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大师]玛丽苏的战役》tltz1_小非

45、第四十四章 副本加载99%

　　黄泉离开地狱皇后岛的时候天才刚亮。

　　透过阴云照射下的透明的光柱在地面被截出一个个不规则的模糊圆面，树叶的尖端尚未褪去的雨水晶莹剔透，在整个世界徘徊着的是一种混合着风的变幻不定的温度，也或许那只是因为他的心情。

　　他起床的时候是夜半，自己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他穿上衣服跳到地上，就看到对面床上的布诺翻身起来，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让他想起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他对自己多年的室友露出一个熟稔的挑事笑，“怎么啦？”

　　布诺一声不吭地在黑暗中注视他的脸。黄泉向后退了一步，又向前一大步站在布诺眼前，仗着他站着布诺坐着的身高优势俯视布诺，“看什么呢？”

　　布诺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黄泉：“……”

　　“想去就去吧。”布诺淡淡道，他拉起被子，明显是打算继续睡。黄泉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呛到，“喂我说你——你别神神道道的——什么想去就去啊你知道本大爷想去哪吗？”

　　布诺没有回答他，他手心的温度还留在黄泉头顶，那种热度和黄泉本身并不一样。黄泉的体温比正常人要高一点，这不到一度的一点点是炼金术存在的证明。而布诺的手比身体要凉得多，原则上来讲黄泉应该感觉到冰冷，但他几乎被布诺动作中的某些东西烫伤。

　　黄泉转身大步出了宿舍，他从岛靠中央较高的地方向外侧较低的地方走，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拼命跑起来。叶片上雨水明亮的光泽在他身边散碎，他模糊地记得昨夜一直在下雨——实际上将近一个星期以来，雨水总是在晚饭后到达，在天命前离去。蓝色的花朵在出岛的路上盛开，那些开在水中的花朵就是道路本身；他大口喘着气踏过那些柔软的花朵，直到即将踏入尽头的传送阵时，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在远处的礁石上有人站着，不是一个，是三个：他们就那样静静站在那里——要找一个词去形容那只能是惊鸿一瞥，黄泉清晰地看到某几根可以拔下来当砍刀用的赤色贤者牌呆毛，还有索加那高大的身影。

　　最后一个身影站得最远，但他的目光最清晰；黄泉忽然有喉头被哽住的近乎痛楚的酸涩感，他在传送阵中消失，没有停止自己的脚步；那三个身影在他脑海中旋转，让他忽然想要痛哭出声。

　　只是普通的出岛的话那三个家伙当然是不会来的啊。他们知道什么啊——他们就那样像送行一样站着。

　　只不过是，他们都知道罢了。

　　黄泉穿过森林，他不需要咬唇这样的动作来阻止自己流泪，那种情感在胸中积聚，却不需要发泄；它更像是和什么混合在一起，在翻滚搅动，却被一层似乎是理智又似乎是更深层的感性的东西包裹着，他的呼吸中弥散着清晨林间的寒意，他在山顶俯瞰那座学院，红色的瞳孔里映出学院最靠上的尖顶，一抹阳光正落在它上方。

　　黄泉大口喘息着，他的嘴角肆意地挑起，却不带什么温度。他的红发被山风吹得翻滚，红色交叠着红色，影子混杂着影子，他独自站在山巅，裹紧自己的披风。

　　真美啊。

　　越是安宁就越让人想破坏，越是充满活力就越让人想销毁，越是美好的世界就越是让人想撕开一层面具把最鲜血淋漓的东西拿出来展览，让整个世界看到伤口、疤痕、血肉、肿瘤，看到尚未愈合的骨肉的混合物，看到没有流尽的脓水，没有散去的悲哀，没有停止的疼痛。

　　让整个世界看看，他们以为的和平幸福，究竟架构在什么之上。

　　他顺着峭壁向下，一路走到自己的墓碑边，墓碑上的字迹已经被抹去，他扫过这墓碑一眼便继续向前，把它彻底扔在身后，如同遗弃过往的一切。

　　装什么装啊——你回到这里，就是为了往事所化的幽灵啊。

　　黄泉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试图为自己开脱，人就是有这么一种相当矛盾的特性，就像他清楚地记得他从坟墓中坐起，面前的人已经衰老，但他依旧分辨出这个人的身份。他和他父亲很像，这是黄泉的第一个念头，然后情绪才翻涌上来：撇开对自己此时身份的惊恐不安，仅仅是针对科里森，怀疑、悲哀、愤怒和因自己对他的怀疑愤怒所产生的自责就在无限循环，怀疑他，因此自责，然后因自己的自责感到愤怒，又因自己的愤怒感到自责。无穷无尽，反反复复，他自己都想大笑一场。

　　真难看啊，科里森。

　　无论真相如何，你死成那样子真难看啊。

　　他在那座学院的建筑群前方停下脚步，这座学院还沉浸在昨夜的梦里，湿漉漉的水雾在空气中渐渐蒸发，他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于不为人知之处张开枯骨森森的巨口露出腐朽的獠牙——以暴露在阳光中为代价对生前的一切进行复仇。

　　而在北之黎的摩尔本，布布路和精英队的三人组成的临时小队即将出发，饺子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看着这似乎颇为奇怪的一幕——吊车尾的恶魔之子和精英队的贵族，外加……一个五颜六色的冰泪殇。

　　饺子发誓这不是他胡扯故事，那真的是个只能用五颜六色来形容的冰泪殇。她的头发在各种色彩之间快速变换着，显得极其兴奋。周围的人对她的变色视若无睹，这更像某种奇怪的抗性：如果最开始没有被她控制，那么就总是能注意到她的奇怪之处并越发不受控制，如果最开始没注意……那也就没有注意的机会了。

　　黑王子团成小小一团坐在十三姬肩头，活像某种召唤兽。饺子有一种极端的预感：扯上布布路的，一般没什么好事。冰泪殇变色，那就更没什么好事了。

　　——确实没什么好事啊。

　　黄泉抬眼看向威尔榭最高的塔楼上反射的阳光，锐利的光线刺痛他的眼睛，他在阴影中潜行，游过红色和黑色的弥砂花，如同踏过鲜血与白骨。如果失败了，就死去；如果成功了——这么长的时间，难道还不够怪物大师管理协会来围捕他么？

　　他想起无声地站立的三个身影，他们的目光似乎纠缠在他身后，沉默着注视着，没有话语的安慰，没有接触的温暖，他们只是在为他送行。

　　抱着必死之心，这场对自己曾经最爱的人跨越百年的复仇，孤注一掷地，在阴影中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