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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走过最长的路是你的套路 ...

  •   醒过来,仍然感到心口微微颤痛。熟悉的病房的消毒水味道。身体却不像是自己的。感官游离在外。
      一连几天毫无食欲。如同回到母体,悬浮着,与眼前所见世界,隔开若有似无的距离。
      隐约记得昏迷前和江于流说了什么。车上还有邱永福等一干闲人。樊云只能庆幸自己至少没有祸从口出。
      不知道是否有哪一句出自心声。明明是再薄情不过的人。
      人和人之间并不该有那么多离愁别恨,因为原本就是汹涌潮流里无数次天缘巧合的擦肩而过。不依赖谁。也不必凭借别人的依赖证明价值。
      但樊云隐约感觉到,想法与从前又有所不同了。
      江于流足够好心,似乎想要帮忙所有人。樊云心底里也盼望有谁能拉自己一把。
      在梦里,一次次看到自己,一次次看到,不是自己。面目模糊的身影。好像有声音一遍遍教自己认领自己。尚且犹豫着,梦里的身影却总是果敢决断,从不等待思维赶上,在一刹那中爆裂,只留下够不到的自己,瞠目结舌,茫然无措。

      同样本应该是过客的人,顾犀。多少天没有消息,晚上忽然说又到了S市。当天易非乘最晚一班机回来,樊云害怕面对。索性答应顾犀的邀约。
      将近十点江于流过来。樊云握着扶手从楼上下来,到车库,停着一辆易然没地方停的跑车。樊云想了想,还是上了江于流来时那辆。
      从别墅区出来,迎面一辆错车同程峰的私车很像,樊云回头盯着车牌,并不是,但心悬起来就落不下。
      顾犀听手下说樊云已经到了,照旧和旁边人有说有笑,等了好一阵子,没看到樊云上来。
      外环边的酒楼,已经零星停着几辆好车。
      大开着空调和音响,江于流和樊云在车厢里安然坐着。
      江于流握着烟盒,“干嘛不上去?”
      “累。”
      明明白天晚上都在歇着。不想来就不要来好了。
      江于流偷笑,夹起一支烟,又塞回去。
      “你见过卓子雄了?”樊云问。
      江于流正色,“从缅甸回来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又黑又瘦,我都不敢认他。”
      樊云不说话。
      “我跟他说吴振明没有识人之明,留李丁看家,李丁马照跑舞照跳,哪顾得上他?从前跟吴振明的,现在换了主子,还不是一样该干嘛干嘛。”
      “他怎么说?”
      “他说没死在吴振明前头,对不起他。”
      “呵……”樊云脸上没什么表情,江于流看不出这一句只是嘲笑,还是尚有转圜的余地。
      “我说他不能再这么不识时务,人没了就说什么都没用了。他一肚子窝囊,肯定还是听进去一些,但是这个坎也实在没那么容易过去。”
      江于流从前在吴振明那里的时候,得过卓子雄关照。也不只是关照她,卓子雄很讲义气。
      樊云思索片刻,“李丁用起来还算趁手。你要保卓子雄,那你说个时限。”
      江于流摸着烟盒,“我想先晾他几天,后天再去。”
      “你能劝服他最好。”樊云轻轻叹息,又道,“要真是一次就被劝降,也没什么意思。”
      江于流明白了樊云的意思,舒了一口气。
      樊云余光瞟着江于流,“要抽就抽,磨蹭什么?”
      江于流轻松起来,故意把烟盒亮出来,“我这是照顾你的感受,怕你光是闻着,心痒。”
      卧槽?樊云恨不得把江于流连人带烟扔出去。“摆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就不难受了?”
      江于流哈哈大笑,点着一支烟,把烟盒塞进樊云手里,故意昂起头,吞云吐雾。
      樊云弹开盖子,发现仅存一支,捻了捻过滤嘴,抽出来放在嘴边。只闻不点火。
      “那个……你看旁边都是酒楼,没一家烟店。抽一支十块。”
      诱惑樊云破戒不够,还要趁火打劫。樊云憋着一口气。
      顾犀敲窗户玻璃。江于流抬头望的功夫,樊云抢过江于流手里的半支烟,恨恨摁熄了,塞进烟灰缸。
      樊云从兜里掏出张二十,展开了拍在江于流面前方向盘上。
      “不用找了。”
      江于流哭笑不得地摇开樊云那一边的窗户。
      “顾小姐。”樊云已经掉转头,挂出一副笑脸,隔着车窗伸手。

      顾犀马上领会,与樊云握了一下。
      “怎么下来了?”樊云抢先道。
      晒了一天的余热蒸腾着。顾犀站在散着热气的钢铁边,依然气度十足。“出来透气。你到了一会儿了?”
      樊云微笑,“你说带我看好玩的。你们今晚飙车?”
      “原来你都知道啊。还以为会有点惊喜。不过也难怪,估计一会儿你弟弟也过来。”顾犀知道樊云没有上楼的意思,略俯下身,支在车窗上。发胶梳理的背头一丝不苟,露出耳骨上的钻石耳钉。
      顾犀睫毛一瞬也不瞬地望着樊云,笑容可掬。
      樊云散着长发,妆容很艳,红唇偏偏冷漠地抿紧。
      樊云向后靠了靠,避开目光,“和冉英云的生意谈成了。谢谢你。”
      “是吗?那就好。你已经说了很多次谢。……没什么事吧?好几天没你消息。”
      顾犀目光诚恳像老朋友。樊云眯眼道,“我一向不爱出门。不过你叫我,我一定会来。”
      顾犀轻笑,稍稍退开距离。
      樊云拉车门,顾犀替樊云打开。樊云细高跟的罗马鞋踏下来,难得穿了阔腿裙裤,裙摆微微飘起。
      樊云似未在意顾犀打量的目光,“哪辆是你的?”
      “你喜欢哪个?”
      樊云望一眼,几辆色彩鲜艳的上百万的跑车里,镜面一样闪亮的银色保时捷最打眼,霓虹灯管映在车身像投在水里。车好坏不论,铂金锻造一般的外观,气派十足。“这种效果,我以前没见过。”
      “电镀的,全省头一辆。”顾犀语气稍显得意,“搞了蛮久,费时费力。我很少开它上路,都是在我家里那边跑跑。开出来,这还是头一回。”
      “挺好。停路边肯定围一圈小姑娘,照镜子。”

      远远传来跑车的轰鸣。郁安成一辆法拉利,后面跟着几辆车,其中有过年时见到他开的兰博基尼。兰博基尼也换了一副外观。不过郁安成崇尚的改法似乎不停留在表面功夫。一早有传闻,郁公子的车跟着市委的公车过的年检。
      敞篷打开。穿着黑白拼接蕾丝衬衣的唐予歆露出来,细长的飘带系在胸前,甜美可人。江于流远远看着,唐予歆桃花一样的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笑盈盈望定郁安成。
      易然的车才跟上来,停到樊云面前。
      “姐?你怎么来了?”易然未熄火,拉开门跳下来。
      樊云理了一下飘飞的发丝,“你不是也叫我来?”
      易然更觉得奇怪,回过头和顾犀招呼。不是第一次见面。
      郁安成问樊云需不需要车。樊云看江于流,江于流自打郁安成他们进场,脸上失了表情。樊云点头道谢,郁安成把那辆兰博基尼指给樊云。
      唐予歆微微侧身,小声问郁安成,樊云旁边的是谁。
      “顾犀啊,生意人。不过一直在省北她家里那片活动,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来得勤。”郁安成望着她,温柔笑答。
      名字还是听说过的。不是什么正当生意,还差一点坐牢,不知道什么手段,最后放了人。唐予歆知道郁安成没有打算详解。
      远处江于流的目光飘过来。唐予歆似有意似无意,粲然一笑。
      江于流转开脸。但画面太扎眼。璀璨夜色里,好像只剩下那一辆豪车,金童玉女。至于他们是真是假?不足为外人道。

      差五分钟十一点整。人已悉数到齐,只等郁安成发号施令。
      其余几辆已经先后离开。江于流望着法拉利尾灯一闪而没,再看看面前肌肉强劲的超跑,将要落座,顾犀拦住樊云,“上我那辆吧?陪我。”
      顾犀贴得好近,古龙水的味道笼上来。
      “……好。不过我是头一回坐。希望不要影响你发挥。”
      顾犀舒展笑容,“放心。”
      对面的江于流扶着车架,望着樊云,一脸尴尬,“我在这儿等着?”
      “你开你的。走吧。赢了有奖励。”
      江于流依然犹豫不决。
      “怕什么?试试看,上瘾的话,我把易然那辆要过来,天天给你开。”
      樊云表情轻浮,江于流望着樊云转身跟顾犀向保时捷911走去。一如唐予歆手臂搭在车门上,亮红的车影在眼前调转,唐予歆没有一眼留恋,长发恣意地飘在夜风里。
      玩玩而已,谁怕?

      一列十辆跑车卧伏在外环右边道上,蠢蠢欲动。身前抑或身后,不时传来引擎的低喘。
      夜色已深,路面上车辆已经相对稀疏,多数是大货,断续地,轰隆轧过。
      兰博基尼哑光的黑色车身,橙红色内饰,严实地封锁出一块隔绝的乐土。S市潮湿闷热的夜晚化成远景,所有行车只是游戏屏中流动的障碍。
      仪表盘流光飞溢。仅仅是被炽烈的色彩包围着,江于流感到心跳加快。
      面板触手绒滑,质感十足。江于流轻握方向盘,像裸露的女人肩背,在抚摸里压抑着颤抖。意识已无数次预演,握实的一刻,呼吸都似乱了节拍。
      对讲机交替传来亢奋的人声。易然做最后计时,其他语声才平息了。报数在对讲机里拖长变音,后视镜里易然的车灯光柱一扫,第一个插入车流。十辆车先后起步,像饿狼杀入羊群,烽烟四起。

      路灯与对面的远光,在前盖电镀膜表面镜面反射,闪得驾驶舱顶一团耀眼光带。顾犀在交替的光影变幻里,目光似毫不受影响,潇洒穿梭。
      打方向从绝不可能的缝隙切入,樊云扶牢把手,错车时一阵风声,风声稍平息,樊云即感受到心跳声浮起。
      “你的车好像吃亏。”樊云不自觉比平时说话提高了几倍声响。
      郁安成的法拉利起先是若隐若现的红点,现在已完全消失。
      “没关系。钻车流罢了。”顾犀瞅准空档,再次变道。“秋名山车神,你知道么?”
      樊云被急刹甩了一下,“你呀?口气太大吧。”
      顾犀耸肩,“好吧,我是说,离车子的极限还差很远。”
      顾犀在穿车时还顾得上冲樊云笑,目光在后视镜停了一刻,“你许她的奖励好像没什么诱惑力。从一开始就只跟在后头,白浪费起步。”
      “你说江于流?……她开不惯。”
      “不像。没有一次中间超过两辆,还越咬越紧。看来她很不放心你。”顾犀语带揶揄。
      “她看着不觉得,但做事很谨慎,救过我命。”樊云淡然道。
      “好想听出来,嫌慢?”顾犀像赌气,“抓牢,加速了。”
      椅背推着,樊云明显感觉到车子陡然窜出,几乎要惊叫出声。窗外大货车立刻变成缓慢挪动的蜗牛,两旁建筑急速倒退,灯带绵延流淌。
      离弦箭一样在车流中飞跃,明明知道是车子本身好出太多,是在日常交通里肆意践踏规则,但莫名产生千军相向一骑突起的快感。似乎健马腾蹄,四面血雨飞溅,从刀光剑影的密网里杀出,撕裂幢幢黑影,抛在身后。
      克敌制胜一往无前的爽快,好像只要狠狠踏底油门,罔顾生死,自己就将金光附体,剑啸长空。
      轮胎急速转向摩擦路面发出尖利嘶喊,车流如铁桶钢墙对不怀好意的入侵者鸣笛示威,却丝毫不能阻挠顾犀的左突右冲。节奏加快,紧随在后的兰博基尼也终于爆发沉重的喘息。
      江于流被座椅包紧,盯着眼前银翼一样闪光的车身。总是等到时机将逝去的一瞬,保时捷才猛然跃起,逼江于流不得不降下来再等一拍。
      速度逐渐飙升,方向盘踏实的握感,油门渐紧。顾犀的纠缠少了,一切好似如鱼得水。细微的颠簸和飞掠的交通牌,像如水静夜里漂浮的霓虹灯影,缥缈梦幻。
      感触强烈地搏动,似不断加热的滚水,濒临极限。江于流已经记不起自己是为了跟住樊云。变道,重拾节奏,另寻方向。那辆嚣张的跑车渐渐与背景融为一体。
      保时捷闪着远光,将要超车时刹车灯忽然闪亮,让在一旁。江于流错愕,身体却似与车融为一体,全部出于本能,迅快地超越。再没有反光镜一样耀眼的阻碍。光线、声响,都似退开一段距离。在密闭的车舱里,仅仅剩下她疯狂搏动的激情。
      甩脱顾犀的刁难,渐入佳境,江于流切入车流,追近了跑车车队。遥遥闪现的一抹鲜红车影,吸牢江于流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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