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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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庭审的前一天夜里，于津过来找我。
“我今天去找了我嫂嫂。”
于京结婚很多年了，只是我从来没见过他老婆。我曾听乔书平说过，于京的老婆是他大学同学，也是司法部高官的独女。婚后，于夫人并不愿跟着他去离B市天远地远又不够繁华富庶的U市，所以仍留B市，在高检任职。
“杀鸡焉用牛刀？”
我知道他是为我，说不感动是假的。只是我心已荒凉，对于明天的结果真是无所谓了。
“不到绝望的时候，”于津说，“我哥还在研究案卷……对了，你最近跟老乔联系过没？”
我摇头，差不多十天了，连信息也不曾有一个。
“欢欢，你对老乔不公平。你预设观点带入……”
“于津，我们可不可以不再说他？如果你真想我明天在法庭上表现正常的话的话……”
于津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叹口气道：“老乔让我带话给你：无论怎样，为自己好好活！”
我只有笑，我说我会的。
“他明天不来？”
明知道答案，我还是忍不住问。
于津犹豫了下，掩饰般摇头，又急忙说：“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他现在……”
我打断他，继续笑：“不用解释，我知道，我明白……”
“不是，欢欢……”
“我要去睡了，明天还得起早床，再说，明天过了，这么舒服的床，我还睡不睡得上说不定都是个问题了……你，自便？”
话说到这份上，于津当然只有告辞。
我一夜都没睡好，仿佛做了无数个梦，梦中全是乔书平的脸——苍白的隐忍的孤寂的。
“答应我，欢欢，无论怎样，为自己好好活！”
乔书平低哑的声音一直在耳畔，他眼睛血红，紧紧抓住上衣左衣襟，唇边一缕鲜血缓缓而下……
我一下子惊醒过来，天已大亮，楼下有人敲门。
是左理，还有，张教授。
“我们送你去法院。”
“乔安然，我现在知道我错怪了你，”张教授走过来，“于津提醒我，我才发现设计图中的问题，是我先入为主了。”
这算是张教授在正式向我道歉了么？我有些受宠若惊。可是，很多事实已没法再改变……
到法庭站到被告席上的时候，我习惯性地往上次乔书平坐的地方望了一眼，左理俨然正坐。我又扫了下全场，当然是——没有！
余下的庭审其实只是走个程序。没有新的证人和证据呈堂，例行的问话之后便是结案陈辞。
照例是于京先发言。他的陈辞没有纠结于案件本身，他只是说了几件小事：诸如，我上初中时精心饲养过的兔子；诸如，我读高中时加入过U市的志愿者队伍，每月去养老院陪伴老人；诸如，我18岁那年的义务献血证；诸如，我用自己的零花钱捐助的失学儿童……
我惊诧地望着于京，不仅仅因为那些连我自己都有些记忆模糊的小事，更因为那些尘封久远的细节如同被巧妙串连的珠子，连接得那样自然流畅——那样的功夫，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我想，我不用再多说什么，大家心中对我当事人自然均有公断。我信仰法律，是因为我始终相信，无论怎样，法律都会给这世上每一个人最公正的裁决——那就是，不放过一个坏人，更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于京的声线比起乔书平，还多了几分醇厚。此刻，他行进在法官与陪审团之间的道路上，不疾不徐，娓娓述说，场下不时有低声窃语，更有不少人跟随他的节奏微微点头。他戛然而止之时，场下更是掌声雷动！
因为这份精彩的结案陈辞，于京替我扳回了一局。
控方最后陈辞。与于京不同的是，他紧抓案情不放，将我描述成一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小人……
这样的反差太过强烈，我甚至听到了隐约的嘘声。
无论怎样，今日终有结局。
短暂的休庭合议之后，法官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
他用法槌轻轻敲击了下桌面，又环视全场一周，这才缓缓开口道：“经过合议庭合议，一致裁定，被告乔安然故意伤人致重伤罪名不成立，但过失伤人致重伤，情节较为严重。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四十三条规定，判处乔安然管制3个月，从即日起就地执行。”
场下有些哗然，我看见左理，于津都从座位上站起来，不断嚷嚷着什么。更多更多的人则是不约而同望着我，目光中有的是同情。
于京还端端正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表情木然，直到他旁边的助理提醒他去跟法官和控方握手……
有法警向我走过来，递给我一叠文书，我只看见几个大字——判决书，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有需要我签字的地方。我接过法警道过来的笔，在上面公公正正写下乔安然三个字。
“有一份要进本人档案，还是个学生呢……”有人在旁边说。
这就是所谓的“案底”了吧？
我再度扫视了下全场，没有看到他！想来他此刻远在U市，娇妻幼子盈怀，于我，哪还有闲暇顾及？
我笑了，边笑，眼中边有东西跳动。模糊中，我看见于京走过来，我看见左理走过来，我抬起头，笑着对他们说：“谢谢你们，一切都是最好的结局！”
“不，欢欢，你不要灰心，我们还有机会，我们……”
于津跳到他哥哥身边，许是刚刚与人争执，他的脸涨得通红。他的身边站着左理，站着张教授，还有于京……他们的表情虽然不尽相同，但眼神却都不约而同地透着同情。
我胡乱抹了一把脸，笑着摇头。
“不必了，我伤人是事实，我认了。我应当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
“欢欢……”
我没有再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对我身边的法警说：“我还需要办哪些手续？”
“我派小周去办了。”一直木然的于京突然说，“我正在准备办上诉。”
我看着他。“不必了，谢谢您，于叔叔，真的，没有那个必要了。”
“可是……”
“我知道所有的法律后果和非法律后果，于叔叔，谢谢您这次为我做的一切，不用再麻烦了。也帮我……谢谢乔叔叔。我就……不打扰他了。”
我不打扰乔书平，乔书平却来“打扰”我了。
我坐着公共汽车，不知在街上兜第几圈的时候，乔书平的电话打了进来。
我没接。可是那边第一次那样执着：那首专为他设置的来电《昨日重现》便在我包里响了一遍又一遍。
我突然仿佛就看到了他的那张脸——苍白到极致的脸。
我接起，根本不给那边说话的机会。
“乔叔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用再劝我了，谢谢您为我做的一切。真的，谢谢您！”
说罢我就想挂电话。
“欢……”那边突然呛咳起来，即使他第一时间捂住了听筒，可是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我硬是没挂电话。
他再说话的时候，节奏比往日慢了许多，声调也低了许多。
他说：“欢欢，我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如果我知道……”
他没有再说，话筒两边一片寂静。
过了好久，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我说：“其实，不关你什么事的，乔叔叔。”
这是发自我内心的话。如果要怨，我可能只能去翻翻今年的日历，是否我今天犯太岁，所以才会那么多的不如意全凑在了一块。
时至今日，我又有什么好怪乔书平的，即使，最最关键的那一次庭审，他不在我身边……
我说：“我有些累了，乔叔叔，我先挂了吧。我需要时间，您让我自己平静下。等我平静了，说不定先回去看看我的婶婶和我的小弟弟……对了，还忘了恭喜您。”
这句恭喜虽有些勉强，却发自肺腑。无论我愿意不愿意面对，事实终归是事实。
可是乔书平在那边低呼了声。
“欢欢……”
乔书平的声音如同耳语，却带着无边的苍凉，可是我的确没有心思再去判断和分辨。
结果我晚上回到别墅的时候，乔书平早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我原是回来收拾自己的东西的。前一段，因为情况不明，我属于犯罪嫌疑人，于京虽然帮我办了取保候审的手续，但根据有关规定，我是不能离开申报的居住地的。当时申报的地址就是别墅，所以尽管不情不愿，我也没法离开。现在，判决也下了，作为在读学生，当然得回学校所在地去执行判决。我想着，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离开的，没想到，乔书平已经先我一步回来了。
他起先应是靠在沙发背上小憩。因为我开门进来开灯那一刹那，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有些费劲地睁开眼。他的脸上写满疲惫，还有，憔悴和沧桑。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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