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情凝殇》浅予执幽

22、第二十一章

　　“谁啊？”耿野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用带着浓浓睡意的半睁眸子瞅瞅眼前人，猛地清醒，“羽，羽楦？”

　　乔羽楦笑着推开他挡在门口的身体，径自走进去：“怎么这个时间还在睡，易衍呢？”

　　“哦，他出去了，我昨晚通宵加班，刚把工作弄完。”耿野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完，“我打电话叫易衍回来。”

　　“不用了，别打扰他工作。”

　　“他没工作，是去找你了。”耿野说着拨通了易衍的电话，告诉他乔羽楦已经在家里了，让他马上回来。

　　“易衍他……”

　　“他把工作辞了，一直在找你。”耿野把电话扔在一旁，“我本来也打算辞职的，可是易衍不让。”

　　乔羽楦心中一惊，暗暗责备自己。

　　这么多年来，似乎只会给易衍添麻烦。面对易衍的宽容，他总是任性到不计后果。他把原本对易衍的依赖转嫁到欧阳璃凌身上，最后却被伤得体无完肤。

　　也许真的错了吧。

　　“羽楦，欧阳璃凌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耿野低着头，“还是说，因为我，你连易衍都不肯见？”

　　乔羽楦暗叹口气，当年，不过是醉酒误事，根本怪不得耿野。何况，他早已不介意了，只是没有把原谅说出口而已。

　　“耿野，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

　　“真的吗？你不怪我了吗？”耿野抬起头，紧张地盯着乔羽楦，这些年，他一直无法放下，只要乔羽楦一天没有对他说出原谅，他就无法解脱。即使，那明明算不上他的错，他甚至都不记得究竟是怎么到了乔羽楦的房间的。

　　“真的，我不怪你。”乔羽楦坐到耿野身边，握住他的手，“耿野，也请你原谅我曾经把怨气发到你身上……”

　　“羽楦！”耿野一把抱住他，“我真是太高兴了，你终于不怪我了！”

　　乔羽楦笑着伸手抱紧他。

　　“羽楦，羽楦，你真的回来了吗？”

　　乔羽楦站起来，看到易衍急匆匆进来，直奔客厅。易衍明显瘦了，脸色有些苍白，原本温和的面容上挂满焦急。

　　“易衍，我回来了。”乔羽楦想哭，这个男人，总是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出现，一味地付出，却从不曾索求，面对着自己的任性与无理，总是用微笑回应。

　　他不会如欧阳璃凌，让自己为其痴狂，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温和地暖透人心。现在他又为了自己变得憔悴不堪，不觉间，乔羽楦眼睛湿润了。

　　“羽楦……”易衍大步向前，眼看两人就要拥抱。

　　耿野噌地蹿起来，一把抱住了易衍：“易衍，太好了，羽楦他终于原谅我了。”

　　“好，好……”易衍在一愣后，哭笑不得地看着对面同样惊愣的乔羽楦，两人相视一笑。

　　破坏气氛的耿野完全不自知，松开易衍，瞅瞅两人：“好了，好了，羽楦都回来了，以后咱们三个就永远都可以在一起了，再也没人能把咱们分开。”

　　耿野的想法总是那么简单又美好，只是不知道现实是否会如他所愿。

　　***

　　“羽楦……”欧阳璃凌看着面前僵直的背影，叫出乔羽楦的名字后，终是无法说出更多。

　　他在得知乔羽楦出现后立刻赶来，却只能相顾无言，甚至乔羽楦都不愿多施舍他一眼。

　　“你还来做什么？”乔羽楦背对欧阳璃凌，尽量减少声音的波动。

　　“你的记忆……完全恢复了吗？”这话有些多余，可是此刻，除了无关紧要的废话，他想不出其它言辞。

　　如果解释，他可以轻易将彼此的误会消除，可他不会那么做。

　　既然曾经选择了沉默，他就会一直坚持下去，哪怕最后遍体鳞伤，一无所有。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

　　“欧阳璃凌，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说完这句话，乔羽楦便关上了门。

　　乔羽楦在里面，欧阳璃凌站在外面，只是一道门，却似隔在两个世界。

　　此生不再相见？在现在这个社会说出这种话，究竟是带了多大的怨恨，欧阳璃凌无法理解，连说出这句话的乔羽楦也无法理解。

　　乔羽楦知道，自己在说出这句话之前，就已经后悔了，可他不肯也不能改口。

　　他曾经付出全部的青春与热情，认定欧阳璃凌将是他一生的依赖与牵绊，可欧阳璃凌却用现实告诉他，他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他不愿恨，毕竟那么深得爱过，就算被伤害了，也无法真的做到狠心绝情。

　　“羽楦，如果我告诉你，你真的误会我了，你信吗？”欧阳璃凌不想就这么放弃，他准备为自己做最后的努力，“记不记得我之前对你说过，我原本想要救你，却被人囚禁在了地下室……”

　　门突然开了，耿野端着一盆水走出来，用力一泼，不偏不倚，落在欧阳璃凌身上。

　　“马上滚！”

　　欧阳璃凌浑身湿透，狼狈地站在原地，心底的苦涩瞬间疯狂肆虐。

　　他缓缓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耿野，但也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那个略显颓废与落寞的欧阳璃凌。

　　“老板！”袁坤跑过来，看看狼狈不堪的欧阳璃凌，气愤不已，怒视着耿野，“你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他是……”

　　“袁坤！”欧阳璃凌一声冷喝。

　　周围叽叽喳喳的观众被吓了一跳，瞬时安静下来。

　　“老板！”袁坤不甘心。

　　“羽楦，我答应和你分手。”欧阳璃凌转身。

　　如果这是乔羽楦想要的，他给。他或许并没有尽力，可他已经努力过了，他能做的也就只到这里。有些话，他不能再去解释。或许会后悔，可现在的他没有第二种选择。

　　“老板……”欧阳璃凌的背影让袁坤很是心疼，他却无能为力。

　　欧阳璃凌走后，乔羽楦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躺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蜷缩的身体，一动不动。

　　已经两天了，任易衍和耿野怎么劝慰，乔羽楦都无动于衷。

　　“易衍，你倒是想个办法啊，这样下去，羽楦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耿野急得团团转，心里不停地诅咒欧阳璃凌。

　　易衍叹口气起身：“耿野，羽楦要是还不肯出来，你就把他拖出来。”

　　“啊？好。”耿野一愣，快步跟上易衍，进了乔羽楦的房间。

　　乔羽楦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整个缩成一团，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易衍再叹口气，这样下去，就算不被饿死，身体也会因为血液流通不畅废掉的。

　　一把扯掉被子丢开，易衍跪在床上，把人拉起来。

　　乔羽楦面色苍白，双眼红肿得不成模样，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易衍一惊，耿野却整个愣住了。

　　他们本以为乔羽楦只是躺在这里，没想到他竟哭了整整两天。

　　“羽楦……”易衍颤抖着拭去他的泪，却有更多的再次涌出眼眶，易衍捧住他的脸，盯着他没有焦距的眼睛，“你还有我们，你不能这样自暴自弃，我和耿野都会担心，会心疼……”

　　乔羽楦像个没有思想的玩偶，怔怔地，近乎呆滞。

　　“羽楦，你清醒一下，这样根本无济于事。就算折磨死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

　　“羽楦！”耿野突然拽过乔羽楦，“你别这样，欧阳璃凌根本不值得你为他如此！”

　　听到欧阳璃凌四个字，乔羽楦的眸子动了动，泪水又稀里哗啦流了一片。

　　“你干嘛像个女人，哭成这个样子，欧阳璃凌他就是个混蛋，你把他赶走是对的！”耿野实在受不了了，抓着乔羽楦的肩膀用力摇晃，“别犯傻了！”

　　“耿野，你放开他。”易衍推开耿野，拿过一旁的衣服丢在乔羽楦身上，“换上衣服，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告诉他，你还爱他，要和他在一起……”

　　乔羽楦还是不动。

　　“换上，快点，还是说要我帮你？”易衍说着就去扯乔羽楦的睡衣。

　　耿野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易衍，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的脑海里不断闪着一个念头，易衍也疯了。

　　“不……”乔羽楦低喃，抓住自己快要被褪下的睡衣。

　　“为什么不？你这样糟蹋自己，他看不到，我带你去见他，让他知道你有多爱他……”

　　“我不会再见他，不会……”乔羽楦还是呆呆流泪。

　　“那你想怎样？”易衍抬起他的脸，俯身逼视着他，“乔羽楦，你到底想怎样，你说！”

　　“……让我死吧……”

　　“啪！”

　　重重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挥出，乔羽楦的身体应声跌在床上，脸上瞬时红肿。

　　耿野被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扶乔羽楦，嘴里还不忘数落易衍：“易衍，你是不是疯了，羽楦他已经这样了，你还……”

　　“走开！”易衍一把将耿野推出去。

　　耿野踉跄着退出好几步，才算稳住身形。他从来不知道易衍竟有这么大的力气。刚要说些什么，就见易衍又把倒在一旁的乔羽楦扯了起来。

　　“乔羽楦，你活了这么多年就为了你自己，为了欧阳璃凌是吗？那我和耿野算什么，那所有关心你在乎你的人又算什么！”易衍把人从床上拖下来，“你要死是吗？好！你马上给我滚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你要怎么死随便你，没人在乎！”

　　越说越激动，易衍坐在地上，冷冷盯着乔羽楦，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流泪。

　　乔羽楦愣愣地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突然扑到易衍怀里，放声大哭。

　　欧阳璃凌离开了，是被他用绝情的话逼走的。

　　他不是不爱了，只是爱得太深，在乎得太多，连回头的可能都没有了。

　　欧阳璃凌不可能再来找他，他也不可能违背自己的话。

　　从此以后，他们注定陌路。

　　这不是他想要的，可是除了这个，他没有更多的选择。

　　没有了欧阳璃凌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他不知道，他不敢想象。

　　他曾经以为就算不能做恋人，也还可以是兄弟，却原来不是。

　　没了欧阳璃凌，他也就失了心，好像丢了整个世界。这样的他，要怎么活下去？他不是自私，只是一时之间，无法顾及到其他人。

　　“对不起……我真的好难过……对不起……”乔羽楦断断续续地抽泣，“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原谅我……”

　　易衍紧紧地抱住他：“羽楦，你还有我，还有耿野，我们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

　　“对啊，羽楦，我们说好的，不离不弃……”

　　三个人紧紧相拥。

　　那年榕树下五个人的“一直在一起”变成现在三个人的“不离不弃”，乔羽楦不知道，这些还能维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