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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焉知非福 ...

  •   待到季妄怀最后一阶琴音的落下,司鹤刚好将画卷里一对白鹤的双目点上。

      近处清澈见底的碧湖旁是一对展翅欲飞的仙鹤,在仙鹤之后是岑峦叠嶂的苍松翠柏,远处云烟袅袅,红日正当冉冉升起。

      “愿陛下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司鹤恭敬地朝景帝行了个礼。

      景帝显然兴致不错,满目红光道:“司家老三画技非凡,深得朕心,赏——”
      司鹤又恭敬地回了一个礼,慢慢退到一旁。

      季妄怀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向了启国太子身边。

      今日之事,焉知非福。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司鹤瞧见他爹眉头皱了皱,眼里全是疑惑的神色。

      “司鹤,你手怎么受伤了。”司雁离他最近,很快便瞧见他的左手鲜血淋漓,“是不是刚才碎片割着了?”

      “没事。”经司雁一提醒,司鹤这才发现自己手破了个口子,鲜血正泊泊地从伤口里冒出来,恐怕是刚刚画的太过于尽兴,被摔在地上的酒壶碎片给割了一道。

      身旁连忙有宫女递上棉纱,司鹤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却还是有几滴鲜血滴在了画卷上,但若是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来。

      “司公子,把画卷交给老奴吧。”景帝身前的福公公笑眯眯地朝他伸出手。
      “有劳公公了。”司雁正准备把画卷递过去的刹那,不知为何,竟觉得手被人生生地一撞,画卷脱手掉落在远处。

      司鹤歉意地朝福公公笑了笑,快步走过去,弯腰捡起卷轴。
      ……

      这一切都被远处的季妄怀看在眼里。

      他真真切切地看见,在司鹤将画卷递给那位公公的时候,画卷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挣脱开来。

      而就在司鹤捡起它的瞬间,那画卷里面明明是有什么东西跃跃欲出,却被司鹤生生地压了回去。

      那会是什么呢?

      与此同时,与季妄怀同时看见的,还有广柏。

      他眯了眯眼,心底已证实了之前的猜测。
      ……

      ***
      距上次国宴已经过去了一年,司鹤闲来无事,总喜欢去月湖旁的沉香坊玩。

      沉香坊临湖而建,背后通向秣城的观月山。

      观月山密林深深,岔路极多。寻常人家的猎户最多只敢在外面转悠,绝不敢往深了走,一是怕遇见野兽毒蛇,二是怕要是在观月山迷了路,明早都不一定能走出来。

      “司公子又来了啊。”沉香坊的坊主是名女子,人称“月山湘娘”。靡颜腻理,艳丽至极,曾是秣城有名的头牌。

      “是啊。”司鹤朝她笑了笑,摇出折扇晃晃悠悠地踱步进了沉香坊,“还是原来那间——”

      “明白。”湘娘捂嘴一笑,施施然行礼让出了路,“阿沅早早地在房里等着了。”
      ……

      穿过艳丽的回廊,才能进到最里端的天字一号房。

      湘娘从月湖引进活水,再在距水底几寸高的地方支起棱柱搭上地板,喂了些鱼苗,透过地板的缝隙可以看见灵动的身影。

      司鹤常年包下这件屋,时不时地来逛逛,反正家中无趣,不如外面来的来的快活。

      他后脚刚步入房内,门就悄无声息地掩上了。

      于屋内正中央,坐着一名十多岁的少年,正在擦拭佩剑。见司鹤走了进来,连忙起身。

      “鹤哥哥——”
      “阿沅,住的还习惯吗?”司鹤揉揉他的头,“你别担心,过几日我就派人把你送回临渊。”

      阿沅是他在观月山里捡到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怎么会在树林里。

      平日里阿沅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司鹤只当他脑子不灵光,便交给湘娘照顾了几日。

      直到某次坊里一位姑娘穿了临渊的服饰跳舞,被阿沅瞧见,他一边叫着奶奶一边手舞足蹈,司鹤这才想到,阿沅应该是临渊人。

      “鹤哥哥今天画画!”阿沅显然很有兴趣的样子。
      “走吧。”司鹤将画卷收好,拍拍阿沅的头,“今天你想玩什么?”
      湘娘给他做了一条带子,可以插进一条画卷和几支笔,他便把带子背在背上,这才和阿沅走向后门。

      天字房的后门通向观月山,平日里极少有人进出,他刚好落得安闲。

      沿着密密的丛林往里走着,天色渐渐地被枝繁叶茂的树林所遮蔽,只能透过斑驳的树影寻觅天色的痕迹。

      司鹤每次走在这种隐秘的树丛中,总能得到一种无法言语的安全感。

      “鹤哥哥,这儿——”阿沅站在一块宽大的石头上又蹦又跳,“来这儿——画画——”

      “你看你选的什么位置,这么小的石头,画卷都打不开。”司鹤话虽这样说着,却还是走到了阿沅选的那块石头旁。

      用衣袖轻轻地掸走石台上的灰尘残叶,司鹤才曲腿坐下。

      “阿沅,你想看什么?”司鹤垂着眼眸展开画卷,顺手打开了瓷瓶里他提前配制好的黑墨。

      他穿着青鹤箭袖,腰间围攒珠腰带,看上去利落不少。

      “要飞的——”阿沅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可以骑得——要那么大——”
      “你可以骑的?”司鹤摇摇头,笑道,“你个小傻子,我要是给你画个这么大的给你玩,我早就死了。”

      语罢,也仅仅是一炷香的功夫,一只红隼便跃于纸上。

      “哇——”阿沅正想夺过,好好地看个究竟,被司鹤止住了。

      “等等。”司鹤举起画卷,先是看了半晌,猛然将左手的拇指伸到嘴边,一口咬下,顿时一道寸长的口子溢出了鲜血,趁着这时,司鹤赶忙滴了两三滴在画卷上,慢慢地伸出手掌覆盖在画卷上,他能感觉到手心正在缓缓变热。

      随着画卷猛然抖动,只见一副钩爪慢慢地从画卷里浮上来,伴随着阿沅的惊呼,刹那间,一双锋利的羽翼便慢慢地画卷里展翅开来。
      ……

      启国,太子府。

      季妄怀同太子正在院内下棋,远远地便传来小太监的声音,“国君驾到——”

      接着便是浩浩荡荡的仪仗声,季妄怀猛然一个拂袖,桌上的棋子便散落在地,棋桌上一片狼藉。

      “哎呀呀,我刚刚就快赢了!”季清言懊恼不已,“早知道就早点落棋了!”

      “大哥你自己收拾收拾,我就先走了——”季妄怀抛下这句话,便一个跃起,脚尖轻点石凳借力,从后墙翻了出去。

      “是是是——”季清言翻了个白眼,也顾不上收拾棋桌,便连忙跑出小院迎接文王,“儿臣参见父皇!”

      “好好好——”文王笑着,捋了捋胡须,问道:“太子在忙什么?”

      “呃……”季清言挠挠头,“在……在复原棋谱……”

      “一个人?”文王的眼中透过一丝狡黠,“昨日才关了妄怀三日禁足,今日他没来找你吧?”

      “当然没有,二弟想来这时应该还在房里抄着书吧。”季清言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缓了缓。

      “但愿如此,他啊——”文王摇摇头,显然看穿了季清言的谎话。他伸手一挥,下人便识趣地退下,等到婢女的脚步声走远,他才叹口气,眼神也没有了刚刚的光彩,“清言,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季清言手一抖,茶水差点泼了他一身,他苦笑道,“儿臣自是知道的,不过术师大人本就少之又少,这精通医术的术师,那更是不可求之。儿臣趁着还能多活些日子,定早早地将一身本领教于妄怀。”

      “他哪里还需要……”文王自知失言,连忙道,“早些日子临渊的观星大人不是说承国还有四五名术师么,慢慢寻着,总会找到的。况且,就算承国没有,启国、临渊也会遇见的,就算没有术师,这江湖浩大,总会寻得妙方的……”

      两人的谈话声渐渐地小了起来,无人发觉,在门后,一双眼眸暗了暗。
      ……

      “鹤哥哥——”阿沅激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胡乱拍掌,连连叫好。
      “这厉害吧?”司鹤抖了抖手,将红隼递了过去,“这鸟猛着呢,不过也只有两盏茶的功夫,这鸟就没了,你小心着玩,别受了伤,我可懒得再去给你找郎中了。”

      阿沅欢欢喜喜地抱着鸟跑远了,司鹤站了会儿,这才慢吞吞地收拾起画具来。

      他是上一世就发现自己不同寻常的技艺的。

      当时他正在后院画着蛐蛐,滴了几滴血来当红色的朱砂,却见蛐蛐从画纸里跑了出来,他还愣着,却被无意撞进来的陆钰瞧了个正着。
      所以才会有以后的事……

      说来也后怕,要不是国宴那天,他将画卷里的仙鹤压了回去,那后果——
      他完全不敢想象。

      所以以后还是要避着这些人为好啊……

      他可不想当什么术师大人,一辈子都活在宫里,那多无趣。

      人嘛,当然还是要活得开心呐。
      我的画技才不会拿给你称帝呢!

      两盏茶的功夫后,树林里响起了阿沅的悲哭声:
      “鹤哥哥——鸟没啦!你赔我鸟!我要你的鸟!”
      “…………………………你特么要哪个鸟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焉知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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