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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并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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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玉吟同云日慕赶回军营之时,夕景华正在同守军将领讨论战局。他乍一看到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在营帐里心里还真有些说不出的别扭感觉。守城的将军见夕景华直直地盯着凤玉吟发呆,心道他这京城里来得官儿怎么如此大胆,见了皇上也不行礼,还毫不避讳地直视圣颜。他刚要来着夕景华跪下就看到凤玉吟不在乎地摆摆手,然后径自走到地图前,对夕景华道,“可是有退敌之策了?”
听到皇上问话,将军先夕景华一步抢道,“确有一计,但不知可行与否。”
这将军世代驻守在淮南郡里,虽然说淮南郡民丰物阜,然而毕竟远离京城,他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离开淮南郡,得见天颜。没想到一场叛乱却给了他一个绝佳的机会。所以如今大鹓国的天子就站在他的面前,他自然是要拼劲全力来表现自己。哪知道凤玉吟似乎并未听到他的话,仍是毫无所动地对夕景华说道,“你给朕讲讲地图上的标示都是什么含义,”
那将军无不失望地退到一边,正巧看到云日慕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这正并肩站在地图前的两人。他无意间瞥见那双眼睛,不由地有些惊惶。毕竟是长年征战沙场之人,对这样凌厉的杀气最为敏锐。只是,这云将军为何在看向皇上的时候会流露出这种眼神来……
夕景华得了凤玉吟的令,走到地图前,向高处一指,“陛下请看,龙井峡地处于南北的分界线上,北方是一望无垠的草原大漠,南方是连绵不断地山地茂林,可以说,由南向北的唯一通道,就是这条狭窄迂长的峡谷,”
他说着,用朱红色的毛笔在地图上深深画下一道,凤玉吟点点头,眉头深锁,“不错,云清珏手中的军队以骑兵为主,他们要想继续南下,不可能选择两旁的山路,只有可能经过中间的峡谷。你说的这些朕都知道,可是你想过没有,西梁的精兵虽然守住了北面的出口,然而,西梁军队多以步兵组成,云清珏的部队一旦向北撤离,西梁人未必挡得住他们的骑兵。到时候他们退至北方,养精蓄锐卷土重来,我大鹓岂不是后患无穷?”
“倘若,在这里筑起一道屏障呢?”
夕景华当着众人的面,全然不避讳地握住凤玉吟的手,在地图上横向一指,“就在这里,筑一道屏障,你看如何?”
将军大惊失色地望着夕景华不但在凤玉吟面前全无礼节,更直呼‘你我’,这样无礼的臣子怎么有命活到今日?
“那个地方不是……”
突然反应过来的云日慕快步向前走到地图边上,细细一看,果然没错,“这是通往北境的第一道关,但这里也是云清珏大军驻扎的地方。你说在这里筑起一道防御工事,这,这怎么可能?”
“常理来看,此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然而,也并非无法可循。日后一旦夺取此地,那么无异于掐断叛军的供给,断其退路。并且有此地作为屏障,西梁的步兵也无须畏惧于骑兵的突袭。届时两路人马将叛军围困于龙井峡之中就犹如瓮中捉鳖,取胜势必易如反掌。”
夕景华的话刚一说完,云日慕就不客气地反问道,“说得容易。若是叛军的主力死守城中,以我们眼下的兵力,根本没有十成的把握迫他们的入龙井峡。只要他们死守,我们也无法可想。淮南郡虽然富足,可要长期供养这么一只数量庞大的军队,这对大鹓而言,绝对是有害无利的……”
他一言既毕,环顾四周,夕景华与凤玉吟皆已缄口不语,而那守城的将军似是还未明白他的话,正皱眉苦思。云日慕的目光最后落在沉默的夕景华身上,他从前对夕景华的话一向信服,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大加驳斥,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夕景华竟然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云日慕不免有些报复性的快感,便又无不嘲讽地追问了一句,“侍郎大人,你倒是说说看,所谓的有法可循是个什么法?”
夕景华显然听出了云日慕话里藏刀,他正要开口说明,只觉得胸中一阵窒闷,不由掩口咳嗽起来。他这一咳,凤玉吟当下变了脸色,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他又不宜与夕景华太过亲密,只好道,“看来爱卿身体抱恙,实在不便太过操劳。朕看还是先行回去休息,有什么事等身体好了再说。”
“陛下,臣从京城赶来,四王爷有些事拖臣交付陛下,所以臣请陛下移驾寒舍,臣当亲手将四王爷之书信呈上。”
“好,朕随你走这一趟。”
早已心领神会的凤玉吟对夕景华点点头,对云日慕嘱咐了几句后就随夕景华步出营房。守军将领疑惑地看着这行为怪异的主仆二人,刚想去问云日慕就被他此刻的神色吓住,
“云,云将军……”
将领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云日慕这才回过神,匆匆忙忙将脸上的不悦掩饰下去。疑心重重地向夕景华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从营帐里走出来的凤玉吟与夕景华在众人的侧目下穿行而过,经过之前的那一战,军营中很多的将士都已经知道夕景华这号人物,如今亲眼看到他,尤其是在这硝烟未散浓雾锁眉的军营中,他一身素净的白犹如踏月而来,不染纤尘。这样的风姿似乎也只有贵为天子的凤玉吟才配与他并立。
“宗主……”
站在人群中痴然凝望的风月轩在嘴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她旋过身,实不忍再看下去。却不知道那军营的屋檐下,已有一人悄悄盯着她看了许久.
对身边的注视毫不关心的夕景华在走到无人的地方,就猛一把拉住凤玉吟的手,栖身上前,“方才在那么多人面前,我真想如现在这样牵着你的人,让他们所有人的都知道你不仅是大鹓的皇帝,还是我夕景华最爱的人,可惜……”
似只是一句无心的笑谈,凤玉吟却紧张地攥紧了夕景华的手,“我不会让你一辈子都背着这个假身份,哥。”
凤玉吟的话让夕景华颇为一惊,他伸手无不珍惜地抚着凤玉吟的面孔,“若是恢复了身份却不能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爱你,我愿意一辈子只做夕景华。你知道的,这些虚名我根本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被凤玉吟突然打断的夕景华隐约感觉到凤玉吟的异样,他收起脸上的笑容,肃然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不,没什么。”
不愿夕景华再追问下去的凤玉吟话锋一转,“现在不说这些。你方才在军营里不肯明说,是不是已经想好了什么退敌的方法,但是不愿当着云日慕的面说出来?”
凤玉吟这个样子坐实了夕景华心里的疑问,这个弟弟必然是心里藏着事情不肯对自己说。可是两人既然已经坦诚相待了,有什么事情又是自己不能知道的?夕景华虽然表面上看来温文尔雅斯文有礼,可是心里的独占欲却是强得可怕,尤其在凤玉吟的事情上。此刻若不是战事当前,他肯定不会让凤玉吟这么把自己糊弄过去,
想到这个,夕景华又禁不住看了凤玉吟两眼。那人表面上倒是装得镇定自若,只是在他这个善于伪装的高手面前,即便只是一点点的不自然都是能看出破绽来的,
“也好,有什么事情等解决了云家再说。”
他这句话说给凤玉吟听的同时也全劝说自己此时不要太钻牛角尖以至于误了凤玉吟的大事。
“要攻破重兵把守的关卡对大鹓的军队而言,不可谓不难,但是,这对于我们这种江湖人来说,就绝对不是什么难题了。”
夕景华说着,提起桌上的一只笔,点了些墨,在雪白的宣纸上画道,“龙井峡两面环山,只有中间一条通道,我们能想到的,云清珏必然也能想到。他之所以到目前为止都不出兵攻打淮南郡,也是对驻守在这里的大鹓军队有所畏戒。所以,我们要逼他进入龙井峡,必须在两头下功夫。”
他将简易地图上一头一尾的地方圈出,“在这里,是叛军的粮草所在地,也就是北境的第一关,而这里,是龙井峡的出口,如果我在这里放一把火……”
凤玉吟的眼前一亮,赶忙道,“在这里放火,无异于断其后路,到时候就算云清珏还想拖延时间,可是粮草不济,定然军心大乱。”
“不错,”
夕景华继续道,“但是,还有一种可能,他会就此撤离,弃城北上。如果这样,我们虽然先胜一成,但是不算完胜。云清珏不除,贻害不浅。”
“你的意思是……”
凤玉吟盯着地图上窄窄的山道,疑惑地抬起头去看夕景华,却见他忽然间闭口不语。凤玉吟转念一想,顿时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要诱敌深入。把云清珏引入峡谷,然后放火……”
“这个办法虽好,但是要冒险,而且……”
“而且这个冒险的人,必须是我,对不对?”
看见夕景华为难地表情,凤玉吟却蓦地笑了出来,“对云清珏最有吸引力的,无外乎是我这个大鹓的天子,如果那一日领兵入山谷的人是我,那么就算是冒险一试,云清珏也必定是出兵追击。届时,你们鬼门的人在关中放火烧毁粮草,趁乱将西梁人引入关中,然后再紧闭城门,如此一来,云家陷在山谷里进退两难。此时大鹓的军队再从南部的出口进入山谷,叛军的骑兵在山谷中犹如困兽,势必不能发挥威力。你的意思,是这样吧。”
凤玉吟所说的话,与夕景华所想几乎不差分毫。可是正因为凤玉吟领会了他的意思,所以夕景华才更加不安。他放下手中的比,拉住凤玉吟,不忍道,“也许这个不是最好的方法,我再想想,或者还有更好的……”
“两军交战,总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可是兵家大忌。我领兵多年,未必输给你这个饱读诗书的文人才子。老实说,你这个诱敌深入的法子我之前也想过,只是最后放火烧粮断其后路的主意,我一直没有物色到可靠的人选,所以始终不敢冒然提出这个方法。但是现在既然你带来了鬼门的人助我,那么这个法子就可以施行了。”
凤玉吟将另一只手覆在夕景华的手上,转过身将他拉到更靠近自己的地方,“告诉我,这整个计划里,你把自己置于哪一环上?”
“自然是与你一起!”
“不行,”
果然如他所料,夕景华是要与自己一起冲到最前线去。这怎么可以?难道他想拖着这带病的身体上阵血拼么?这种事,凤玉吟绝对不允许发生。
“为何不行,我心意已决……”
“哥,你如此玲珑剔透的一个人,怎么就想不明白。我去诱敌,自然是孤身深入最好。云清珏可不是莽夫,任你一骗就会上钩。他之前在你手上败过一次,对你定然是多加防范。所以那天你与云日慕一起留在山谷外等我。你不是一直对云日慕不放心么,正好你盯住他,免得他在背后做什么小动作,坏了我的大事。”
凤玉吟说话间握住夕景华的手,展开他的掌心,低头轻轻吻了吻。虽然只是一个浅浅的,几乎不着痕迹的吻,但对于夕景华来说,也实在太难得了。然而在这突如其来的温柔面前表现出难得的镇定自若,他冷哼了一声,却舍不得收回自己的手。其实凤玉吟的话也算是一下子点醒了他,比起前方的战场,身边这个云日慕也是不能不防的。他这次来,可不单是要解决云清珏,而是帮凤玉吟把整个云家一个不留地铲除。
“你不说话,是答应了?”
过了许久都不回话的夕景华搂着凤玉吟的腰,将身体贴在他的胸前,无不眷恋地抱紧了他,“答应可以,让白风羽跟着,有他保护我才放心。还有,我把话说到前面,这场仗的胜负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所以一旦你有危险,就算是要破坏整盘计划,我都会赶到你的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