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诡计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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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阳光从头顶的窗户落在李小男面前的水泥地上，她被绑在随时能通电的椅子上笑了。
似曾相识的情景。
苏三省掏出一根烟不急不慢地点燃，李小男静静地看他，不戳破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点烟的样子那么令人着迷。
“记得上一次也是在这个地方，你问我有没有信仰。”苏三省吐出烟圈，低头看见阳光里飞扬的尘埃。“我还记得你说你没有信仰。”
谁都没有点破，但他们都知道，这一世的苏三省和李小男是一样的。
“什么时候发现的？”“你不让我喝那杯绿茶的时候确定的。”苏三省又抽了口烟，心不在焉地被呛到，硬撑了好久没咳嗽一声。“呵呵，我总是低估了你的智慧。”他扔下小半根没抽完的烟，用脚尖碾灭火星。他走到一旁，长长的手指像抚摸恋人的身体，摩挲罗列的刑具。
“怕吗？”他问，随即又自己回答：“不用担心，这一次我不会再拿毛巾对付你。”身后的李小男响起如铃铛般清脆的笑。“对了，代我谢谢翠兰姐，我的胃病真的好了很多。”苏三省皱眉，握紧了手里的鞭子走到李小男身边。
“只要你说出陈深就是麻雀，等你出去了我们就结婚。”李小男摇摇头，即便苏三省的鞭子随时随地都会抽到她身上，依旧面不改色笑了笑：“我也希望陈深就是麻雀，那他早就娶了我。我也不用天天冒着生命危险待在你身边。”
苏三省望进李小男的眼睛，看清自己狰狞的脸。他曾因为这双眼睛重新爱上李小男，如今却深刻地愤恨起来。他举起手一鞭子抽在李小男身上，毫不意外听到皮肉破裂的声音。李小男看也没看身上的伤口，她深深地看着苏三省，嘴角的弧度没有改变哪怕一分。
“你说不说！”
苏三省又一鞭子抽上去，这次抽到李小男最爱惜的脸，白皙的肌肤立马多出一道红痕，像是墨花了的艺术品，活生生破坏了美感。
苏三省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下，直到他筋疲力竭，直到李小男身上再没一块好肉，她还是没有供出陈深。而苏三省的心像玻璃，从鞭子落在李小男身上开始就支离破碎，再也拼凑不回来了。他扔了鞭子看都不看李小男，颓然地准备离开。
“从前人人都知道李小男爱陈深。所以她只有失了忆才能爱上别人。女人一旦痴情起来，连死都甘愿。或许你只要抱抱我，我就愿意把情报告诉你。”
苏三省的后背僵了僵，明知可能是骗局，他也迈不开步了。他转身看向李小男，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李小男，浑身被鲜血浸染的李小男---他深深爱着的李小男。
*
当苏三省愿意站在她面前，张开手臂拥抱她的时候，李小男很努力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他到底是不是为了情报回来的呢？李小男没有力气去想。苏三省的拥抱没有空隙，淡淡的烟草味涌入鼻腔，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原来苏三省身上的味道是这样的，可惜她嗅觉恢复得太晚了。李小男凑在苏三省的耳边说：“对不起破坏了你很多立功的机会。你知道的，我是医生。如果你去告诉日本人，他们应该会给你们记个大功。哦对了，你要亲手杀了我。这样他们就不会怀疑你是内鬼。”
她背对着苏三省甜蜜地笑，眼眶晶莹。她遗憾这一世又这样过去，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去看一眼太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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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从李小男身上套不出任何情报，影佐下令处决她，由苏三省执行。
行刑那天，陈深、唐山海和毕忠良按时来，意外地看见挖好坑，拿着铁铲早就等在那里的苏三省。“听说苏队长是自动请缨给医生行刑，好一个大义灭亲，让毕某佩服。”陈深三两步走到苏三省面前，二话不说一个巴掌扇上去。“苏三省你没有人性，不得好死！”苏三省不躲不闪，半边脸立时肿了，可他无知无觉朝陈深鞠了个躬：“陈队长教训的是，三省记住了。”
隔了一会儿李小男被押送过来。“松了她的手铐吧。”
李小男身上的鞭伤没有及时处理，血水干了后把衣服和肌肤黏在一起，动一动就痛彻心扉。她脸上挂笑，脚步是强装出的轻盈，一点儿也没有死期将至期期艾艾的样子。她先走到陈深面前抱了抱他，她感觉陈深的力道很大，捏得她肩膀发疼。她看见扁头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样子，故意龇牙咧嘴笑了笑。“对了扁头，朱珠还怀着孕，你可不能犯浑。就说有导演看中我，让我做女主角。我去香港取景了，要去个一年半载呢。”
李小男一个个道别，走到毕忠良面前她说：“以后不能陪兰芝姐逛街打麻将了。但毕处长那么明察秋毫，一定能看清局势，一直让兰芝姐无忧无虑下去。”毕忠良失笑：“李小姐直接说我墙头草就好了。”
最后李小男在苏三省面前停下脚步，她歪着头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摊开手说：“希望苏队长把我的东西还给我。”苏三省不耐烦“什么东西。”李小男明媚的笑颜顿时如花绽放：“我未婚夫送给我的项链，我可喜欢了。”苏三省攥紧了拳头，他讨厌李小男用这种口吻和他讲话，就好像她的未婚夫另有他人。
就像她从来也没爱过他。
苏三省把项链交到她手上，看她小心翼翼地戴起来，满怀欣喜地看了很久。苏三省觉得刺眼，因为李小男的眼睛里承载了他生命里所有的阳光。“时间到了。”他冷漠地说。
李小男不用别人催促，毅然决然跳进坑里。她站在那里，背脊比在场某些男人还要挺直。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唱她听过的那首《长城谣》：“万里长城万里长，长城外面是故乡。”“看什么看，动手啊！”苏三省发了疯似地怒吼，在场一分队和二分队的人统统无动于衷。他拔高嗓子命令自己的队员：“你们也想造-反是吧！”那些人颤抖着举起铁铲，迟迟不敢落下第一铲土。他们或多或少都从李小男那儿得到过东西。
他们想不通，大方又善良的李小男怎么一下子就从队长的未婚妻变成中-共分子了呢？
苏三省只好自己动手。李小男不停地唱歌，他不停地铲土。渐渐地，她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听得人心酸。毕忠良提步离开，他最后看一眼苏三省，仿佛看见他脸上的疯癫。
*
不期而至的大雨。
苏三省如游魂般走在路上，周遭都是慌忙避雨的人。他明明是埋葬了李小男，却感觉自己也跟着她一起离开了。鬼使神差地，他走到那个收留孤儿的教堂。“苏先生，您怎么也不打伞啊！”年老的修女连忙去拿干毛巾。他环顾四周找到皮皮的身影。“小家伙，我们又见面了。”皮皮抬起头，或许是察觉到苏三省的不对劲，皮皮的眼睛露出怯意。
思念来得那么快，即便苏三省告别李小男连一个小时不到。他已经能从皮皮---一个和李小男毫无关系的孩子身上找到她的影子。
他虚弱地笑了笑，想起在审讯室看到的那一幕。“小不点我问你，这个手势是我爱你的意思吧？你上次教过我的。”他边说边比划。不熟悉手语的苏三省绝不会记错这个手势---这个让他决定亲手毁了李小男的契机。
皮皮看了一遍，然后从随身携带的百宝箱里拿出纸笔，用稚嫩的字迹写：
[不是，是我爱他。]
苏三省看着皮皮歪歪扭扭的字，脑袋一片空白，他仅剩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
过了很久，他释然地笑了笑，头发上的雨水顺着脸一路蜿蜒，混着他眼角的泪，化了纸上未干的墨，使“我爱他”三个字变得模糊不清。
那个他到底是谁呢？苏三省怕是再没资格去问了。
*
行刑的前一天晚上，苏三省秘密地去找了陈深。
说话前，苏三省朝陈深鞠了一躬，用他这辈子最大的诚意。接着他问：“如果我要救李小男，该怎么做？”
陈深不吭声，一味打量他，像是要看穿他的灵魂。过了很久陈深才说：“人被活埋之后，如果救得及时，是不会有大碍的。这件事我可以派人去处理，但有一点，我们不能在老毕面前露了马脚。”
苏三省郑重其事地点头，张嘴想道谢，却感觉喉咙干涩说不出任何话。
他自始至终还是讨厌陈深。
“条件。”“苏三省，要不是小男关照，我真想一枪崩了你。不过……”陈深斟酌一下，“李小男一直尝试策反你，就算不行，也希望你能迟早抽身，不要帮日本人为虎作伥。”苏三省抿了抿嘴角，不愿承认他的心里像浸了蜜一样甜。
“好，我加入她的组织。”
陈深气得笑了，他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收破烂，来者不拒？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一切等明天救了人再说。”
*
之后一年，苏三省凭着一股心狠手辣的劲儿，很快成为影佐面前的新宠。同时也成为百姓嘴里的汉-奸，爱国人士的眼中钉。刺杀他的人每个月都拿着号排队，医院成了他的第二个家。
他受的伤越来越重，离死神越来越近，久而久之苏三省成为影佐最信任的中国血统走狗。
苏三省再也见过李小男，只能靠陈深每个月带给他一封李小男亲笔写的信。即便这样，为了不暴露自己，苏三省还是不得不把李小男的信亲手烧成灰烬。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三省觉得离开李小男之后，连时间的界限都已模糊。他终于按捺不住找到陈深：“我想和李小男通电话听听她的声音，否则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利用我！”“好，这件事我需要请示上级，在此之前，你先等着。”
又过了几天，苏三省从陈深那里得到了消息---两天后长寿路123号对面的电话亭，晚上九点，电话会响三声。
那天吃完晚饭8：30，苏三省特地换上他向李小男求婚时的西装，心急如焚地朝目的地赶。到电话亭附近的时候是8：59，在这短短一分钟里，苏三省看了五次手表，另一只摸头发的手半刻也没停过。
这真是苏三省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分钟！
电话铃响了！一声，两声。冥冥中仿佛有人遏住他的脖子，让他没法呼吸。电话再不接，可能就要挂了。心里冒出这个念头，苏三省近乡情怯般伸出了手……
一开始，苏三省都舍不得说话，他听见听筒那头浅浅的呼吸声，已经幸福得要晕过去。他多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呀！什么中-共、归零计划，都见鬼去吧！
“喂苏三省，你再这样当哑巴，我要挂电话了。”李小男熟悉的声音传来，一下就击垮苏三省厚厚的心防。玻璃映照出他脸上傻兮兮的笑：“你别挂别挂，我实在太想你了，让我多听听你的声音……”
*
再后来，真正的归零计划终于被找到。
影佐死的那天，苏三省被陈深带到一个地下仓库，他在那里见到了久违的李小男。她逆光站在那里，连脸都看不清，可苏三省还是一眼就认出她。
她应该是笑着迎接自己的吧。苏三省不安地想。闪神间，李小男直直冲他跑过来，速度快得让他心惊，赶紧张开双臂把她抱了个满怀。“你干嘛傻站在那里啊！”苏三省刚要说话，被陈深扑哧一声笑着打断。“陈深你干嘛，小心我告诉碧城，说你欺负我！”
苏三省一愣，和陈深搭档那么久了，怎么不知道他和徐碧城在一起了？那唐山海怎么办？不过，这和他也没关系，只要李小男还在他身边就好了。
这天苏三省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在他加入组织的几天后，又在几个“同胞”的见证下，和李小男举办了婚礼。就像他姐姐说的，像小男这样好的女孩子，要是错过了，他要后悔一辈子的。
结了婚之后，苏三省才发现李小男有个全天下女人都有的通病---八卦。从她嘴里，他被迫知道了许多“有趣”的事。比如，柳美娜天天追着唐山海不放，毕忠良天天对陈深旁敲侧击，就想探听出他是什么组织的，好弃了汪伪政府这条沉船换条新的。”
哦对了，扁头和朱珠的孩子出生了，是一个女孩子。李小男自告奋勇做了人家干娘，苏三省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干儿子，本来家里已经有个皮皮了。所以，他们到底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孩子！
某天，两人在床上运动完之后，李小男摸着苏三省身上的疤痕满眼心疼。“你以前说你没有信仰，那现在……信仰我们的组织了吗？”苏三省握住李小男作祟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只信仰你。”说完，他把李小男压在身下，再次覆上她的嘴唇。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诡计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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