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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悲欢 ...

  •   (九十八)悲欢
      重回南大,已经是秋天的午后,暖融融的阳光晒的人昏昏欲睡,林江柳站在红绿灯下,看着翻新重建的长城街,有人搭住他肩膀,笑问:“兄弟啊,这么快就荣归故里啦。”
      郭浩武的笑是乌云深处的一缕阳光,林江柳难得有些安慰,说:“等你请吃饭呢。”
      “没问题,你想吃什么尽管说,如今我是地主,你是客人,该听你的。”郭浩武细细打量林江柳,忽而问:“你怎么回事呢,眼神又呆呆的,难不成准备寿终正寝?”
      一伙身穿军转的学生涌来,欢声笑语,林江柳错愕间,已身处绿叶红花的深处,稚嫩的笑脸如风中摇曳的花朵,恍惚间又遇到了似曾相识的他,人潮去后,林江柳回答:“没事,就想你了,想回来看看,怎么,你也不想请我吃饭吗?”
      “说啥废话呢,你想吃饭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我说话算数。”郭浩武拍着胸膛答应,绕道城北,又到同忆餐厅,酒足饭饱,郭浩武问及近况,林江柳却低眉逃避,回答说:“算了,过去的烂事不想再说,也懒得再提,还是想想以后怎么办吧,都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最近股票涨的不错,期货我不知道,你做得怎么样?”
      林江柳摇头,苦笑:“就我们这点钱能掀起什么大浪,勉强糊口也不够啊。”
      “唉,你也说过,金融市场赚钱的奥秘是倚靠复利机制,操之过急的确是不行。”
      “我现在满仓昌九生化,现在稀土借壳的传言满天飞,我也只能赌他一局。冯宇生进了华夏银行,王杰是工商银行,陈秦月考上了公务员,一个个混的都比我好,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很失败?”林江柳的疑问让郭浩武也陷入了惆怅,后者安慰说:“明年我也得毕业了,谁知道到时候会有多凄惨,你要是还缺钱,就告诉我,我应该还可以再搞到个两万。”
      “两万?!那么多钱啊,你哪来的?”林江柳惊疑,呆呆看住了郭浩武,后者深沉莫测地一笑道:“我虽然不是富二代,几万块钱还是拿得出的,好歹我家里就我这么根独苗,跟家里要钱吃饭,他们也不舍得我饿肚子。”
      林江柳将信将疑间,忽而一道熟悉的身影闪入眼帘,原来是李凡海,久别重逢自然惊喜,起身招呼,李凡海闻言看过来,身旁的姑娘也投来疑惑的目光,李凡海的脸上是一闪而过的惊愕,随即化成漠然的笑意,搂住姑娘迅速消失在楼梯口,这一幕让林江柳很尴尬,他不知道如何是好,郭浩武拉住他坐下来,笑道:“赶紧吃菜,难得来一趟可别饿着肚子回去,吃好了带你爬山,这回轮到我给你当引路人了。”
      沿着石子路去爬山,山登半腰,林江柳接到电话,问:“干娘,怎么了?”
      干娘有些着急,问:“你怎么就说走就走,你干爹说你不想去做生意了,真的假的啊?”
      林江柳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转而咬唇回答:“是的,我回杭州了。”
      “唉,你这个孩子,商铺你干爹都帮你搞定了,也带你去看过,不是挺好的嘛,又不用你出钱,这下子南通那个商铺不就空摆着,钱都白投了。”干娘心急,林江柳低声而笑:“不会的,干爹他能搞定,我没本事,不适合去做生意,没事我就挂了哈。”
      挂断电话,放眼山中红枫似火,桂花星缀,林江柳攀住郭浩武的肩膀,摇头苦笑:“这世上,不仅陌生人信不得,连所谓骨肉亲情,也都是骗人的。”
      夜宿一家破败的旅馆,只需三十元一晚上,郭浩武问:“这也太寒碜了,咱们不差这点钱,要不换一家好点的宾馆,好歹你也难得回一趟学校。”
      “算了,你现在还靠家里呢,我也没钱,能省就省。”林江柳环顾四壁,巴掌大的小隔间,除了一张床铺,外加床破棉被,还真就没啥啥了。没等坐下来,郭浩武接到电话,说:“晓芳在学校找我有事,我得回去一趟,那今晚你就好好睡着,明早再来找你。”
      林江柳心底不舍,郭浩武走过去拥抱住他,说:“以后会好的,别担心,还有我在。”
      郭浩武离去,隔间里冷冷清清,隔壁还在大声播放电视,林江柳翻来覆去睡不着,没想到,毕业后第一次回南大,竟会是这样的情形,而今孤零零地在这座城市,心中凄凉如同渐冷的天气,撸一把、在醉生梦死间是否又看见了他的笑脸。
      睡到半夜,被奇怪的声音吵醒,揉着眼睛,起来看周围,就看到郭浩武站在床边,神情冰冷而忧郁,林江柳问他:“浩武,你怎么过来了?”
      郭浩武阴沉沉地不说话,只一个劲地盯着他,眼眸深处又有何深意呢?林江柳伸手去拉他,谁曾想,他却不断地后退,退后几步已挨到了墙壁,林江柳又问:“浩武怎么了?”
      黑夜墨似地涌来,郭浩武转身离去,林江柳起身追赶,大喊他的名字,这才跑出几步,就到了阴云密布的森林,到处是鬼爪似的树枝,陈中翊身穿那件笨重的大棉衣站在不远处,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林江柳一看到他,就蜷缩在地上哭起来,嘴里呢喃而问:“凭什么你要丢下我,你说过的要带我回家,你说过的,我要回家,带我回家——”
      梦醒时,凌晨四点,屋子像一座黑暗的囚笼,散发着发霉的味道,枕头上湿漉漉的难受,林江柳抹干了脸颊的湿痕,睡不着,翻来覆去,睁着眼看天花板,又一次熬到了天明。
      喝一碗白粥,林江柳踏上了回杭州的火车,给郭浩武短信:“兄弟,是我自己无能,也是我放不下,这次就先回去了,下次再见,我会努力赚钱的,你也保重。”
      当晚在家,饭桌上,气氛阴沉地可怕。
      林江柳的妈妈按捺住暴躁的脾气,沉声问道:“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赖吃赖喝像什么样子。”
      “我打算去北京,有个同学在那里,听说工资高。”
      “去什么北京,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难道杭州就找不到你要的饭碗,你以为你是谁啊,要多好的工作才行,让你做生意不肯去,给你找好了工作说不做就不做,你这样的人,谁会要啊!”妇人一听不乐意,劈头盖脸一顿教训。
      林江柳冷笑:“你们要吵要打我管不着,我要去哪里是我的事,你也管不着。”
      “你们这全家都翘辫子的,老的赌鬼,小的混球,好不容易把你养大了,神经兮兮的要去北京,你真当这家里人都死光了啊,你要是敢走,我明天就跳楼给你看。”
      林江柳不甘示弱,回答:“赶紧啊,何必要等到明天,我看今天晚上就可以,你要不要死,关我毛事!”
      “现在是吃饭,不是叫你们说话,吃饭时就都闭嘴。”林江柳的爸爸面色死板,低头说话。
      妇人挥手一道闪电,瓷碗清脆的碎响,踢开凳子,大叫一声:“孬种!嫁给你这种破烂货,真是我这辈子瞎了眼,你看看别人家的都开宝马奔驰,嫁给我,我捞到了什么,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林江柳大笑:“哟,比力气大啊,我也行啊。”说罢,手中饭碗飞出,在墙壁上砰然开花。
      混乱声惊醒了二楼的老爷子,推开门忙不迭地叫喊:“又怎么了?”
      大吵两声,妇人哭得梨花带雨,寻死觅活般冲出屋子,林父一张瘦脸吓得如同风干的腊肉,撒腿儿就往外追赶,生怕一个意外还真得光棍了。二楼的老爷子听着动静不对劲,抚着楼梯要来救驾,蹒跚脚步一个趔趄,整个人连叫喊声都来不及发出,就直接打楼上滚落。
      林江柳的笑容僵硬,眼看石阶上点点血珠,摸出手机报警,手掌颤抖,手机砸在地上。
      救护车“呜呜”地奔来,左邻右舍一派看戏剧的热闹,林江柳顾不得这些,手忙脚乱地帮忙送爷爷去医院,随后一系列地检查化验。三代近亲闻讯赶来,寻死觅活的妇人满头乱发,冲到了医务室,看过昏迷不醒的老爷子,冲林父暗语:“还送什么医院,醒不过来直接送葬,在这里无底洞地砸钱,反正我是拿不出来的。”
      林江柳恨极,冲他爸说:“要不要我帮忙,买把菜刀几块钱,结束这些很省事。”
      “神经病!”林父唾沫横飞地骂了句,随后朝妇人软语笑问:“亲戚都在,要是现在带回家去,那得被戳着脊梁骨骂的,我看,要不今晚先躺医院,待两天再送回去。”
      妇人狠狠白他一眼,咬牙切齿回答:“就两天,到时候还不回家,你就陪他死在外头。”
      夜风冷,残月殁,林江柳独自走在城市的路上,真希望,这黑夜永没有尽头,自己可以一直这么简单地走路,走啊走啊,走过了春夏秋冬,走到了晚安的坟墓。
      次日晌午,爷爷算是救活了,大腿骨折,轻微脑震荡,医生说:“老人家在医院至少得躺十天,到时候再给他做个全面的体检。”
      妇人怯懦地问:“那还得花多少钱啊?太贵了,我们可住不起。”
      医生尴尬地笑两声:“我们是正规的医院,收费都有国家规定,老人家都八十多岁了,身体不比年轻人,要是留下后遗症,可能会发生脑中风。”
      “那会不会死的快?”妇人很是兴奋地追问,林江柳看在眼里,听在耳中,真恨不能当初还在襁褓时就被掐死,何必要看见这些阴暗的画面,这还是家吗,这分明就是监牢。
      转身走出医院,秋光明媚,晒得人还有些晕乎乎的热,他想明白了:“这一切的关键就是我没钱,要是我有很多钱,中翊就不会离开我,我也不用去看干爹的脸色,家里谁还敢对我大呼小叫,说一不二,吃喝玩乐都来不及,谁还会想要去吵架呢?”
      原来如此,林江柳大喜过望,赶紧满仓期货,细瞧昌九生化,稳当当的停牌。
      林江柳洋洋得意,股票复牌之日,就是身登百万富豪之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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