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孩子》红色的以太

5、第一季 第四节

　　4，下雨了，不再需要伞
　　这是一个下雨的天气，而今天刚好是立秋。我看见晾衣服的绳子上排着一排的水珠，晶莹剔透，不远处的电线上有燕子挂在上面扑棱翅膀，好像其中一只还扭头看了我一眼，不一会儿，它们便飞走了。我想，它们可能已经找到了避雨的树，或者还在寻找的路上。总之，预祝它们及早找到挡雨挡风的地方，因为接下来的风雨可能更大。
　　——2014.8.7
　　2001年，顾一凡的养父没了。也就在这一年，顾一凡从原先的学校，转到了英华中学，一所寄宿制学校。
　　转学的时候，顾一凡的心情很纠结。
　　一方面他有些高兴，因为新学校的同学不会有人知道他的事，他在新的学校里完全可以重新开始，不用再担心同学老师们的议论。同学或老师的议论，有一阵真的要把他逼疯了，还能记起来有一天，一个女同学悄悄问他，“一凡，那个谁谁谁说你爸爸死了，是真的吗？”当时顾一凡就懵了，原来自己一直竭力掩饰的事大家都知道了，顾一凡只能轻声回答，“是”，说出来的时候，顾一凡觉得自己真不如去死吧，这样子被别人问，简直生不如死。
　　另一方面他有些难过，难过的事有两件，一是顾爸刚死，顾妈就帮他转到了寄宿制学校，虽说是因为顾妈还要工作，恐怕没有足够的时间照顾他，可是顾一凡觉得自己可以照顾自己啊，反正很小的时候就自己骑车上学了不是吗，饭自己也会做一点，这件事成了顾一凡的心结；另一件事是自己又要面临一次作为转校生的孤单，就像当初从老家搬出来的时候一样，他又要离开自己所熟悉的朋友，然后几年之后大家再次变得陌生，顶号的是见面打个招呼，尴尬的聊上几句，最残酷的是哪怕迎面相遇，早已不在认识。

　　顾一凡转去新学校的那天，恰好是个雨天，雨下的不大，所以顾一凡和顾妈两人都没有打伞。在以后的很多个下雨的日子里，顾一凡都没再打过伞。雨下的小，他喜欢独自一人走在路上，感受雨点慢慢的浸湿自己的头发，会盯着路边灌木丛的枝叶发愣。雨下的大，他会躲在屋檐下，看远处雨幕中影影绰绰的建筑物和摇摆的树，他会想，自己可以躲在屋檐下，小鸟可以躲在大树的叶子下，那么那些高大的建筑物和那些树该怎么办呢？所以顾一凡认为还是小小的好，那么高大，岂不是想找个地方多都不行，只能受伤。

　　办完一切手续后，顾妈便走了，只留下顾一凡一个人。当顾一凡走进教室的时候，他听到很多声音，大多数在表达着自己的不可置信，想什么“怎么这么矮，不是说很高的吗？”“长得也不是很帅啊？”等等。后来他才知道，在自己进教室前，同学们已经对他进行了无数的想象，比如说他是校篮球队的，长得很高很帅等等。顾一凡只好在心里说，抱歉啊，让你们失望了，我长得不高，也不帅，更不会打篮球。
　　在新学校的第一堂课是地理，他印象里最深的是课上老师一直在笑，顾一凡也会跟着笑，因为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周围的人都以一种同情的眼光看着他，脸上都带着尴尬的表情来安慰他，恨不得每个人都在他面前掬一把同情泪，来表现他们对于顾一凡悲惨遭遇的感同身受。天知道，大家都别演了，累的慌，我都不想哭了，你们就别难为我了。通常这种时候，他都想翻个白眼，或者像顾远那样对他们做鬼脸。

　　下课了，同学们开始过来跟顾一凡打招呼，各种各样的自我介绍围绕着顾一凡，而他只能一边笑着倾听，说你好，一边开始纠结的打腹稿。都怪他刚进教室时已经上课了，而地理老师也没有停下来让他自我介绍。就因为这个，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对地理老师抱有偏见，认为他不会做人，让自己这么尴尬。
　　就在顾同学内心无比纠结时，有一个变声期女声传到他的耳朵里，她说：“你好，我叫王蒙，是班里的生活委员。”顾一凡只能说你好，我叫顾一凡。王蒙“嗯”了一声，顿了顿，说：“你看，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姐，以后有我罩着你，不管有什么事儿，你都可以找我。”
　　顾一凡愣了，因为这份自我介绍太独特了，独特到顾一凡需要好好消化一下，顺便想一想自己打到一半的腹稿。
　　在顾一凡开口前，另一个女生插话了，“哎呦，你做的什么破自我介绍啊！”说着还拍了王蒙一下，王蒙回头打了回来，笑着说：“怎么了？不就这样吗？”
　　那个插话的女生匆匆的跟顾一凡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夏珊。”顾一凡还没有来得及跟她说你好，她就转身跟王蒙打闹着离开了。顾一凡能够听到不远处她们打闹的声音，“什么你就罩着人家了啊！什么你就成人姐了！你怎么知道你比他大啊？”“你看啊，我比他高多少，当然我比他大啊！”边说王蒙还指了指顾一凡，夏珊接了句什么“你不要因为自己长得老就占别人便宜好不好······”因为这句“长得老”，王蒙展开了对夏珊的追杀。
　　顾一凡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跑远的女孩子，笑了，这次是很开心的真正的笑了。
　　直到后来物是人非，他还是能够想起那句“我罩着你”和那句“长得老”，也能够想起，当时自己那个真诚的笑，以及当时顾远贴在自己耳边轻轻笑着说：“不错哦，你还挺招女孩子喜欢的嘛。”

　　晚上，顾一凡看着自己的床铺，笑一笑，嗯，自己能够适应的来的。寝室里还有另外五个人，郭朗，叶铭，周国栋，高企华，李淄，人都挺好的，尤其是郭朗，还帮自己铺床了。这样想一想，顾一凡觉得心里好受多了，不像刚刚自己那么难过，看着外面黑下来的天，都快哭了。

　　我时常想起那个晚上，顾远挤在我旁边，睡得香甜，而我怎么都睡不着，看着头顶上铺的床板，在淡淡的月光下诡异的暗黑的纹路，我觉得头一次，离家那么远，哪怕以前经常住在姥姥家、表弟家，也从来没有这么想家，因为周围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虽然那个家现在已经残破不全，可是还是让我想的撕心裂肺，最终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后来，我把眼泪轻轻用枕巾擦干，在心里说，顾一凡，坚强点。
　　——顾一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