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情凝殇》浅予执幽

51、第五十章

　　“冉洛，在想什么？”

　　“羽楦，你说，人为什么总是喜欢飞蛾扑火？”

　　乔羽楦一时没反应过来，搞不懂冉洛怎么会突然生出这种感慨，这不像他会说的话，似乎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他就变得不一样了。

　　“感情是这世上最折磨人的事，为什么它却不是世人的禁忌，反而有那么多人奋不顾身，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尝试？”

　　“爱情有他独特的魅力，人总会不自觉被吸引。”

　　“与其说是魅力，我倒更觉得像魔咒。”冉洛突然问，“羽楦，如果爱情和友情只能选择一个，你会怎么做？”

　　“我会遵从自己的心。”

　　“那现在呢？你是在顺从自己的心吗？”

　　“现在？”乔羽楦苦笑，他一直都想遵从内心，有人却不肯给他机会，“我只想毁掉自己的心。”

　　冉洛愣了愣，没再说话。他认同乔羽楦的说法，觉得这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要怎么做才能毁掉自己的心呢？

　　他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紧紧盯着乔羽楦：“如果遗憾已经存在，不幸已经发生，无论真相为何都改变不了现状，你会怎么做？”

　　“我只知道，如果一份真情里掺杂了遗憾，那会是一生最大的不幸。”乔羽楦垂眸，至于怎么选择，他自己也不清楚，也或许在某一刻，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在潜意识里，他违背了自己的心意，他清楚苏灵戈轻易就可以找出真相，而他害怕真相。所以，他拒绝了苏灵戈的相助。

　　冉洛见他沉默，心中有了计较，眼神坚定：“或许就算痛苦，也好过余生都活在悔恨与遗憾里。”

　　“……”是吗？乔羽楦迷茫了，他不知道遵循内心的痛苦有多大，他曾经一次次坚定不移地相信着，得到的却是一次强过一次的折磨。在被摧毁之前，他还能承受多少？

　　半晌，乔羽楦回过神：“我们不要谈论这些了。饿了吧，想吃什么？”

　　“有点想念欧阳璃凌做的面。”冉洛笑，浅浅的，带着一丝不甚明朗的狡黠。

　　“那我可没办法。”乔羽楦收拾好东西，“不过，午餐如果只吃面是不行的，尤其你还在长身体，该多补充点营养。”

　　“那我们就去吃点丰盛的。”

　　两人并肩出门。以往这种时候，冉洛一定贴在乔羽楦身上了，现在却正经得让乔羽楦浑身不自在。

　　乔羽楦沐浴后想了很久，才拿着一瓶红酒并两个酒杯敲开了欧阳璃凌的房门，他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这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接受。

　　欧阳璃凌尽量避免自己的视线落在眼前人暴露在外的大半个胸膛上，暗暗吞下口水，让开了位置。

　　“住在一个屋檐下，整天冷面相对，时间久了，会伤身的。”乔羽楦进了房间，径直到阳台上，仰头看一眼高悬的圆月，举杯对房间里的欧阳璃凌示意，“今晚月色不错，适合培养感情，陪我喝一杯吧。”

　　欧阳璃凌站在房间里看着对他举杯示意的乔羽楦。

　　月光映照下的人，唇角微弯，眼含银辉，像个纯粹快乐的孩子。

　　“好。”情感与理智的对决，后者大多数时候只能让步。

　　尽管天气已经开始转暖，夜晚的室外还是带着些许寒意。乔羽楦的造型，令欧阳璃凌心疼。

　　“还是回房间吧，这里有些冷。”

　　“我觉得这里挺好。”乔羽楦举起高脚杯，对着月光晃了晃，酒红色的液体更行妖冶。

　　乔羽楦不想待在房间里，他怕适宜的温度加上酒精作用，会让自己失了理智。

　　“欧阳璃凌，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

　　“记得。”欧阳璃凌的眼神渐渐迷离。

　　他此生都不会忘记，那年的初遇，榕树下的少年。

　　他曾沉沦在那双干净澄澈的眸子里，甚至有那么一瞬，祈祷眼前的少年就是自己想找的人。

　　但他终究庆幸，这人和他流着不同的血，只有着相同的为彼此沉溺而无悔的心。

　　“你说，如果那时没有相遇，或者我们没有和你来到这里，今天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欧阳璃凌垂眸，轻抿一口红酒。

　　“我也不知道。”乔羽楦将酒一饮而尽，“或许没有轰轰烈烈的精彩，就像大多数人，碌碌无为，尝过这人世的生老病死，再无更多。”

　　“……”

　　“你说，人为什么总是不满足？”乔羽楦再次斟满，饮尽，“明明平淡才最真实，却偏偏不甘，强求，最终一无所有，多么可笑。”

　　欧阳璃凌不说话，安静地看着乔羽楦将大半瓶酒吞下。

　　他也想喝，喝得酩酊大醉，只是，不能是现在。他是个相当有自控力的人，即使在醉酒状态下，可那不包括面对乔羽楦。所以，他不能放纵自己，否则轻易就会失控。

　　“你为什么不说话？”乔羽楦开始有些神志不清了，挪挪位置，靠在欧阳璃凌身上。

　　欧阳璃凌伸手，将他敞开的浴袍拉紧，遮住了裸露的肌肤。

　　乔羽楦抓住他要收回的手：“璃凌，我们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紧紧盯住乔羽楦迷醉的眸子，欧阳璃凌在确认，看他是不是真的已经开始意识模糊。

　　“璃凌，璃凌……”乔羽楦喃喃唤着，仰面勾住了欧阳璃凌的头，用力下拉，让他的唇滑过自己的脸。

　　“呵呵……”乔羽楦吃吃笑着，起身坐到欧阳璃凌腿上，目光开始失去焦点。

　　“羽楦？”欧阳璃凌绷紧身体，声音有些颤抖。

　　“嗯，我在。”乔羽楦缩进他的怀里，在他胸口蹭了蹭。

　　欧阳璃凌的呼吸变得有些不稳：“羽楦，你醉了。”

　　“我没醉。”乔羽楦抬起头，痴痴看着他，“想要我吗？”

　　微醺的眸子带着丝丝迷离，酒精浸染的红润面颊漾出无尽诱惑，微启的薄唇似在诉说着迎合。

　　欧阳璃凌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可他实在无力抗拒，抬起僵直的手臂抱住乔羽楦，快速吻了上去。

　　唇擦过耳尖，扑了个空。

　　乔羽楦推开欧阳璃凌，站到一旁，眼神清明，哪里还有醉态。

　　欧阳璃凌低垂眸子，遮住眼中凝结的苦涩。他端起酒杯，慢慢品了一口，浓郁的酒香混合着酸楚被吞下，眸中情绪散尽。

　　“欧阳璃凌，你究竟在想什么？”

　　乔羽楦越来越不懂，这样的结果，是他想要的，却又不是他所希望的。

　　他甚至已经可以预见某一天，当面对欧阳璃凌，就算用尽手段，耍尽心机，也依旧猜不透。

　　“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欧阳璃凌想用这句简短的话结束有些荒唐的夜晚。

　　“我想和你睡一张床。”

　　乔羽楦率先离开阳台，躺在了欧阳璃凌的床上。还是他当初和欧阳璃凌同居时所待的位置，只是心境早不复当初。

　　这样的报复方式，远比简单直接的对立折磨人。

　　欧阳璃凌意识到这一点，却没有拒绝。

　　两人各怀心事，挨到了天亮。

　　乔羽楦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欧阳璃凌应该是一早就起床了，还在房间里进进出出忙碌了一阵。动作虽然轻微，睡得并不踏实的乔羽楦还是听到了。

　　已经时近中午，室内并未射入太多光线，窗帘还是闭合的。

　　乔羽楦坐起身，头有些昏沉。昨晚喝了太多酒，又吹了冷风，加上睡眠不足，多管齐下，看来是感冒了。

　　是自作自受吧！

　　心中叹息着，扭头看向闹钟，目光不经意间撞到床头柜上的水杯和两粒药，旁边压着一张便签，隽秀飘逸的字体明显是出自欧阳璃凌之手。

　　一股酸涩袭上眼眸，乔羽楦抓紧被单，骨节泛白。

　　每一处的细节都在诠释着在乎，既然选择了相对的立场，又何必多此一举，给人希望。

　　这算是暗示，还是如他所做一般另类的惩罚。

　　乔羽楦抬手，用力一挥。

　　“啪！”

　　杯子应声碎裂，水洒了一地。两粒药蹦蹦跳跳坠落，弹起几下，彻底不动了。便签纸缓缓飘落，浸入水中，字迹晕染开来。

　　一室狼藉。

　　门被推开，欧阳璃凌闯了进来，目含担忧。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只是门未关严。他一直在门口晃荡，听到动静便匆忙进来查看。

　　乔羽楦扭头，眸光中的愤恨如此明显，触目惊心。

　　欧阳璃凌扫一眼脏乱的地板，似乎明白了什么，张了张口，没有发出声音，默默退出房间。

　　“站住！”乔羽楦突然出声。

　　欧阳璃凌僵直着停在原地：“有事？”

　　“我们……还回得去吗？”

　　“你想要怎样的答案？”

　　乔羽楦轻叹一声，慢慢躺回床上：“我应该是烧糊涂了，你当作没听到就好。”

　　泪，顺着眼角滑落，没入枕中。乔羽楦声中带笑，听不出苦涩的痕迹。

　　“啊——嘭——”

　　别墅内传出一声凄厉而悲绝的惨叫，接着是东西碎裂的巨响。

　　外面打扫的人纷纷抬头望向声源，彼此面面相觑。

　　林伯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以与他的年纪绝不相称的速度飞奔向乔羽楦的房间。欧阳璃凌离开了，这个时候，就只剩乔羽楦。

　　“乔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林伯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瘫倒在地上，抱头痛哭的乔羽楦，地板上散落着电脑零件和已经不成形的U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