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烟花[哈根炟释]》翠寒烟

13、第十三章

　　我一直没有离开幻影天，一直站在这里，默默陪伴樱空释。

　　然而，樱空释睡着后，我便无聊了，只得用幻术在幻影天内找出一本书，用来消磨夜晚漫长无际的时光。

　　当然，我也可以睡觉，但，我睡不着。神死了之后会睡很久，我既有幸重获生命，自然愿意醒着，直至不得不睡去那刻。

　　于是，睡不着的我移了把椅子到软塌后方，坐下，把书搁在膝头，抬手扩大结界，将我与樱空释完全笼罩其中。这样，我便能一边看书，一边看着樱空释。

　　时间如细沙，由沙漏中细碎零散地流逝，一眨眼，便是早晨。

　　我抬起头，阖上书页，伸了个懒腰。

　　樱空释还未醒，侧躺于软塌，呼吸绵长。

　　我看着他，看着他依旧蜷缩成团的背影，将书扔在一旁，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

　　那时，我们刚刚离开神医族，前往寻梦族，我拿到一叶冰晶，却是卡索为了樱空释故意送给我的。不过，我那会儿并不知此事，因此踌躇满志，暗想除了冰晶，我还要抓住卡索向父王邀功。烁罡大概洞悉了我的心理，设计将我诳骗出去，然后当着众士兵的面把我羞辱了一顿。

　　我面对烁罡时，态度坚硬，自尊且自傲，决绝地转身离开。可当我回来后，真正一人待着时，我却忍不住幻化出烁罡的假人，用彼岸花开抽打他，呵斥他，且眼中雾气氤氲，濒临哭泣边缘。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难受。

　　可难受又怎样，从小到大，我哪次不是孤独地躲在角落，自己熬过来的？

　　但是，就是这一次，他出现了，樱空释，出现了。

　　我委实没想到树林里还有一个人，我的注意力全在鞭打假人身上，甚至连当时身为凡人的樱空释都没有发现。

　　是的，我没有发现樱空释，反而是樱空释先发现了我。

　　虽然我后来知道他到树林里是为了给他亲爱的哥哥传递消息，但他一句话点破我的心事，寥寥数语安抚了我的情绪并非有假。且事后细细思量当时的情况，无论他还是我，我们的情感是那样真实，无关种族恩怨，无关血海深仇。

　　我们，同病相怜。

　　他对我的遭遇，感同身受。

　　他确实想安慰我，以他自己的方式，安慰他的敌人。

　　那次，也是我第一次听他吹响一叶竹，他吹竹笛的样子安静乖巧，很能蛊惑人心。

　　其实，我们在凡界相处的日子中，他在我不知他身份的情况下，对我吐露过几句真心。至少，他被人嘲笑嫌弃这部分，他从未撒过慌。

　　尤其现在，我看着蜷缩成一团的他，愈发能感到他那时的真心。因为我与他，都被人漠然视之，淡然置之，是王室中可有可无的存在。

　　“樱空释。”

　　想到这，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俯身看了看他精致的侧脸。然后，我后退几步，拿出一支冰笛放在唇边，吹响我曾经听过的曲子。

　　一叶竹。

　　既用作传递消息，又用作安慰我的曲子。但我早已忘记它的前一个作用，只记着，自己是唯一听过樱空释吹奏此曲的女子，而卡索，也只在樱空释与梨落面前主动吹奏这支曲子。

　　我静静地吹了一会儿，天地间除了我，再无其他人能听到我的笛声。

　　……不，不对，还有一人能听到，但她没有出声，我都不知她现在正干嘛？

　　没料到，我就想了她一会儿，她竟在我想到她后，马上应了我。

　　“我在干嘛？我在听你吹啊。”召灵聚魄闪了闪，火照的声音忽然冒出来，“艳炟，吹得不错，真好听。”

　　“当然，我背着父王练了多久啊。”我弯起唇角苦笑。

　　此时正逢一曲奏毕，我放下手，抚摸冰笛，望向樱空释。这冰笛是他的，有一次我路过浆池，无意中从里面捡出来的。当然，我知道它是樱空释的冰笛，我还知道，他扔了它，皆因忘了前尘往事，忘了他最爱的哥哥卡索。

　　我叹了口气，收回落在樱空释脸上的视线，将注意力重新转回流光璀璨的冰笛身上。

　　爱已逝，恨由生。他忘了，我却不能忘。

　　我爱他，便要替他记住一切，替他珍藏他最宝贵的东西。

　　爱是博大的，不是狭隘的，我也是到最后，才明白爱情的真正含义。

　　“喂，艳炟，别看了。”就在我感慨自己临死前好不容易明白了爱情的真谛时，火照突然令召灵聚魄发出强光，提醒我道：“你的樱空释醒了。”

　　我一怔，樱空释醒了？

　　樱空释确实醒了，正仰着脸，瞄了眼天空飞过的霰雪鸟。接着，他将脸埋进软褥里，情绪看起来异常低落。

　　我连忙收起冰笛，往前走了一步。而这时，火照问我，“他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了？我望着樱空释，亦不明白他刚醒，为何就情绪低落起来？

　　倒是火照，见情形有些不对，也未征求我的意见，便背着我偷听了樱空释的心声。

　　紧接着，她将樱空释内心的想法一股脑儿告诉给我，不过最后加了句话：“艳炟，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他的心声了。我乃上古神族，灵力强大，使用幻术时，灵力会不自觉泄露，对他的身体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