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紫嫣红》芒果儿01

10、招花收徒

　　戏班的演员还化着妆，化妆间已进了水，人们忙不迭把箱子往后台上搬，舞台上，众人卷着铺盖往台上一铺，虽是七倒八歪互相倚着，但是男的一角，女的一拐，中间隔着原摆着的道具桌，警示着男女有别，戏没法演，睡觉都没了地儿，年长的拣个能容一身子的角落，靠着墙头睡将起来，天灾人祸，发愁也没有用，漂泊惯的人自有一份随遇而安。
　　唱戏的也称游码头的，游码头的，习惯了默默承受、等待，有人撂起大幕一角，“哇，水满金山了”看戏的场地已被混浊的黄水淹没，时不时的忽闪，照亮的水面白晃晃的，那些尽忠尽责替人占地的破竹椅，小板凳，木棍，破扫帚漂浮在水面上，彻底的光荣水葬了自己，小一些的船已翻了个底朝天，学笙心想，是法海的钵摄人心魄，还是观音的云帚揭痛鱼鳞，世道已是不宁，连老天也如此作弄人，暴雷震慑的众人心里都凉了一截。
　　学笙不安地看向父亲，戏班限入困境，秦班主内心的焦燥可想而知，他小声说：再想想法子，去别的地儿吧。
　　秦班主本就冷峻的脸，覆加了一层霜：“咱们是靠天吃饭的行当，天不照应到哪想法子？”
　　秦学笙明白自己下半年的学费就在这几日的包场费里，父亲急戏班子的生存，更急他的供养，这一场大水不知遭殃了多少农田，别说四乡八里一时半会儿再拿不出稻米来请戏班，看戏的心情早已随着水上的杂物，一同被遗弃了。
　　雨还在下，崭新的金丝绒大幕被暴雨淋湿了大半身，沉重的再也放荡不起来，曾经热闹非凡的舞台一时便成了一座荒凉的孤岛，吞没在风雨交加的黑夜里，很长一段时间，人们忙着填饱肚子而忽视了这曾经宣泄、撒欢的地方。
　　一夜的淫雨復地翻天，只有那被暴雨洗唰过的戏台却安然无恙，红的娇艳，绿的醒目，倒更显得奕奕生辉，檐角的水还在嘀嗒嘀嗒地往下滴，一夜丰泽诉说未完。
　　天蒙蒙亮，放眼望去，水淹屋塌，一片惨象，招花盘坐在台角，嘴角一丝苦笑，不测的风云把人往绝路上整，事态诡谲多变，把世间的安排重新作了调整，有戏演她是红人，没戏演她就是一闲人，高高在戏台上等饭吃的可怜人。
　　台下悉悉索索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拽了过去，她瞥见一根绳子吊在侧角的柱子上，她一个翻身跳下舞台。

　　鼻青脸肿的阿翠被招花从绳子上救了下来，有什么办法？爹得着钱财，要叫她跟着人家做童养媳去，她死也不愿意跟那个比她还小的小倌人去山里，听说那里还有狼，她惊恐地看着招花：我情愿死。为什么到戏台来寻死？招花问。
　　“我，喜欢你，喜欢戏台”小姑娘羞红地呢喃，招花眼圈红了，把脸别过去，你会唱么？唱一句。小姑娘震惊地看着她，脸憋的通红。
　　唱了把心愿了了上路，招花说的不带任何表情，阿翠一时神情空白，张不开嘴，“死都不怕，还怕唱一句？”阿翠动了动嘴唇，还是发不出音，招花转身离去，阿翠的空白退去，豁出来似的唱“小女子家住清河坊……”招花的眼神越过阿翠的头顶，侧幕下探出来许多的头，她大声说：我收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