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与书生》张张何何

16、16

　　“教主不追查下去么，我们倾月教守卫何等严密，可那聂帧却还能逃出去，这里面必定是有蹊跷。”倾月教资质最高的焰阳长老道。

　　焰阳长老是上任教主的师妹，也是从小看着玉月照长大的，作为师父唯一的师妹，玉月照对她颇为尊重，“还请师叔放心，此事月照心里有数。”

　　焰阳长老对玉月照的能力是信任的，她点点头，想必教主对此事另有打算，焰阳是个聪明人，当下便不再问。

　　聂帧逃跑一事，由此便再没有被提起，看似是不了了之。

　　玉月照听取了教务，接下来便是要面对众多公子们了，这一次她一反往常接受了公子们为她所办的洗尘宴。

　　整个晚宴在荷花池边举行，所有公子皆参加，对于能见到教主这种机会，大家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取得教主欢心。

　　玉月照笑看着公子们的表演，手中的酒一杯一杯咽入口中，公子们敬酒，她来者不拒，她一个一个看着公子们的脸，每一个都看得很久，似乎要看清楚，她的目光含笑，神情妩媚妖娆，一众公子们迎上她的目光，目光皆是含情。

　　楚谨静静的站在玉月照的身侧，身为贴身侍从，他的职责是尽力侍奉好主子，可他还是不习惯这样的场面，他自幼博览群书，曾看到一本书上写道海中生水母，曾有万千只公水母成堆聚集只为得到一只雌水母之事，此等场面与之又有何分别？公水母长相皆是一样，那只雌水母最终选择了哪一只他自是不会关心，然而今夜众多公子，作为他们唯一的主子，玉月照会选择一个留宿么？

　　他眉头越拧越紧，晚宴上酒气漫天，他不觉深吐出一口气，酒气入肺腑，似乎让他的脑子有些不受控了，他看向玉月照，那样妖娆妩媚的她似乎让他有些看不清了。他知道，玉月照会选择谁，这并不是他应该关心之事。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玉月照谁也没有选择，连朝夕公子邀请她去看谱得新曲她也摆了摆手。

　　“本座今日甚是开心，你们的用心本座都看在眼里，夜深了，大家辛苦一日，回去歇着吧。”

　　玉月照站起身，走出了晚宴，似乎并没有看到公子们眼中的挽留与失落。

　　她真的喝了很多，在落绯的记忆中，从未见到玉月照饮过这么多的酒，公子们敬酒，她一一接下，一杯一杯下肚，似乎永远不会醉似的，她的眼神始终清明，可是落绯知道她已经有些醉了。

　　落绯从未见过玉月照流泪，可是此刻她却亲眼见到眼泪从玉月照的脸颊上滑落，清醒的玉月照不会流泪，只有在醉后那种脆弱才会表现出来，在人群看不到的地方，玉月照步伐已经有些不稳，幸好楚谨及时扶住才避免了摔倒。

　　然而见到玉月照的眼泪，他也一怔，这样的她让他有些陌生。

　　他紧紧扶住她，她却已歪倒在他怀里睡了过去。楚谨没有多言，随即一把将她抱起，加快脚步走向了寝殿。

　　醉后的玉月照乖巧的像是一个孩子，她不哭不闹，安静的躺在榻上，长长的睫毛犹带着泪痕，此刻看上去却是别有一番我见犹怜的无辜之态。

　　夜晚，明月当空。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时，楚谨仍然没有睡意，玉月照这样一个女人，狠毒狡猾、武功卓然、男宠环绕，这样一个女人，她怎么会有伤心到流泪的时候？

　　脑子里蓦地想到那夜她独自饮酒的时候，那个时候她的眸子里也透露着一丝黯然……

　　“砰---”

　　外面传来声响，他坐起身，随即穿好外衣下了榻。

　　打开门却在大厅之内见到一个单薄的身影，长发披散在她纤细的腰际，夜风穿窗而过，似乎听到了脚步声，这一刻她侧过身来，四目相对，清秀的脸在月光下满是单纯，长发一刹那飘舞飞旋，美得像个月夜之灵。

　　楚谨怔怔看着她，忘了言语。

　　面前之人正是玉月照，她仅着单衣，有些委屈的看着他，“我想喝酒，可是我找不到。”

　　她的神态娇嗔，楚谨知道她的酒还没有醒。

　　“夜深了，教主该睡了。”

　　他走上前去扶着她回房，她乖乖的由他牵着，纵使神色有些不满，“可是我想喝酒，我渴了。”

　　“若是渴了，喝水也可以解渴。”

　　他为她倒来一杯水，“教主请用。”

　　“我不想喝水。”她把头扭到一边，“我想喝酒。”

　　“这杯水的味道和酒是一样的，教主想要尝一尝么？”他轻声道。

　　“真的？”她的目光发亮。

　　楚谨点了点头，对醉酒之人说起谎来他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温和，他笑了笑，“喝吧。”

　　他将杯子递给她，她却没有接过去，欢喜着握着他的手就那么喝了下去。

　　他从未和女子牵过手，这一刻，心骤然一跳。

　　她皱起眉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不一样的，这杯水和酒的味道不一样的，你尝一尝。”

　　她将喝过的那杯水递到他的唇边，他面色一红，却不肯饮下，“教主，你真的该睡了。”

　　他将她带到床榻上，为她脱去鞋子，给她小心盖好被子，正要离去却被她一把拉住手掌，“我睡不着，你陪我睡吧。”

　　他身子一震，“教主，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她坐起身来，眼神可怜兮兮，“天好黑，我害怕，我不想一个人睡，你陪我。”

　　“我是男子，怎可和教主同床共枕，我为教主点灯便是，教主睡吧。”他要去点灯，她却不放手，身为武林一等高手，她若不放，他自是离不开身，刚想转身，她手腕一转，他便一头栽倒在她的床榻之上。

　　满满的清香气息充斥他的肺腑，这是属于她独有的味道，这种气息曾一连数日不受控的入他梦中，他强迫自己成功忘掉后如今却又更加浓烈的进入他的鼻息。

　　她将身侧被子掀开，拍了拍床榻，一脸纯真，“你睡这里陪我。”

　　他额头青筋猛跳，忙要坐直身子下榻却又被她拦下，“你不许走。”她似乎委屈的要哭了，眼眶泛红，一把将他抱住，“你是不是讨厌我，为什么不陪着我？”

　　她本就穿得单薄，此刻被她圈住，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周身她的玲珑曲线，心口猛烈地跳动似璃乎要喷出胸腔，他受惊似的一把推开她，“教主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么？”

　　“知道知道，我要你陪我睡。”她连连点头，他却头痛不已。

　　不能再这样由着她闹下去，他平复了心绪，道：“想要人陪，落绯也可以，落绯会照顾教主的，我这就去找她。”

　　她的眼泪终于漫出眼眶，吸着鼻子，一抽一抽的看着他哭，“你真的讨厌我么？”她没有再拦着他，看着他匆忙下了床榻。

　　“教主，落绯马上就过来。”他试着安慰她，快步向门口走去。

　　“璃哥哥，你为什么要讨厌我？”

　　她捂着眼睛，哭着道。

　　他蓦地停下了步子，不可置信的，慢慢的，转过身看向她，“教主刚才……喊我什么？”

　　她的眼泪仍然在流，“璃哥哥，我那么喜欢你，你却这么讨厌我……”

　　璃哥哥……

　　他的眼眸蓦地睁大。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去，步伐又急又快，目光直直的看着她，“教主说得可是，可是……上官璃？”

　　她伸出胳膊紧紧握住他的手，“璃哥哥，我一直知道你的名字是上官璃，我不会惹你生气了，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离开我。”

　　楚谨没有说话，他目光复杂的看着她。

　　玉月照却从枕下拿出那只长笛，讨好的看着他，“你看，你的笛子我一直好好保管着，我从不让人碰，便是你的画我也好好收在笛子里。”

　　她将画展开，上面是满池的荷花，她抹了抹眼泪，拉着他的手，“你看，你那次作弄我说是要为我作画，结果你却画得是那荷花，不过不要紧，画得不是我也没关系，便是荷花也行，只要是你画得，我都好好珍藏着。”

　　他的目光慢慢变得沉重起来，不发一语。

　　她的眼泪又流下来了，“璃哥哥，不要离开我……”

　　他却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任凭她眼泪流得再凶也不为所动，他没有再看那画一眼，走向了门口。

　　“璃哥哥，你不要走……”

　　身后，她的哭泣声中带着浓浓的委屈。

　　他在门口停下了步子，紧紧握住了手心，像是在下什么决定，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寒夜将他手脚冻得冰凉，终于，他面无表情的将门牢牢拴住。而后，他转过身静静的看着她。

　　她面色一喜，“璃哥哥，你不走了。”

　　“不走了。”他的眼眸中是她看不懂的深沉。

　　此刻的她却心思简单的想不到他栓上门究竟代表着何种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