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素AU]浮生拾梦》夙缘起

4、04.你是我的光

　　这是一个……恶魔？
　　素还真不着痕迹的瞄一眼一步不错的跟着自己的蓝面具黑斗篷，内心描画了巨大的嘲讽——全世界都以为自己签的是主从契约，自己压制着他，鬼知道自己签的是平等契约，他还一脸认真的鼓励自己再修个几百年就能赶上来。
　　好吧，从属性来看，这是个恶魔。
　　契约本应该是双赢的，素还真盘算了一下，觉得这是天上掉馅饼——赚大了，可又偏偏不觉得魔物别有所图……
　　纵然素还真是少有的天生光属性体，作为一名还未上位的预备教皇，他经历的黑暗和他享受的特权一样，比其他人只多不少。
　　他是被抢到教廷的，因为太过纯正的光属性天赋，只是铁匠的父母被迫双亡。他一步一步的走来，爬过一道一道坎坷，从全为禁脔的唱诗班，弱肉强食的神父系统，和比王室还龌龊的主教议会，到最终成为预备教皇。他不敢说自己手上全然干净，也不敢说自己对神完全无愧，但却可以毫不迟疑的说，手上没有染上无辜人的血。
　　神会谅解我，他笃定的想，至于宽恕，无愧于心，何须宽恕？
　　他这么想着，带上圣经走出梵蒂冈。伟岸的教堂在夕阳中一片辉煌，仿佛回到了耶稣时代，人人向法，教堂的歌声和诵经声都会迎来信徒真诚的微笑，募捐箱里虽然是一张一张小面额的钱钞，却把箱子塞的满满当当。
　　他走出一段距离再回头看，太阳仍给教堂一点金边一点荣光，可遮掩不住的破败显露，墙上的安琪儿失去了翅膀，彩色玻璃拼出的圣母壁画黯淡无光。行至末法，人心向利，迷失彷徨。
　　叹息带出心中积怨，他渐渐平静下来，回过头继续往前走。纵然已经落魄如斯，他仍然肩负着这片国中国的兴衰，仍背负着十几亿信徒的信仰，他终有一日将站在神之前的台阶上，被圣光加冕，接受地狱，心向天堂。
　　父母的仇，仇人已死，其他再无性命攸关的事。那么何妨把天下担在肩上？既然轮到我，既然我可以。
　　当那些刺客魔物一次又一次精准的伏击他的时候，他早已见怪不怪，甚至拖伤逃跑时候，他还能苦中作乐的想——也许只有这么极致的争权夺利黑暗龌龊才能滋生出最纯正的光明。
　　当他躲在山洞里瑟瑟发抖，已经烧的看不清前路，倒在泥水里的时候，他还能想着——圣经上说:“当拜主你的神，单要侍奉他。”主啊，我至今才单独拜你，不求很多，只要一顿饱饭，好歹做个饱死鬼。
　　他仿佛看到主慈爱的看着他，眼神复杂，有愧有疑。神显灵了，他被扶起来，嘴里被喂进了热粥和药。虽然仍然四肢乏力，却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可以躲避严寒——哪怕是恶魔，这个晚上也不挪窝了——他晕晕乎乎的想。
　　第二天早上，在温暖中醒来，神思清明，温度正常，然后他就看到盖到脖子的大羽毛翅膀，黑的。
　　黑的？！！！！
　　伟大的主我们真的不用这么有求必应来个人救了我也就算了为什么来的是个恶魔！！！！
　　“沙沙沙……”挠地的声音让他回了魂，正看到一个平等的双向契约被画在自己滴下的血周围，那个恶魔看着他忧虑的眼神令他失去了阻止的念头，然后一滴红色的血从白皙的手上滴落。
　　魔物的血也是红的嘛……
　　红色的波纹荡出来，力量瞬间恢复，充盈，乃至涨过那一道关卡，到达更高的层次。“……你？！”惊怒与恶魔的实力——若他的半成不到都可以轻易让自己登上一个台阶而不止，那他本身的力量要有多强？这样的契约虽然对自己大有益处，却不知道这恶魔是不是教廷可以应对的。
　　“沙沙沙……”【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是你驯化的魔物，受驱驰约束以偿还。】地上的字是最工整的书写体，刻板而又干净，看着他的眼神带着熟悉而又纯然的心疼和担忧，仿佛曾经被这样看着，一直一直在愧疚。
　　猛的心口钝痛，如磋如磨，只是尚能忍受的程度，却被那个恶魔小心翼翼的搂在怀里，轻轻揉着，那态度似乎是对待易碎的瓷器，用最细腻柔软的布擦拭也担心留下痕迹。——不用问出口了，他不会忤逆自己，可他也什么都不会说。
　　游历一年，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身上的气息更强大，还驯化了一个恶魔。
　　已经谁也拦不住他了。
　　不，也许还有……
　　加冕的前一天，他被要求带着魔物走进圣池，以证自己并不是被恶魔蛊惑，而是真正驯化了恶魔。圣池里没有圣水，只有没处理的大恶魔的血，满满的恶意弥漫在身边，勾起心中所有杂念，扩大，并摧毁理智。这本来只是一处对恶魔行刑的低洼地。大家心知肚明，立教至今还没有不作弊就走的出来的教皇，可他的年纪太小，来不及充足准备。人的杂念已经足够多，那魔物呢？恶魔的杂念只怕更多。一日十日十年百年，那处刑地久而久之积攒的恶意，只要魔物踏入，就会承受不住炸了自己。
　　他一如既往温文尔雅的点头，缓步回了自己的小院，强大的恶魔正规规矩矩的坐在窗前等他，姿势和他离开的时候一个模样，眼中空空茫茫，可他偏偏就能看出压抑着的心痛和彷徨。
　　他以前深压在心底的念想突然生根发芽，勾起唇角笑了，“走，我们跑吧。”
　　魔物眼中突然蒙上了雾气，眼中慢慢蓄满痛苦。激动冷却，他看着魔物，魔物看着他，四目相对，尽是冰寒。【我陪你去。】魔物沾着茶水在桌子写着，仿佛方才的那些情绪都没了，手稳字平，【世人称我撒旦，最强大的恶魔君主，不会有事的。】不知道哪里拿出来的蓝色面具戴上，遮住了含情双眸，也遮住了脸上伤疤，周身腾起黑雾化作斗篷将人笼罩，阴寒气息陡起。
　　素还真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没有比这一刻更深刻的感觉到这是一个有传世之名的恶魔君主，他压制住身上不自量力的光明之力，突然笑出声来——还是一个小神父的时候，曾经猜测过，只有君主之名，唯一的恶行便是对上帝不敬，这位恶魔君主不是懒到家就是睡不醒。——清澈的眼扫过来，素还真微笑着看着他，他知道魔物身上没有滔天血债，他就是知道，他相信魔物，仿佛与生俱来。
　　踏入圣池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魔物，魔物表情笃笃定定，一点都不担心他，还有心情慢半步扫一眼周围幸灾乐祸的人，记下了面孔才踏了进来。
　　净从秽生，明从暗出。粪虫至秽，变为蝉而饮露于秋风，腐草无光，化成萤而耀采伴夏月。极致的黑暗血腥催生出庞大的光明之力，素还真如同回到了母体一般温暖舒适，放松四肢漂浮起来，半透明翅膀晕在金光中展开，在金色的漩涡中越发翔实，羽毛纤毫可照。魔物低着头盘坐在池边，双手张开拢住恶灵杂质，不让他受一丝干扰。
　　光芒盛极，刹那收敛，魔物起身看着他。青丝转白，巨大的翅膀展开，教皇的华丽衣饰都褪了去，简简单单的麻布白衫套在身上，反而如同打磨过的宝石一样耀眼。魔物恹恹的将自己巨大的黑翅膀往里收一收，可翅膀本来就很大，收也收不起来，表情就像是被抓住偷逃诵经的小孩子。
　　素·加百列·还真看着他不自觉皱成一团的眉，满心的怒火就这么都散了，“叶小钗，解释一下，为什么不告诉我名字，说自己是撒旦？”
　　叶小钗看着他，一脸抓不到重点的茫然，“堕天以后，封号撒旦，主说，你认得出我，自然知道我的名，你认不出我，我的名告诉你也毫无意义。若你认得出我，就准我陪你，还可以开口说话。”
　　素还真扶额摇头——这么多个万年下来，为什么父神骗这个单纯孩子还是一骗一个准啊……不过还好，自己没令他失望。素还真收敛了翅膀落下来，顺手从叶小钗翅膀上薅下一根黑羽，看那翅膀一哆嗦，又给揉揉，“下次别再信他的话。他看你认真，就爱逗你。”
　　叶小钗认真的点点头，借着蓬松的羽毛遮掩，十指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