上滴溜溜地转了几圈，“你长得这么像你妈妈，天知道……”
　　我的手机适时地响起来，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她恶毒的话语。
　　居然是……刘劲！
　　我拿着手机迅速去了洗手间。
　　“安然，有个事我得告诉你。”
　　刘劲不像往日那般客套，这样的直接反而让我的心一阵狂跳。
　　“乔书平去B市了，一个人……我知道你也回去那边了，你能不能……”
　　我根本没有心情去问他是怎么知道我的行程的，就直接给了他个否定的回答。
　　“对不起，我也是回来办事，我没有时间。”
　　“安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我知道老乔一定都是没有错的。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他对你是怎样的？他为了你，这么反复奔波……他才做了手术，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我怕……”
　　“那你为什么不跟着来？”
　　“我要是能来，我能不来？他根本就不让。他的脾气，你也知道。”
　　“他都看不见了，能知道什么？”
　　我听见刘劲在电话那边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都知道了？那好，你应该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和他，已经说清楚了。我们不会再见，也许，这一辈子……”
　　“安然……”
　　我挂了电话，随即便关了机。我在洗手间里大哭了一场。
　　我还能怎样？我已经直面我惨淡的人生了，可视我没有办法正视付小年曾经淋漓的鲜血。无论怎样，我身上流着和他一样的血，我改变不了，也背叛不了。
　　经历了今天和任琪的一番对话，付小年，还有乔书平，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一份恩怨，我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打探。谁对谁错对我而言，其实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就这样吧。
　　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任琪居然也恰好在外面补妆。她听见声音，瞟我一眼，又继续去描她的眉。
　　“你打算怎么办？”
　　这些天，这个问题被不同的人重复了无数遍。
　　我打开水龙头，细细地洗了一把脸，又洗了自己的手，抬头，镜子里的那个人，苍白而憔悴，目光茫然。
　　这哪里还是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我？
　　我瞟了一眼任琪，说：“谢谢你今天给我讲的这些。可是其实，我现在才发现，这些跟我都没多大关系。我是我自己，不是谁的谁。以后，我也只要，做我自己。”
　　说完，我也不等任琪反应，低头转身就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卷三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