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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安非他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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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加试探,易非全线溃败。
顾犀看出来,樊云的命在这里变得很值钱。
这原本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也确实让顾犀感到很可笑。顾犀不明白自己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从电梯出来,保镖护卫下坐进车里。顾犀深深呼吸一拍,保镖紧跟着小跑上车,车子马上发动。
眼皮直跳,心里想得到易非背后会怎样诅咒自己。其实她当不起易非的怨念。易非不会知道,如果不是恰好顾犀的人进去,以樊云病发的突然,没准会发生什么。
三天前,6月12日。
樊云从昏迷里转醒,眉头还微微皱着。光从落地窗透进来,映在樊云微微滚动的眼皮上。樊云出于本能地抑制住,闭着眼,辨别身边的环境。
顾犀看着觉得有一点好笑。
“醒了?”顾犀说。
樊云睁开眼,看清楚顾犀和顾犀身后站着的两个手下,稍稍移动手臂,手腕的铐子连着铁链,滑动发出哗的声响。
房间里空荡荡,只当中摆放着铁架的单人床。樊云被铁链锁在床柱上。
樊云脸色仍然苍白着,对上顾犀,渐渐露出认命的表情,“这是哪里?”
“你看不出?”顾犀真真假假道,“亏我专门带你来,还住了一晚。这么绝情。”
樊云抱膝坐起来,微微咳喘。向窗外望,树影里露出闪亮的塔尖。“只记得这里房间都奇形怪状。原来你自己这一间是方的。”
顾犀抬起樊云的下巴,樊云向后缩,没有躲得掉,只好望向一旁,“不是对你很重要吗?这栋房子。”
顾犀笑,“费了很大力气清出来的。足见我多重视你。”
“我真是……有点意外。”樊云勉强笑着,“现在几点了?哪天?”
顾犀的手指从樊云下颌滑落,沿着脖子,到衬衣领口。樊云之前呼吸困难,领口的扣子解得很开。铁链晃着,樊云攥住顾犀的手,脸上失了表情。
“放轻松。心脏病,不是闹着玩的。”顾犀说,“是不是觉得睡了很久?你做噩梦了。……其实也没多久。看外面,天还亮着呢。”
樊云微微蹙眉,望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顾犀俯下身摸在樊云脸颊,清晰的指痕。又沿着皮肤触到樊云咬破的唇角。樊云没有再挡。
“谁打的?下手这么重?糟蹋了这张脸。”
“不解恨的话,你也可以。反正我不能还手。”
顾犀拍了拍樊云,“何必急着诱惑我?”又吃吃地笑,“原来你好这口。”
傍晚日头逐渐偏斜,顾犀从包里掏出手机看时间。樊云抱紧手臂,脸贴在臂弯,随着每一次喘息,肩膀微微耸动。
不可能不害怕。
顾犀说,“知道你现在很多疑问,我也一样。公平交换。怎么样?”
顾犀一双眼睛扫着,猫拿着老鼠一样得意。樊云感到自己即便还穿着衣服,浑身上下被顾犀看了个透明。
“为什么给警方告密?”
樊云不回答。
“那好,这个问题太大了,我换一种说法。雷声大雨点小,警察到现在拿邱永福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不想除掉邱永福?这么玩他,你想干什么?”
樊云说,“你想不出吗?”
“摆明已经闹翻了,又不吃了他。逼他分家?”
“是,没错。”
根据现有消息推断出的这个答案,顾犀感到并不像是答案,倒让事情变得更匪夷所思。能对得上的,倒是樊云说过的,讨厌贩毒这桩生意。
“叔侄几个对你们够忠心了吧。最疼爱的侄子被逼到自杀,邱永福也没向警方告密。这就是你的回报么?”
樊云被顾犀钳制着,不得不与顾犀对视。微微耸肩,“忠心?……那没什么用。邱永福他的忠是对着谁?对我?对易非?还是只不过对这份做惯了的□□生意?到头来我们受他挟制脱不出这个圈子,就不知道到底是谁付出忠心。”
顾犀捏着樊云脸颊的手松了。如果本来对她还有什么犹豫,也渐渐消散了。
樊云看着顾犀,眼睛里又恢复清冷的目光。“到我了?”
顾犀点头。
“我怎么会到这里?”
“哈,想要报仇么?警察把你卖给我。不稀奇吧。”
樊云又是怔忡了好一阵。
在昏迷之前,记忆里是和易非的争吵。后来发生什么……似乎有……血。樊云知道不该怀疑易非。但是有从前父母的前车之鉴……前车之所以可以为鉴,是每个人都在既定轨道里走着。这轨道的惯性多么强大,樊云已经以身试验了。人怎么可能因为单纯的情感而偏离正轨?
顾犀的声音打断思绪,“如果那天晚上我去了,现在警局里坐着的就是我。你想除掉我?”
“是。”樊云看着顾犀。顾犀目光里的情绪,樊云无力解读。
深吸一口气,即使恐惧已经在脸上清晰地显现出来,樊云说,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需要对属下交代,我理解。没必要再说什么废话了吧?动手吧。”
“呵,呵。哈哈哈。”顾犀笑得颤起来,“你还是一样,想得太复杂。我对你做什么还需要和谁交代?”
“那么就干脆点。横竖一条命。”
樊云的目光在顾犀身上稍稍停留很快偏出去,她自己都没法确定这一刻洒脱是否当真。
顾犀说,“没有这么便宜。”
樊云脸色更青白。
“不愿意跟我合作做生意?现在拿你的命换,你觉得怎么样?”
樊云缓缓摇头,“我的命只对你复仇心切来说值钱。他们借你手而已。别白费力气。”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樊云垂着目光。好像在掂量自己生命的轻重。
顾犀让开一段距离,“在那之前,如你所愿,给你应得的回报。”
樊云眉头一紧。
顾犀身旁站着的瘦高挑的男人。陆远三十岁上下,梳着板寸,看上去很精神。从头至尾挺直地站着,没有稍微移动,也没有任何表情。
陆远在顾犀的目光示意下,动作很快,樊云没有来得及反应,左手手腕已经被握住。肩伤让樊云没有足够的力气挣扎。
一旁另一个,从床脚樊云视线不及的角落拖出一个药箱。樊云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不去看着他,看着他从药箱里取出针管。
樊云缩了一下,陆远把樊云肩膀按在床架上。
顾犀走近过来,轻声道,“当然,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也可以换别的。花样有的是。”
樊云紧紧咬住唇。
顾犀煞有介事地笑道,“赌一把吧?或许你够幸运。之前冉英云那里碰了一次吧?或许也不是那么容易上瘾。”
樊云急剧地喘息着,渐渐颤抖起来。
“也或许,变成你最鄙视的那种,为了一克冰,不用再拴你,做什么都可以。但我也很期待,你应该有一点不凡。”
顾犀坐到床边,握住樊云的手。陆远逐渐松开樊云的手腕。樊云没有动。
“这个我替你保管。”顾犀说着,剥去樊云腕间的手串。剥离的那一瞬间,樊云手腕内侧横切的伤痕显出来。割痕是旧的。却在脉搏鼓动的地方,现出一个血肉模糊的新的圆形伤痕。
顾犀捏到黏腻的血脓,樊云握起拳,倒是顾犀先缩手。
“你?……”
樊云吞咽着,也望向那个丑陋的伤口。
已经要记不起来这几天是怎么度过的。抽烟,打火机没气了,就一支续在一支上。满屋都是烟熏火燎的气息,蛰得眼睛酸。内心里也一次次沉入完全的漆黑里。
已经没有办法解释那是为什么。摸到陈年的疤痕就像触到黑洞,立刻要被奇异的强大的吸引力拽进去。这种吸引如影随形,跟着樊云很多个年头。许多年前,又好像刚刚发生,在肾上腺素飙高的疯狂的兴奋里,血沿着皮肤缓缓滴落,甜腥的气味弥漫在空气各个角落,那样鲜活真实的感触。只不过从回到S市这半年,更频繁,也更剧烈。而到了最近,几乎已经被这样的感受包裹进去。无时无刻不萦绕于心。
没有办法解释的,是在几乎彻底沉入的瞬间,耳边飘来虚幻的声音。樊云的意识被稍稍唤醒,挣扎着,烟头的一点红光亮在无边的黑暗里。贴近浅浅的脉搏。很疼。也切实感觉到,两只手全都在震。脉搏在烧灼中疯狂鼓动。
很害怕。单纯的怕死的害怕。如果选择死亡,那个喊住自己的声音……就会消失。什么都不会有了。
皱紧的眉头渐渐松动。
“我想活。”樊云斩钉截铁说。
顾犀怀疑自己听岔了。
樊云放缓呼吸,“你要当心一点,别让我死了。”
顾犀捏在樊云掌心的手紧了紧。顾犀感到潮湿的触感,但樊云的手又冰又干。张开口,却忽然发现明明全部在掌控下发生的事情,为什么反而是自己烦躁不安。
医生持着针管靠近过来。在樊云上臂扎起橡皮绳。樊云依言握拳。看着针头挤出一线液滴,碘酒在血管上轻轻擦过,皮肤微凉。樊云盯着自己青紫的血管,忽然别过头。
毒液侵入。
樊云闭上眼。似乎看得到自己身体里,鲜红的血液像盛放的花,花瓣从绒绒的边缘缓缓收缩,卷缩成老枝一样枯黑的色彩。
樊云心口猛地一震。
早已变浅的,几乎以为习惯了的隐痛,又一刻翻滚而上。
三天后的现在。
顾犀望着车窗外变幻的风景。手机铃声忽然炸响。
电话里陆远说樊云情况不太好,发作吐血了。医生的意思非送医院不可。
顾犀扶着额,一时也难以抉择。
沈万鹏有个胞弟沈钰也在帮顾犀做事。兄弟俩又带着一大票人。顾犀刚把樊云搞到手,顾犀表哥那里不知道怎么就听到消息,对沈万鹏的弟弟宣扬说顾犀是被女人迷住了,不可能替他主持公道。
沈钰拖家带口地找上门,顾犀不胜其烦,松口让他一个人去看看樊云。
定时注射,保持血液里毒品的浓度,樊云不能入睡,不能进食,虚弱不堪。
头一天看着樊云注射以后呼吸困难的样子。顾犀扭头就走了。一走就再也没有过去。
沈钰被顾犀的人蒙着头载着,颠簸了半个多小时才到。知道已经不在市区。
陆远把沈钰带进房间。关上门。说,“已经连着注射了三天。这个人已经废了。”
沈钰自己摘下眼罩。光线猛地刺入。沈钰眯着眼。好一会儿,房间当中空床现出来。樊云面朝窗户坐在床边。长发松弛地挽在脑后。抱着腿,低着头。像完全感觉不到周围的动静。
“好啊。哪有你讲的那么夸张。这不是好端端的么?我哥蹲在监狱里,她有吃有喝,还供着她冰?”
樊云右手平摊在面前,手指细微动作,一元钱的硬币从拇指和食指指缝滑到食指和中指间指缝,依次滚动过去。樊云做过十万百万次了,最初时几乎每一下都要靠左手辅助。此刻硬币却听话得像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动作快得让人眼花。樊云偏着头,垂落的长发遮着侧脸。硬币反射着光线,引樊云沉入另一个世界。
沈钰猛地冲上去,拽着樊云的衣领把人提起来。硬币滚落在地。樊云身体轻飘飘的,站都站不住,目光仍然追着滚动的硬币,直到墙角。沈钰一拳挥下去,陆远冲上前托住沈钰的手臂,这一拳仍然扫在樊云眼角。
沈钰被陆远从背后架住肩膀,松了手。樊云失去支撑的力量,晃了晃,栽倒下去,带动拷在手腕上的链子哗地响,猛然拽紧,樊云扑跪在地。一阵咳嗽里,发出断续的喘声。
“已经去了半条命。都是在外面混的,对女人下得了手?!”陆远说。
“妈的我要是再不动手,对不起我大哥。”沈钰说着掰陆远箍在肩膀的手腕。掰不动,又气又急,一脚踹在陆远小腿上。
下手这么黑。陆远一股火气也窜起来。但是不好对沈钰动真格。渐渐架不住,拽着沈钰,连连后退。
“顾小姐留着她的命,有其他用处。”
“有用?有什么用?现在谁还保她?!”沈钰把陆远推到墙上,“我不弄死她。起码你让我出口气吧!”
陆远稍稍迟疑,松了手。
樊云已经撑起来,茫然看着两个人,然后转而向墙边。铁链锁着,能够行动的范围很有限。樊云触不到硬币。拖拽着铁链,却不能移动分毫。
樊云头一天被锁时疯狂挣扎,陆远叫人把床钉死了,于是丢给她这只硬币。
樊云蹲伏着,手撑在地面上。青白的腕子被手铐割得血肉模糊。
沈钰一脚踩住樊云左手手背。樊云只是低着头,忍耐着,发出沉闷的哼声。沈钰用足尖踏下去。
“呃……”
樊云浑身都在颤动。
陆远拉沈钰,“行了吧?她有心脏病!”
沈钰退后一步。弯下身,拽住樊云的头发。樊云被迫着抬头。冷汗从额角滚落。
“你给我记住,臭婊子。”
樊云瞳孔散大,毫无生气的目光渐渐飘在沈钰脸上。张开口,声音哑到不似人声。
“……谁?”
沈钰狠狠道,“沈万鹏是我大哥。替他报仇。”
樊云的声音只有气声,但表情却渐渐透出一丝冷酷。
“叫什么?”
沈钰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压迫,“哈……老子姓沈名钰,金旁的钰。”
“知道了……我记住……沈钰。”
死到临头还不忘威胁,沈钰难以置信,更难以置信自己居然真的把名字报出来。继而是没顶的愤怒。沈钰猛地把樊云掼在地上。
樊云在剧痛里蜷起身体,无法呼吸。
沈钰一脚踹在樊云左肩。
只是一瞬间。碎骨滑脱钢钉发出咔嚓的声响,心口像被碾爆了。大口血喷出。
恍惚里似乎听到易非说,你回来。
真的,回不去了。
顾犀说,“不是叫你拦住么?”
顾犀听得到背景声一片人仰马翻。
陆远早叫人把沈钰架到楼下。房子里唯一的医生指挥着把樊云平放在地面上进行急救。陆远说,“已经休克了。再不走恐怕来不及。”
“那还废什么话?去呀!”
陆远一边指挥手下把樊云抬到担架床上,一边留心着听筒里。顾犀迟迟没有再开口,却忽然说,“别让沈钰跟着。这句话只你自己知道。无论什么问题,一定要救。我要她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