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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亘古云端(上) ...

  •   今年冬天,林阙突然想要带我祭拜他母亲。往年都是他独自去,今年却突然提议带着我。说实话,我着实有些小激动。此去要花挺长一段时间,我得先准备准备。
      正想着要带什么东西去的时候,宫里传来消息,姑姑的病,好了。既而,我等了几天也没见姑姑召我入宫。于是,先决定还是先去祭拜好了。
      除了随身带着的那一枚紫珠,再准备几件衣物大致就差不多。木簪和红绸带都被我留在家里。我稍稍收拾了一下,就等着林阙来接我。
      长驭牵着陆初然走进来,一脸春风得意,“姐,这段日子你不在家,我可是会想你的。”我不怀好意地盯着他,“想我?你怕是希望我晚点回来吧。”长驭一脸正气反驳我:“我可不是这样的人。”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递给我一封信。“姑姑从宫里写给你的,我都没看!”我心中一滞,接过那封信,匆匆打开,“一切安好”。只有四个字却让我放下心,既然姑姑不着急告诉我,我也没必要着急。
      看完之后,我把信随手丢在桌上,林阙就进来了。“我们该走了。”他向我伸手,我牵过就跟长驭初然挥手,现在,我得离开了。那什么秘密以后就让姑姑告诉我吧。
      林阙母亲的陵墓修在离城外挺远的地方,我们花了几天时间才到。一路奔波劳累,当我见到行宫的第一眼,直接扑了过去,先找到大大软软的床躺上去,再滚来滚去好几圈,才心满意足地休息。
      林阙见我这副懒样说:“今天你先休息明天我们去祭拜。”我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又匆匆爬起来半跪在床上问他:“对了,为什么你母亲的墓要修在这样特殊的地方?还要建一座行宫?”林阙背对着我,淡淡回道:“是父皇的意思,他经常会来祭拜。”我了然,又感叹这圣上的深情。
      自古帝王多情,难得有这样专情的掌权者。
      我突发奇想,说:“如果有一天你登上那个位子,会不会也要给我弄一个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墓住。”他转过身,对我十分无语。“你才多大,就想得这么远。”我不依不饶的说:“你就想想嘛,如果我比你先死,你也得这样给我修一个气派的墓。”他笑着摇头,“你这样稀有,我一定比你先死。到时候,你要是死了,我们就合葬在一起。”我心头一暖,又觉得怪怪的,我们谈论的话题怎样老是围绕在“死”上。不吉利!
      我环腰抱着他,说:“我更希望我活着的时候,生命中有你。”“我也希望。”比起合葬什么的,还是现在的感情比较实在。夜里,我向窗外的月亮许了个愿,能不能实现无所谓。反正只是个愿望。
      然后悄悄看着身侧人月光之下的清秀的脸,很想知道成为帝王的他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很霸气?
      三千佳丽什么的,还是不要了。
      行宫距陵墓还有些路程。一大早,林阙就带着我早早登山去了。
      很庆幸从行宫到陵墓只有一条路,完全避免了迷路的可能性。可这一条路,诚然有点长。
      我累得要虚脱了,趴在林阙背上求安慰。没想到他只是点点头,完全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我撇了撇嘴,只好继续走。到了陵墓,真的疑心这里到底是不是另一座行宫。要不是没有什么能住人的建筑物,我还当真了。
      从陵门向里去,种着两排独特的红梅,鲜艳张扬。我认识这红梅正是林阙后院中的那一株红梅一样的品种。想来这红梅应该是林阙母亲最爱的花。穿过鲜红的红梅,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立即窜入我眼中,我与林阙先后驻足,凝视着石像。这石象所刻的女子双手交叠,衣着华贵,花纹遍布。但秀眉微蹙,神情庄重严肃。他一定是在想着什么事,神情才会严肃。不知为何,这样一座石像给我的感觉像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女子正端端看着我。石像后面不远处便是墓碑,林阙牵着我到了墓碑前,我顿时怔住了,墓碑上只说死者是圣上的妃子。没有封号,没有谥号,没有姓氏。我心中一寒,这样说来,她没有来历,没有归处,像凭空出现的一个人,又凭空消失。
      林阙应该不知道自己母亲到底是谁吧,也难怪她是林阙的最介怀的人。
      自己的母亲是个无名氏,到死都没有身份。对谁来说,都不是件容易不在乎的事。
      他的情绪微微有些变化,接过随从递来的祭祀之物只是默默摆好。“林阙……”我唤他,他回头一笑,说:“我不知道她是谁,没见过她,没喊过她一声母亲,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我母亲,但对我来说,她只是一个赋予我生命的陌生人。”我心中隐隐作痛,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很多年后,我对于这件事也不是多在意。”他起身,看着墓碑,微微一笑。“陌生人也好,起码没有记忆就没有伤感。”我牵着他的手,说:“林阙,你想她吗?”他摇了摇头。
      多年过后,当时万般疑惑随着时间也全渐渐失去意义。
      “可是,自心底,也只有这样一个人才是我的……母亲。”他缓缓说道,笑了笑,我心中了然。
      祭祀的事很快就解决了。路上,我问他:“你每次来都这么想吗?”他只是摇头,“也不是,有时候干脆不想。”我扑哧一笑,“你也有这么随性的时候?”他故作深沉道:“随性很难吗?”说完,悄悄怔住。
      随性不难,可他是皇子。皇子随性,就很难。
      “长月,我随性一回好吗?”他突然出口说话,让我一怔,“你……想干什么?”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幽幽的说:“我们成亲好吗?当着她的面成亲。”我脱口而出:“可是…… ”被他中途截住,“只是在她面前成亲,回去之后,我们正式大婚。”我心中明悟。他是想完成心愿,在母亲面前完婚。
      “好,我们成亲。”其实我也是个随性的人呐。
      没有任何准备的婚礼就这样降临,在行宫里,他遣人置办了一些简单至极的物件,红绸,红烛,红帐,红盖头。为了让婚礼气氛更浓一点,仆人带回了两身婚服。寒碜不能再寒碜的婚礼就这样举行。
      仆人们简直要目瞪口呆,有个小丫头问我:“殿下身份尊崇,这样做会不会不合礼数。”我目有深意地看她,“你们不开口,就不会有人觉得不合礼数。”那小丫头顿时闭嘴,乖乖退下。
      我好想莫名其妙办了一回坏人。
      几天后,简简单单的婚礼准备好了。我看着手边的嫁衣,及几件金首饰。嫁衣是临时买下的,虽比不上皇宫里做工极好的凤冠霞帔,也独有一番民间特色。于是低眉笑了笑,由几个侍女换上嫁衣,仔仔细细梳了妆。铜镜里的人像极了要出嫁的女孩子,满目温柔,期待又忐忑。
      侍女为我盖上红色的盖头,刹时,我眼前只是模糊的光与影。接着便有人牵着我出去,我的手交叠到另一只修长停勾的手上。头上的盖头被轻易揭开,面前的人,亦是一身喜服,衬他那张好看的脸,无比协调。这个人连临时成衣都穿得这么好看,平时却偏偏穿得那么朴素。生怕别人知道他长得好看一样,有种金屋藏林阙的感觉。
      “真好看。”他赞叹道。我一把夺过盖头,嗔道:“哪有不入洞房就揭盖头的。”他闻言而笑,“又不是正式的大婚。”我嗔道:“那也不行!”说完,把盖头盖在自己头上,这么任性的婚礼我还是头一次见。
      唱辞的是比较稳重的随从。第一拜,拜天地自然是服服帖帖地拜。第二拜,我们选择了朝着陵墓的方向拜。第三拜,我向他鞠躬,他向我鞠躬。这一生,缘分把我们连在一起,就肯定不要分开。
      成亲,终生不离不弃。这一次,如此简单的仪式却含着无限重要的意义。
      我缓缓直起身体,随着那一声“礼毕”,绽放了一个谁也看不见的笑容。
      一只手牵着我,缓缓走进房间,到了床边,我端端坐好。他便掀开了我那戴了两次的红盖头,轻声说:“你今天,为我一个人美。”我故意掀眉戏虐道:“其他时候都不美?”他在我眉上落下一吻,“都美。”
      我吻上他的唇,极尽缱绻,想用我这一生所有的柔情去吻他。
      他便覆上我的背,吻得深情。
      久之,灯影重重叠叠,我摸着他的心口,“说句情话听听。我手掌下可是你的心,说谎的话我可是感受得到。”他轻声说:“我的心早在你身上了。”我摇头,“这不算情话。”他问:“你想要什么样的情话?”我略一思索,答道:“能让我铭记一生,时时刻刻都能想到的最好听的话。”他眼中乍现温柔,附在我耳边说:“最爱如你,尘世间流连在我指间的月光。”说完,朝我邀功般地笑,“好听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这句话,我会记一辈子,一辈子都不会忘。“好听。”我回他两个字,笑容在灯影下,掀开。
      最爱如你,尘世间,流连在我指间的月光。我听过最好听的情话。
      我将它放在梦里,反复呢喃,怎么都不愿松口。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都懒得起来。下意识往旁边靠,却扑了个空。他不在?为何不在?
      我慢腾腾穿好衣服,略略收拾好自己,在一片宁静中走出去,迎面却看见林阙依旧穿着那身大红喜服,背对着我,在和他面前我之前见过两次的他府上的一位门客说着什么。门客面部表情隐忍且急切,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我面前的林阙,在听到门客叙述完毕的时候,身心渐渐支持不住,一只手捂住脑袋,慢慢地半跪在地上。
      我心中大惊,急忙喊了一声:“林阙!”他身形一颤,想要起身,那门客只将他扶起,匆匆说了句:“殿下,属下告退。”便急急忙忙离开,我扶着林阙,她眼神中略显浑浊,缓缓看清是我之后,便就近坐在椅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替他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他没喝,凝神之后,才说:“没事,只是我身体突然不舒服。”我与他在一起多年,我的情绪难不过他的眼,他的话我也能分出几分真假。
      “林阙,别瞒我,发生什么事了?”我沉声说道。他微微抬头,脸色苍白,我心中一震,这样憔悴的神色,我已不是第一次见,只是那一次,他身受重伤,几欲不治而亡。
      “长月,只是朝局上出现很大的变动,我辛苦设的局被一朝击破。”他拽着我的手,“真的,相信我。”我急忙扶着他,生怕他又晕过去。这件事,的确来的太突兀,突兀到让人害怕。
      “是谁破的?”我沉声问他,林阙歇了一口气,不急不缓地说:“林晟。”他还有翻身之力?联想到宁研的事,我才了然。林晟一定是利用宁研的事想要重新登位。
      这件事,很棘手。
      “不过,长月,这件事我会很快解决,你先放下心。”林阙撑着桌子站起来,步履维艰地走进书房。我叹了一声,扶着他到了床边,“你先别急着解决这件事,先养好身体,再解决这件事。”这个家伙怎么总把身体不当回事,局势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决定的。
      “你先别急,林晟就算破了局,翻身也是难事,党羽已被剪除大半,要想与你抗衡,实力还不够。”我蹲在他面前,缓缓说道。他扯出一个浅浅的笑,“也是,我也不能急在一时一刻。我们之间还有时间可以争。”我闻言一笑,“林阙,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种事,急不得。”他将头靠在床柱上,点了点头。
      我站起身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他立刻乖乖躺下。我像看孩子一样看他,笑了笑,自顾自地出去了。
      接下来的一天我都没去打扰他,只是到处瞎逛去了。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到厨房去了,等了半天的粥终于熬好了,里面加了些养生的食材。我闻着都垂涎欲滴。为了林阙,我只得小心翼翼放进食盒,盖好盖子,旁边负责伙食的丫头忍不住赞叹道:“小姐真是待殿下极好,夫妻之间又相敬如宾,实在羡煞旁人。”我闻言心头喜滋滋的,却故作平静道:“这只是为人妻的本分。说到底,我做的还是不够好。”
      那负责伙食的丫头干巴巴地笑了笑,“小姐说的极是。”我扑哧一笑,“你这丫头嘴甜,我以后会多多嘉赏你的。”她闻言大喜连道:“多谢小姐。”我笑着提着食盒往林阙书房去了。
      冬天,稍有些寒风,灌入我的衣襟,我冻得一抖。急忙加快脚步去书房。路上,却瞥见两个丫头在树旁窃窃私语什么。见到我之后,目光躲躲闪闪,急忙离开。“站住!”我喝住那两个丫头,待我走近,那两个丫头头都不敢抬。我沉声道:“为什么见到我之后要躲开。”其中稍大一点的丫头立马跪在雪地里,“奴婢知错。”另一个丫头也匆匆跪下。
      我心中不悦,这两个丫头为何一见到我就下跪,仿佛我是洪水猛兽一般。但若是细问,肯定问不到什么。于是,我平静道:“起来吧,你们可以走了。”那两个丫头,如蒙大赦,立马从我眼中消失。
      我疑惑不解,却提着食盒往书房里去。沿路上,又有好几个丫头一边看着我,一边低头说着什么。我心火顿起。立在原地,往四周一瞥,那些丫头立即作鸟兽散。
      什么意思?好像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一样。
      正巧从书房里出来了林阙的门客,我匆匆上前截住了他。门客神色略显慌张,我拦住他他面有焦色便问我:“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我冷声道:“你昨天到底跟林阙说了什么?”门客满头大汗,急忙道:“这个殿下说不能随意透露。”我扬起下巴,静静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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