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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情义 ...

  •   香君再次醒来的时候又过了一天,她在昏睡中一直在叫不要回去,一双柔软熟悉的手紧紧握着她,她看到母亲凄切悲苦的脸,见她终于睁开眼,喜极而泣。
      秦班主怕有不测,叫阿翠悄悄地把吴氏带了来。
      “妈妈!”
      她紧紧地搂住吴氏,嗖嗖发抖,劫后余生地哀哽,令吴氏剜心裂胆,也令一旁的秦学笙无比的怜惜。
      “君儿,君儿,我的好孩子”
      “君儿以为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女孩终于悲怆难抑,痛哭出声。
      吴氏什么都明白了,这场噩梦的始作俑者竟是亲侄儿阿彪。
      “我要杀了他”。
      香君哭喊着。
      “你那么小,怎能跟他斗,是妈妈害了你,是妈妈害了你。
      “去告他,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吴氏只一个劲地摇头求她回去,她极度后悔留下她。
      “跟你学笙哥哥回上海,回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想让妈妈好好活着,必须回去”
      香君搂着母亲,求她一起走,但是,吴氏自觉保护不了女儿,还连累何管家丧命,怎还有颜面回去见大娘“你放心,他不会为难我,还有你外婆呢。”
      吴氏把何管家留给她的钱都给了秦班主,请他出面雇船送香君回上海,秦方因为意外解决了秦学笙的学费,面上推却,自是暗喜,表示明晨就送俩人一起走。
      随后,保长带着鼻涕阿根来了,一场灾害,侵噬无数本就清贫人家的田地,保长家也不例外,保长的口粮喂不饱人口众多的家小,阿根对戏班的痴迷,促成了保长把他送来戏班的决定.
      戏班已经入不敷出,哪还能再多张嘴。
      “阿翠能来,我更能,我早就给关老爷磕了头,就已经算是戏班的人了”阿根急切地争辩。
      “阿翠是招花自己买下的,现在流行女子唱戏,要别的学点什么,也要从头教起,可得浪费几年呢。”
      保长说不为难你,这小子就是一条贱命,不值钱,就当白送给你们,给他口饭吃就行,学不会可以打打杂,有的是力气。
      秦方死活不肯收,保长有些急恼,转身进了屋,看样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于是,他们看到了那个轰动乡野的姑娘,比起收留阿根,秦班主更怕香君可能会带来的麻烦,他不愿得罪阿彪。
      “现如今王法都没地方讲了,何况死的是外乡人,阿彪那小子要来造事,我送他去做日本人的良子,不瞒你说,他娘的日本人要抓壮丁,我是保长要起带头作用,谁让我就生了这一个把子呢,你就当帮我一个忙!”
      秦班主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香君又沉沉地睡了一觉,晚饭后才醒,呆呆地看着墙角的刀枪靶子出神,戏院里葬送了父亲,却又让她得以重生,恩怨难解,她听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脆声声传来“亢次、呔次”的口令,她好奇地坐了起来。
      姑娘们着水袖装,依次走着,袅袅婷婷地往服装台走来。
      “这是练台步”耳边小声有人说话,吓了她一跳,提防地把膝盖拱起来抱着。
      “我刚刚来的,我爹是保长,保长你知不知道?”香君摇摇头。
      “我们都知道你,你是香,香香小姐”阿根自作聪明地这样叫着,感觉很顺口。
      香君瞟了他一眼。那些水袖起起落落的飘过来,长袖善舞,化妆间一时成了仙女下凡的瑶池,口令突然一改:“吧哒呛”所有的脚步停止不动,水袖往外一抛,身子慢慢扭动,脚步欲急而慢,随即越来越快,围着香君的服装台转着。
      “香香小姐,你要是演戏,她们就都只能给你当丫头。”
      阿根觉得香君就像是这个台中间的主角,被大家众星捧月地烘托着,香君忽觉得是母亲抛出的水袖,接住父亲迎扑的那一刹那,她拿起被子盖过了头顶。
      “嘿嘿!怎么躺下了,不看了?你本来就是小姐,可不得都给你当丫头”
      “走开”被子里传来呵斥声。
      “看看也会生气,真是小姐,学笙哥说等你醒来给你端饭,我去拿来给你哦”阿根毫不在意地去了厨房。
      吃完了一碗红薯饭,姑娘们也休息下来,她们慢慢地向她靠拢,互相好奇地打量着。
      “你真的是上海小姐?”
      “你跟师哥早就认识?”
      香君反问:“你们为什么不去上学,要来唱戏?”
      “上学?难道你识字?”
      香君点点头。
      “你能把我的名字写出来吗?”
      于是,女孩子们很快打成了一片,看到自己的名字都兴奋不已,她想像不出生存环境如此艰苦的同龄人,看上去都比她快乐,她原先也很快乐。
      “阿根说你已经回上海了,怎么会掉在水里?幸好我们师哥回老家去了一趟,回来救了你。”
      “虎落平阳被犬欺”香君两眼发热,默默地低下头,她们面面相觑,不敢再提问,阿莲在她手上系了一根红绳。
      “虽然你是小姐,但是,被人害了也是挺可怜的,你要瞧得上我们,以后就是朋友”她扬扬自己手腕上的红绳。
      “你的脚跟我差不多,这个给你”
      香君看看阿翠脚上露出脚趾的鞋,再看她递过来一双崭新的纳底布鞋,眼里浮现一汪亮晶晶。
      “没关系,过两天再做一双,不费事”
      香君打量众人友善的目光,并对阿翠讲。
      “你也在这里?”两次意外地撞见,也算是认识了。
      “我会请学笙哥带双新皮鞋还给你”
      “当小姐不愁吃穿是好,但是,我告诉你,戏班子才好玩,上了台一样也可以是小姐,还可以游山玩水到处跑,多好,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给我多少好处也不及让我进戏班子,嘿嘿!”
      “别听阿根瞎掰扯,他只见过和尚吃粥,还不知和尚念经的苦”
      “不过!虽说都是被逼着来唱戏的,我们大家在一起挺热闹,却比在家里开心。”
      这是一群陌生的同龄人,却让她感受到了别样的友情和激情,快乐跟金钱没有关系,她想。

      但当天晚上,秦学笙把香君从睡梦中叫醒,说回上海。
      “这么晚了,怎么走?我还没跟妈妈告别”
      “阿翠会去告知,来不及了,上船再细说”
      江风清凉,秦学笙给香君披上了衣服,香君摸着熟悉的衣料,疑惑地眼神问秦学笙,秦学笙递给她一个包裹,却是何管家曾提在手里的大包裹,他淡淡地道:
      “我把那小子打残了,算替你报了仇。”
      这个外表清冷看似文弱的书生,得知香君的无妄之灾竟来自自己的亲人,顿时血脉贲胀,他趁夜找到了阿彪。
      香君这才看清他衣衫不整的样,想必有过一翻不轻意的较量。
      秦学笙一向是搭这种货船来回,所以,船工们都熟,他怕父亲知道不悦,又怕节外生枝,所以连夜离开。
      香君一腔切骨之恨转化成晶莹的珠子,没想到一个萍水相逢的大哥哥给了她薄凉中的温暖,揉着衣服想到何管家的不幸,惄焉如捣。
      他轻轻地替那张稚嫩清雅的脸摸去泪水。
      “一切都会好起来,别怕。”
      她信任地点点头,她也盼着早日回去,结束这恶梦般的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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