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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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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上午齐磊到易家拜年,因年初四晚上易非也是单独去齐家。快到午饭时樊云才出房门,迎面撞上。
齐磊从侧旁起居室的沙发上站起来。熨帖的休闲衬衣配深灰色呢绒裤子,精神抖擞,又不显得过于正式。多年未见,他俨然成功人士,脸上立刻现出面对远房亲戚一样故作亲近的夸张笑容,“小云,起来啦。”
楼上从来悉无外人,樊云猝不及防,掩上门,“嗯……易非呢?”
“在里面,说给我拿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半天。”
樊云顺着齐磊视线望去,易非卧室对面是主卫,中间是个小走廊,侧面是衣帽间。小过道与外面起居室隔道百叶板的折叠门,平时也不常关。从樊云的位置看得到过道的门是敞开着的,衣帽间虚掩着,亮着灯,有人影晃动。门忽然洞开,樊云探究的视线与易非撞个正着。
易非提着一个小号的印着logo的纸袋出来。
“在上次买的一堆里找了没有。以为顺手插到别的哪里了。年前买的那堆也没来得及整理,通通翻了个遍。都没有。原来是夹在衬衣的袋子里。里面不透风,我都出汗了。”
易非把袋子丢给齐磊,脸朝着樊云。阳光穿越阳台和起居室变得微弱,樊云便站在阴影里。
对视的瞬间,樊云大脑一时停机,随口道,“什么东西?”
“前天我们去金源中心,你姐姐给我挑的领带。”齐磊说着就拆开包装。
樊云没想到他竟自然地铺陈开来给自己看,犹豫着接到手里。低头的同时感觉到自己就如这一块金贵的布料,接受着易非和齐磊的估量,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原本一开始就该找借口速速离开,现在卧室门口呆站着拖时间,倒好像自愿配合,演出一场和和美美。
幸好保姆这时候上来,说开饭了。
下楼时,樊云理清思路,站在餐厅外朝里面扫一眼。陈丹已在主位落座。五副餐具都布好,菜色丰盛,当中是清蒸河蟹和一虾两吃,还配了瓶白葡萄酒。
樊云并不走近,“妈,我去医院了。”
“别急着走,饭已经送去了。你看这个螃蟹,小磊专门带的。坐下来一起吃。还正叫然然起来呢。”
“初三去五叔那里没陪着爸吃饭,前天又少了一顿,爸还在生我气。”樊云平静道,心里巴望着顺利逃走。
“过年以后你可是一顿饭也没有在家里吃过。妈和大姐也要不高兴。”易然一边理着睡炸的头发,施施然从楼上下来。
樊云阴郁敏感,这样的话除了易然再没有别人说了。
易非接口道,“你爱吃的菜专门做多,打包一份,摆盘一份,妈为了留你也是用心良苦。”
樊云招架不住,只能投降。
易非与齐磊并排,齐磊靠近陈丹。樊云坐在易非对面,埋头夹菜,不与易非对视。
齐磊收拾好半只螃蟹,放在陈丹面前盛醋的盘子边。陈丹忙不迭叫齐磊管自己吃,脸上洋溢着笑。另半只齐磊喂给易非。易非装作不觉,端高脚杯啜一口。齐磊的手在空中停了一瞬,易非饮酒不紧不慢,他才作罢,也放到易非盘子里。
酒杯平置桌上,易非盯着葡萄酒金色的涟漪,纤纤细指夹住杯脚在桌布上来回缓动。眼角余光瞟向对面,樊云只管低着头。
“啧啧,姐,都要订婚,就别掩饰了。”易然打趣道。
齐磊顺杆而上。“是呀……”
“呵,他就是特别挑在你们面前献殷勤。”
齐磊一时辨不出易非的虚实,便也改了口,“在家里面,多献殷勤那是应该的。”说着捡一只个子大的螃蟹放到樊云面前,“小云也来一个。”
樊云从始至终没有抬头,然而表面的礼貌还要维持。接过来,“谢谢。”
“还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了。”齐磊不客气地大笑道。
樊云扫一眼易非,易非只管夹菜,并不碰那半只剥好的。
“‘谢谢’总是要说的。”
齐磊仍堆笑道,“跟我可是见外了,撇开你姐这层,怎么说我们也是多年的老同学。前天妈还跟易非念叨你。上次你来家里,我和大哥都不知道,留你吃饭都留不住,非要走不可。”
“那天是下午过去的,晚上回医院陪爸爸了。”
樊云手里筷子早已停下来,开口也不过一句话。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冷言冷语地对付。
齐磊连连碰钉子,心里不痛快。樊云回到s市已有一个半月,齐磊明示暗示,易非不仅不接茬,连一起回易家吃饭都省了。如果从前的事是樊云脾气古怪,现在自己同易非几乎已板上钉钉,不说叫一声姐夫,还这样一副阴阳怪气的态度。
“妈还总提起你小时候在我家住的那一阵,怎么说也带过你一个月。”齐磊吞了口酒,依然玩笑的语气,易非微微蹙眉,他意犹未尽地继续道,“说你那时候肺炎,夜里离不了人,稍微没有人照顾就咳得撕心裂肺,要把全家人都喊起来。”
樊云嘴角微微勾起,一言不发。
母亲被劫持后,男人们忙成一团。有女人持家的只剩下三叔家。樊云记得那时怕极了,但没有谁顾得上用心安慰她,也没有谁能平复母亲生死未卜的心情。
那之前从来有求必应,在家里时,母亲在时,多么无法无天。不管闹成什么样子,母亲总是回护着,“我的女儿,要让谁教?”
她还来不及学会理解趋炎附势的人类文明,在无知无觉中已然失了势。一墙之隔,大人们议论的是易家的儿子和新的女主人。前一刻假装苦口婆心可怜着自己的,下一刻转过身变成等着好戏的看客。
常听到的。樊云是被娇惯坏了,在别人家里住一点都不知晓感恩。回去易家以后该懂事了,陈阿姨要带姐姐和小弟弟不容易,可不能像以前那样胡闹。
舞台已换上崭新的布景,樊云无处可去,她只能换一副颜面,曲意争辉。
不论最初的骄狂,或者后来的讨好,对她来说都是不堪的历史。她以为自己站远了,不说不动,该可以隐身了,便有人三不五时跳出来提醒她,当心故态复萌。
那些细碎琐事是怎么发生的?在年幼的时候,樊云却记忆深刻。或者不是她自己要记忆深刻,是不断有人提醒着,一次次重翻旧账。一个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依靠的孩子,要怎样骄横,怎样迁怒,怎样自取其辱。樊云没办法解释,又没办法抹去。回望过去,像早已经过轮回,好比是注视着另外一个生物的所作所为,又深刻知晓那就是自己。是前史,更是无知狂妄的卑劣基因。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易非沉声道,“小时候她生病很厉害,我是有点印象。不过她这个人一向怕麻烦,丝毫不愿欠别人的。脾气不要太好。”
樊云恍惚失神,但听到易非的声音,抬起头,对上她温和的目光,知道往事已如烟尘。
齐磊讪讪道,“我想哪至于,我可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真是女大十八变。她小时候皮的,比然然还难带,现在这么矜持。”陈丹笑,“太矜持了可不行,女孩子不能什么都自己扛着的。”
樊云微扬嘴角,“不会的。”
“就是,有我在呢,我肯定会保护姐的,对不对。”易然手臂搭在樊云肩上,手里捏着的蟹钳就蹭在樊云脸上。樊云作势要打,易然嬉笑着道歉,桌面上又一副笑语盈盈。
齐磊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易然才消停。
他扫一眼号码,忙接起来,声音里都带着笑,“嫂子。”
齐磊的大嫂郁茵茵是s市市长的养女。虽然说是养女,坊间流言郁茵茵根本就是郁市长亲生的。郁茵茵下嫁齐家时的排场真赶得上皇帝嫁女儿,那时候气氛相当宽松,一水的劳斯莱斯和保时捷真如流水绕了大半个城区最终停到闹市区的婚礼现场外,整条长街出动警力戒严,红毯铺了近千米。全市头头脑脑都露了面。
少妇郁茵茵一个人在家里百无聊赖,说易非这边这么热闹,正好凑桌麻将。易非如临大敌,午饭草草结束。早吩咐人收拾了楼下的棋牌室。凑人数,樊云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