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清倒影 （非清穿）》时晴

12、初相见

　　方才在坤宁宫太冲动，但他此刻并不后悔，反而有一种舒畅的感觉。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克制地将情绪外露，第一次说了自己真心想要说的话。他开始明白这场政治婚姻的好处，他有家人了──

　　不是像老祖宗与太后那种与他血缘相连的亲人，而是直属于他，由他一手掌握，不能违背他的“家人”。后宫之事，只要不出内廷的墙门，纵使鳌拜再专权也不敢僭越过问。只要他一句话，这些后妃生死一弦间，莫敢妄为。

　　他此刻站在乾清宫后的仙楼上，面对通往交泰殿、坤宁宫的穿堂。在后三宫中，乾清宫是最高的建筑，站在仙楼上可将后宫景致尽收眼底。他手心摊开，再用力一握，一股欢快的感觉涌上。

　　他的亲政之路，就由这里开始！

　　“王荣。”他扬手招乾清宫的总管上前。“你马上前往坤宁宫找礼部郎中，让他在大婚礼档上，照着正式程序填补好。记住，方才之事不可入册亦不得声张，明日上呈。”

　　“嗻。”王荣领命退下。

　　对着黑夜，他第一次真心的笑了。那些繁琐的礼数，他只要一句话就能带过，无人敢提反对之意。总有一天，他要将掌权的范围从内宫扩大到外廷，延伸至整个天下！

　　寂静的夜，被一阵从交泰殿的方向传过来的喧杂人声给划破。他心中略疑，交泰殿乃礼殿，专为特殊节日举行典礼之用，平日无人居住，怎会有如此喧闹的人声？

　　他待要唤内侍前去察看，喧闹的源头已经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二十来个宫女、太监在穿堂中跌跌撞撞地狼狈跑着，连声惊呼：“请娘娘止步！”

　　娘娘？

　　他的视线再移。众人前头，有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昂首挺胸、快步急行着。正是方才被他斥责过，此刻应该正在坤宁宫无助哭泣的皇后。

　　她怎么来了？她竟敢没有他的传唤就直闯乾清宫。

　　他现在已经很肯定，喀布拉捧在手心上、少有约束的宝贝女儿，绝不是他理想中安静、温顺，没有主见的皇后。

　　在他出声喝叱之前，楼下如急行军前进的人儿似乎感觉到他的注视，停下脚步抬起头与他对望。她的红色盖头此时已掀起，这一眼是他与她真正的第一次见面──

　　皇后身上朝服的朝冠、朝袍、朝褂、等衣物穿戴整齐，朝冠上数百颗的东珠、宝石与挂在胸前的朝珠左右晃动，叮叮咚咚清脆响着。

　　她眼眨了眨，认出站在高楼上的是他，高兴地绽出一抹清妍纯真的笑容。

　　他在宫中第一次，见到这般不含机心、乾净真实……美丽如花的笑颜──

　　心顿时漏跳了一拍，脑中响起曾在诗经上读过的诗句：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是卫庄公赞美妻子庄姜的，而他的庄姜此刻正笑靥盈盈地望着他……她的笑暖洋洋地晒进他紧闭的心房，让他的心开始……

　　蠢蠢跳动。

　　“臣妾给皇上请安。”她欠身行礼。身后的众人见站在仙楼上的是皇上，噗通一声急忙跪到在地。

　　这句“皇上”敲醒了他的迷醉，他凝神，用力抹去心中的悸动，换上一张毫无表情的冷脸。

　　他不是千百年前那个因多疑而虐杀臣民的卫庄公，他是身处忧患、迫切需要权力的爱新觉罗‧玄烨。

　　她也不可能是庄姜，封她为后是要藉此夺回权力，她只是一枚政治棋子，只能是皇室的摆设。

　　他向近侍吩咐道：“带皇后进东暖阁。”每座宫殿都配有东、西两间暖阁。乾清宫的东暖阁是他的书房，西暖阁才是寝房。

　　没有让皇后起身，他径自转身走下了仙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