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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惊觉相思不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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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于流三不五时去找唐予歆。哪怕是陪着唐予歆吃个饭。
唐予歆一心一意扑在晏君的案子上,但或许因为有这样的目标,逐渐恢复了正常的作息,气色也稍稍缓和。
江于流没理由阻止她。
只是有次和樊云在射击馆,迎面碰到唐予歆。公安射击馆,道理上唐予歆出现没有什么不合理,但反而是她们常常出入自由,头一次看到唐予歆。
唐予歆没事人一样凑上来。不需要她打眼色,江于流已经装作久未联系。
三个人在各自射击棚,江于流站在中央。戴上隔音耳罩,瞄准时,江于流闭上眼,从五条靶道中分辨左右传来枪响声。江于流似乎看到樊云和唐予歆各自站在一端,举枪对射。唐予歆面色凝重,但眼睛里闪现快意恩仇的光芒。
唐予歆发射速度很匀,跟随她呼吸的频率。
樊云打了三发,骤然停止。江于流马上扣响扳机。在她将要结束时,樊云忽然连续地打空所有子弹。
看靶纸时,唐予歆说,“你们是不是故意让我?”
樊云耸肩,“打得少,今天第一次拉出来比,已经算超常发挥。”
江于流很清楚,樊云是从小摸枪的,拿得还是她自己的枪。
现在轮到她解释了。“下次玩彩弹怎么样,不一定就输给你。”
唐予歆说隔壁就是有模拟场景的战术训练场。樊云笑说自己玩不了,不敢献丑。叫江于流陪她去。
江于流先做,唐予歆挑刺这个不标准,那个没做到位,那么躲就死了。江于流一口气泄了,忍着笑做完。
轮到唐予歆,她举枪时目光锐利,与平时相比,英姿飒爽,果然非常不同。旋身,下蹲,闪避,每一个动作,江于流看在眼里,都感到惊艳。
正是因为太美,太珍贵,反而显得眼前一切异常脆弱。
唐予歆果然更快,成绩也好。江于流趁机服软,得以开溜。
酒店大堂亮着昏黄的灯,没有一个客人,像穿入平行时空。唐予歆报房号,818,有朋友等。柜台后的中年女人抬眼看了看她,说绕过走廊,乘后面那部电梯。
宽敞的货梯。唐予歆一个人站在空荡荡毫无装饰的电梯里,不知道等待的会是什么。
电梯门缓缓打开,与之前见到的全然不同,别有洞天。暗金色花纹从地毯蔓延到墙面,迎面的小型水晶吊顶,昭示着一个纸醉金迷的新世界。
唐予歆四处打量着,进门处排着赌博机,倒像是五光十色的迎宾女郎。转进去迎面是围着一圈人的牌桌,服务生静悄悄端着饮料快步上前,又悄无声息地退开。荷官动作潇洒,切牌、发牌、等待下注,没一点声响。这里的所有服务人员都年轻漂亮,面上一概扑克一样毫无温度的微笑。
唐予歆转身看到不起眼处围着铁栏的银柜。
收银的女人问她是否有会员卡。唐予歆摇头,掏出卡包。女人轻柔地说,非常抱歉,这里只收现金。
邱永福侄子的酒店。江于流来传话,谈完了正准备走,穿着西服背心的男服务员敲门进来,说有生面孔进来,好像是警察。
江于流又坐下来,等他们查清楚人,报上名字,江于流吃了一惊。
服务生问怎么处理,来了已经半个多小时,一直有人盯着。需不需要问一下,还是直接请她出去?
江于流插话道,“这位是唐局长的家人,打过交道,我去看看吧?”
唐予歆再观望了一轮,迟疑着下注。翻牌的瞬间,围坐在牌桌边的人各个屏气凝神,唐予歆也受感染,喉咙发干,脸烫起来。
庄家稍逊一筹,有人叹气,荷官冷漠地收去筹码,在筹码盒里分面值摆放齐整,再将彩头用塑料尺按次序推出。唐予歆摸回自己的本金和奖金,不觉手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犹豫的功夫,荷官已经开始新一轮发牌。余下众人陆续下注。
肩膀被搭了一下,唐予歆回过头。
“赢了多少?”江于流微笑着,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
唐予歆微微挑眉,“刚刚回本。赚了一个码。”
“如果我是你一定见好就收。”江于流揽住唐予歆,“走吧,送你出去。”
唐予歆望了望远处的服务生,因为江于流过来,先前盯着自己的压力终于散去了。
“怎么?你家开的?我不能玩?”唐予歆微微挑起下颌。
江于流耸肩,“好运气何必花在这里?”
唐予歆知道自己太嫩了,一来就被盯死,讨不到什么好。于是跟江于流去银柜换了钞票。
电梯里,两个人前后站着,都没有说话。出去酒店,唐予歆戴上墨镜,负手而立,江于流替唐予歆拦车。
江于流打开出租车后门,“你去哪里?”
酷热的天气,冷风从车里吹出来。唐予歆站在冷热交替里。
“我去哪里?”
江于流耸肩,压低嗓子道,“别玩了。晚上我去找你?可以么?”
唐予歆冲车里说,不好意思,不走了。说着把门关上,穿过马路,进对面一家冷饮店。江于流只好跟过去。
江于流问唐予歆怎么会来这里,怎么能找进去?
唐予歆毫不掩饰地打量她,反问她在这里干什么。“他们让你来问我的?”
江于流渐渐换回玩笑的表情,“这怎么敢,你是警察。是你问我才对。”
唐予歆飞了她一眼,话到嘴边最终作罢。“你不要赶紧回去么?樊云在么?”
江于流一本正经,“樊云不爱来这里。……很少出现生面孔。第一次来,你应该找个人陪。这边的服务生记忆力相当好。上次我换了身衣服,兜里没揣钱,在这儿挂了二十块买烟,结果可好,回回来都要被讲。”
唐予歆拆了一个可爱多,把另一个塞江于流手里,“好啦。真奇怪你紧张什么劲?瞧这一头汗。放轻松,我这就走了。回见。”
江于流望着唐予歆轻轻巧巧掀帘子出去。空调吹着湿透的背心一阵凉。江于流不知道唐予歆查到了哪里。
唐予歆在玩火。
她自己也一样。
江于流跟着樊云闲玩。易家供应网下游的本市的娱乐场所,樊云几乎转了个遍。
樊云活动频繁,邱永福在暗处使劲,吴振明面子上消停了很多。原料也勉强接上供。吴振明负责原料及整批毒品运输,与外地下线交涉。是易家一层屏障。但要紧的制毒和本市的交易,易家牢牢把握在手里。
三番两次碰到市长公子郁安成。郁安成身边前呼后拥,流水样一次一拨人。郁安成虽然傲气,但招呼起来也颇豪爽,看起来倒不完全像官宦子弟出身。
平时也就是点头喝杯酒。见到樊云落单,郁安成特别移步过来,说好久不见易然出来玩。
易然从送易近山回乡再回来S市,用功很多。
樊云苦笑,“然然心思重,得等他自己想开了。”
“别看平时跟我们胡闹,他这人其实挺重感情。之前喝醉了,我们都是胡侃,就他一个人举着瓶子,赌咒发誓,说等书念完了,一定要接你回来。”
樊云从晦暗难辨的光线里隔着烟雾看郁安成,觉得这个人也不是表面上那么轻浮相。
郁安成话锋一转,“小云姐,个把月不见,看着和从前可不大一样了。”
樊云笑,“人生得意须尽欢。”
樊云毕竟没有郁安成他们呆到那么晚。易非有时候一个电话,说晚上来,樊云即速速回去接驾。
小时候偷欢,现在还是。同样在易非房间。但比起从前更激烈,更痴缠。好像弥补过去,大敞着门,喘息声,呻吟声,绕过重重门,钻入每一个房间。
就算这样还不够。
樊云说主宅有这么多房间。蒙着白布,清清冷冷,半点生气没有。
易非裸着身体由樊云缠着,脸上一热,说从前没看出来,你爱好如此特别。
发丝荡下印出密林一样的阴翳。皮肤是绽开的桃花,透着一抹绯红。簌簌繁花压枝,风急雨骤,震颤不止。
樊云温柔抚慰,散落的发丝相互纠缠,扫在两个人锁骨脖颈。
身体最深处的震动都是真实,触觉却像假的。
易非眯着眼,捞起樊云一瞬灼热的仰望,视线短暂相触,隔过层层雾霭。而后天地倒悬。
从前在这栋房子里发生过许多事,好的,不好的。都盖上崭新的绯色记忆。
易非几乎不留宿,樊云也半点没有搬回去的意思。都不提这茬。好像本来就应该这样。
两个人紧紧抱着在书房沙发里缩成一团。身体交叠着陷在皮沙发里,也不知道是太疲倦还是太舒服,几乎睡着了。
“妈问过,我说今晚要回去。”
易非稍稍挣扎,轻语声就钻在樊云颈窝。樊云半睡半醒,说不出痒还是躁动。
贴着的身子是滚烫的,但抚摸易非缎子一样露着的背脊,又有一点凉。
“那就起来吧。”
樊云嘴上嘟哝着,贴着易非的手一点都没有松动。
“嗯……”
易非的推拒毫无力道。
几乎做了一道梦,樊云豁然惊醒,跃起穿衣服。浸着烟酒味的披挂,此时此刻才把两个人挡开足够清醒的距离。
易非把散乱的长发抓起,盘在头顶,由着樊云替她整理衬裙,拉好拉链。樊云动作太规矩,变成互相的狡黠的赌气折磨。
樊云开车把易非送回去。再回到她们刚刚所处的空间。迟到的残存的酒精,这时候方显余威。挑高的吊顶下,拱墓一样空荡荡房间里,乐音和彩色光线海浪一样飘荡。晃动着,填满两人纠缠不清的影子。樊云驻足,流连。似不甘,似情愿,好像能原封不动地打包进记忆深处。
时间也确实是一分一秒地过去。但感官被充爆的回忆,也真的像炸裂的气球碎片,坍缩成干瘪的一小条。一天和一天大相径庭,又似小纸片上一遍遍盖上彩色的字迹。什么都辨不清。
一边畏惧着,一边等待着,变故还是终于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