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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季 第一节 ...

  •   1,亲爱的,你好
      我本以为孤独是一种罪,后来才明白,孤独是最大的安全感。无缝插针,便没有撕心裂肺的痛。 ——2014.8.3
      2000年,十二岁的顾一凡差点淹死在水库里。
      这一年的暑假,顾一凡住到了表弟陈航家,就像去年,前年,大前年。每一年的寒暑假,顾一凡要么住在表弟家,要么住在姥姥家。与其说父母没时间照顾自己,不如说父母不怎么喜欢自己,至少顾一凡是这么觉得的。
      如果是家乡有水库或者是河流的人,一般都清楚,每到了树上的知了不停地喊“焦”的日子,那么这些有水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一群光膀子的男人或者男孩们。
      顾一凡看着水中扯着荤段子的一帮大老爷们,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有的时候,旱鸭子就是只能在心里嘲笑一下会水的,念叨一句“淹死的都是会水的”,然后再默默地羡慕在水里玩的欢的“两栖动物”。
      顾一凡无聊的在岸边踢水玩,能够清楚地听到不远处陈航被他爸强行往远处拖得尖叫声,顾一凡开心地笑了,嗯,陈航真惨。
      有时候腹诽别人真的是不对的。
      顾一凡的拖鞋在他不停地腹诽中从他脚上掉了下来,在水面上晃晃悠悠的飘走了。顾一凡愣了愣,不要以为他在想对策,因为他之后的所做出的举动充分表明了他当时只是单纯地愣住了,没有进行任何脑部活动。
      “啊,拖鞋!”顾一凡惊讶地喊了一声,就向前扑去,“哗”的一声,水花溅了起来。好多年后,顾一凡想起这件事都会笑一笑,因为,所有的一切,都从这次落水之后开始变得不同。

      梦里,他处在一片澄澈而又幽深的水里,水面有淡淡的亮光,水草在身旁缭绕,身体的四周不时会有小小的气泡缓缓上升。
      顾一凡伸出手想透出水面触碰阳光,却怎么都伸不到水面之上,触摸不到空气,触碰不到阳光。
      在感到全身的力气正从指间慢慢流失的时候,他感到手上一紧,
      一个跟他一般大的男孩,苍白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男孩身上轻薄的白色衣衫,在水中荡漾着如同烟雾,顺着他露出的锁骨往上,顾一凡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这张美丽而苍白的脸。
      男孩用带着悲悯的笑意的眼看着顾一凡,咧咧嘴角笑了,顾一凡觉得整个身体的热量都被吸走了,背上好像爬满了冰冷滑腻的蛇,只因为他觉得男孩的笑里透着无比的诡异。
      抓在顾一凡手上的那双手臂缓缓的慢慢的用力,顾一凡觉得自己的手骨头都要被攥碎了,他想大喊,但是只能是将混着各种肮脏味道的水灌进肚子里。他看到男孩的笑意愈发浓烈,在笑意最浓时破碎,变得面无表情。
      然后,顾一凡觉得四周的水开始沸腾,并且变得幽黑。再然后,顾一凡吐出憋在胸腔里的水,在岸边醒了过来。

      很久很久以后,顾一凡明白,也许当时在水底看到的那个笑容,包括了自己十二年的所有美好,耗光之后,就再也没了,因为在这之后,他觉得自己真的不该再笑了。

      顾一凡依旧待在表弟陈航家,落水的当天姨妈给顾一凡的爸妈打了电话,顾一凡在电话里听见妈妈说,小凡没事吧······没事······嗯,那我就不用过去了······嗯,注意点,别感冒······,然后顾一凡挂断了电话。
      顾一凡也从想过,为什么自己当时会感到生气呢反正自己没事,爸妈不来看,也没什么吧?
      但是,自己当时真的快要吓死了啊······

      晚上,顾一凡和陈航躺在床上,两个人杂七杂八地聊了一通就睡了。
      灰白的天空,灰白的墙,一栋老旧的医疗看护楼,周围居然还有一圈生锈的铁篱笆,墙根下生着过膝的杂草,顾一凡就这样奔跑在楼道的走廊里······
      顾一凡想哭,却又觉得没必要,因为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可是这个梦很讨厌,因为顾一凡找不到跑出去的门,所以他只能不停地奔跑在同一条走廊上。
      他跑了很久很久,直到某一刻,他停在一间病房门前,听到里面各种哭喊声,尖锐地要刺穿他的耳膜。从灰暗的窗口,他竟能够清晰的看到里面的一切,他看到妈妈躺在里面的病床上,像个死人,医生将泛着银光的一件仪器伸进妈妈的身体,拿出了什么。就是被拿出的那东西发出刺耳的尖锐哭嚎,但医生、护士和妈妈就像完全没有听见,所与人的脸上都是阴暗的,死寂的。
      他看到在病房里,有着小小的,半透明的,一个白色婴孩,那么小,那么残缺,他牢牢的扒住妈妈裤腿、衣角,嘴巴大大的张着,尖叫,嚎啕,然后,转过身子看了顾一凡一眼,笑了。
      顾一凡感到有人拍了自己的肩膀一下,就猛地惊醒了,浑身冷汗······

      他看到身旁的陈航还在睡,于是整个人开始颤抖、颤栗,就在他恐惧不已的时候,他看到一个人倚在房间的门口处,对着他灿烂的笑,是那个水中的男孩。
      还是那身白衣裳,在有着微亮的灯光的房间里,浑身散发着说不出的慵懒闲适感,开口对顾一凡说,弟弟,你好。
      苍白的手伸向顾一凡,是握手的请求,但顾一凡却不敢,不愿,不能伸出手,顾一凡知道了,知道少年是谁了,是那个对自己笑的婴孩,是自己妈妈打掉的那个孩子。
      少年无奈,只好叹了口气,走近顾一凡,抓起他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对顾一凡轻轻地说了句:“亲爱的,你好。”

      顾一凡将梦贮藏在了心中,哪怕它开始腐烂,都没有让它见到阳光,从未对人说起过,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找谁说。这种情况往往是最痛苦的,不知从何说起,更找不到诉说的对象,只好陷入自己思绪的深渊,悲哀,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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