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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痛下杀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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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想向皇上讨臣妾阿玛的命。”她异常认真地说着。
“妳要喀布拉的命?”她是她阿玛捧在手中的宝贝女儿,为何对喀布拉有怨恨?
“没有权力,就不会招灾上门。臣妾希望皇上疏远臣妾的阿玛,给阿玛无关紧要的职务,让他远离朝廷的政治斗争。”她越说越显激动,小手扯住他的袖。
“臣妾知道,做为臣子,应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是臣妾的阿玛是个没有机心的质朴人,本就非长袖善舞、能言善道之辈。国丈跟索尼儿子的身份会让他深陷政治斗争的漩涡中,一不留神便送了命……臣妾请求皇上将阿玛的命赐给臣妾,为臣妾疏远阿玛,保住阿玛的命。”
他为她替父亲着想的心意动容,温声安慰道:“妳不需担心,喀布拉是朕的国丈,鳌拜不敢动他的。”
“不,不。鳌拜残忍好杀,手段并不光明磊落,臣妾担心阿玛遭其暗算……”她拼命摇头,眸中水色再起。
“去年四月,鳌拜记恨侍卫倭赫对他不礼貌之举,竟诬陷倭赫擅骑御马、取御用弓矢射鹿之罪名,将其处死。之后又以‘怨望’之罪,将其父内大臣费扬古与其他儿子一并处死弃市、尽没家产……鳌拜自恃掌握上三旗军权,擅杀京师大臣,连‘怨望’二字都可罗织做为罪名。臣妾担心稍一不慎,阿玛就成为下一个费扬古。”
她说的没错,只要鳌拜一天军权在手,朝臣的命便悬宕在鳌拜的喜怒之间。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下去。现下,他有自信能够在鳌拜手中保护喀布拉的安危。不消几年,他便会将鳌拜的势力自朝廷中完全铲除。
她见他没有答允她的意思,着急道:“皇上,您让臣妾进宫,拉拢的对象并不是阿玛,阿玛于您无用,请您疏远阿玛。鳌拜一向自负,侍卫与女人是鳌拜最轻视的对象,他不会设防。而三叔一向视臣妾为亲女,臣妾愿为皇上牵线,献计在鳌拜入宫时制造机会除去他。”
她──
眼中的怜爱瞬间冻结,从未透露给任何人知道的计划,她竟能了然于心。若她将此事告知第三人,让鳌拜有了警觉……那么他费心安排的计谋便功亏一篑,天下江山难逃鳌拜的染指。
汹涌的杀意在心头翻滚着。他不能允许他的计划中出现丝毫的意外。他知道为了他的图谋,这个女人不能活着。
“妳说的三叔是……”
“臣妾的三叔是宫内三等侍卫索额图,皇上不是知道臣妾是其侄女,才迂回地让臣妾进宫……”她发现他的脸色铁青,止住了口。
“妳说朕封妳为后,目的是拉拢索额图?”他的声音阴寒,眼中聚拢着杀意。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戒慎地望着他。
“朕要妳说!”他将她用力按在墙上,怒吼着。
她深吸一口气,仍旧没有开口。
他已知她不善做伪、性情坚毅,打定主意不说的话一定不会说出口,威逼不能让她吐实。换上了笑脸,柔声再问了一次。
“索额图只是地位低下的侍卫,朕迎妳入宫是希望得到索尼与喀布拉的靠拢,皇后怎么会误会呢?”
她直勾勾地注视他半晌后露出下定某种决心的神色,眼一眨收去了眼中的戒慎,眸中湿润的月光落上腮面……随即,粲然展颜,又是那个清净妍丽、让他心动不已的笑容。
“索尼老病、喀布拉无政才。但是索尼还有个具有野心、富谋略的儿子,而且恰巧是鳌拜最瞧不起、也最容易对鳌拜下手的侍卫。若封喀布拉之女为后,鳌拜必以为皇上是想藉此拉拢索尼,与他在朝中正面冲突。鳌拜知道索尼老病,不会将此放在心上……”
“岂知,朝中的党争只是藉以转移鳌拜注意力的障眼法。皇上不会在朝堂上公然削鳌拜的权,给鳌拜及其党羽反抗的机会。皇上要拿鳌拜,并定是先设计拘了他,关在大牢中隔绝与外界的接触后,再治罪。”她声音清脆婉转、语调和缓平静地讲着凶险的权力斗争。
“皇后,妳知道的太多了。”他逼近她,一字一句地说着。
“皇上不信臣妾?”她收了笑容,声音苦涩。
“除了自己,朕不信任任何人。”他一把扯下她挂在颈上的朝珠,任由断了线的珊瑚珠洒了一地。
“倭赫、费扬古、尼侃、萨哈连、汤若望、李祖白、宋可成、宋发、朱光显、刘有泰……”他冷声念着一个又一个的人名。
“朕曾信任过鳌拜,但朕的信任却是换来这些人的丧命。鳌拜妄杀与己不合的满大臣、株连看不顺眼的汉大臣,死在鳌拜手中的每一个人的名字,朕都记得清清楚楚。”
“臣妾无权力野心,并非第二个鳌拜。”她看着他杀意翻涌的眼,异常平静。
“先皇临终前告诉朕,鳌拜是个坚守臣节的忠义之士。”他冷笑。
她知道他心意已决,不再多言,微微一笑道:“请皇上饶臣妾阿玛、玛法不死。”
“不为自己求?”
她摇首道:“皇上心中已有定见,臣妾不必多言,但求皇上厚待赫舍里一族。”
“妳不怕死?”他诧异,面临生死大事她竟能淡然处之。
她轻点头,脸上却笑靥盈盈,“但臣妾没有选择,只能接受。”说毕,她闭上眼不再开口。
他也不再迟疑,双手欺上她纤细的颈子,用力扼下。
“妳放心的去吧,朕会厚葬妳,保护妳的亲族。”
为了遮掩他的秘密,他必须亲自下手。在他动手之前,已经计划好该如何遮掩皇后的死。就说皇后身有狂疾猝逝,今晚是他大婚之夜,百官自然不便追究。之后再将她风光大葬,索尼一家不至于心中积怨,还会涕泣谢恩。
她没有任何反抗,始终闭着眼,静静等着死亡来临。
没有求饶更没有挣扎,除了亲族,这个女人还在乎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永远也不会有机会知道了。
他知道她恨他狠心下手杀她,连死前都不愿再看他一眼。他没有错,没有错,是她该死。她不该看透他图谋的计划,她不该身为女人却拥有才智,她不该……她不该……让他感到心动──
他必须舍下她。
在她彻底侵蚀他的理智之前,在一切还不会太晚之前。
她可能破坏他铲除鳌拜的计划,她可能不甘只是皇后而夺他皇权,她更可能让他步上太宗、世祖的后尘……为了一个女人而痴狂、舍弃天下。
爱新觉罗家不允许再出现一个情痴。他是君王,要为了天下江山而活,不能够有任何的弱点。
他加重手上的力道,让她脸上快速染上死亡的灰色气息。为了江山,这是必要之恶,他可以无视自己的心意,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会牢记此刻的这种感受,告诫自己再也不要松懈心房……
她闭着眼也好,至少不会看见他眼中的痛,他再一次亲手扼杀了自己的情意……
手下的她顷刻间便没了气息,抓着他衣襬的右手一松,手里握着、装着玉如意碎片的绣帕散开,让玉如意的碎片又躺了一地。
他顺着她垂下的右手低头注视,地上有他扯落的珊瑚珠跟摔碎的玉如意……红的、白的,布满了他的脚边,像是她的血、她的泪──
他目光一转,发现她的手腕上,有着一道不应存在、凹凸不平的疤痕。
当的一声,一个白晃晃的东西自她袖中滑落,是一只长命锁……
那只曾经属于他的长命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