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之书》吉尔提缇

14、血之书－－哈梭

　　毛毛拖着伤腿走到夜牙的帐篷前面，里面很安静，没有传来夜牙睡觉时的那种呼呼声。
　　“小牙齿？”他轻轻的叫了一声，夜牙没有回答他.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进去了，自从新的首领来了之后，他这位朋友的情绪就越来越复杂，消沉，暴躁，不安各种挥之不去的阴影包围了他，让他与同生共死的同伴们都日渐疏远。
　　“夜牙。”毛毛站在帐篷门口，踌躇的说：“我想去告诉首领……我的腿的事情。”
　　帐篷里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夜牙猛然掀开了帐帘，满脸惊讶的看着毛毛。
　　毛毛努力对他笑笑，说：“这个首领可能真的和尼洪斯不一样，兔兔子还说他看过首领动手术，如果她可以……”
　　“如果不可以哪！？”夜牙低吼着问道。
　　“可是，这么下去怎么办？”毛毛无奈的喃喃道：“瞒下去根本没用，现在暂时是没有仗打，首领不会注意到我，万一以后有一天……”
　　夜牙抖动着握拳的双手，焦躁的脱口而出：“我杀了她，就像杀了……”
　　毛毛的眼睛一下瞪大了，喃喃道：“你在说什么？”
　　“如果他不死，我们全部都要死！”夜牙恶狠狠的低语：“眼看着兽人箭如雨下，他还只管叫我们往前冲，而自己却要骑马逃去普绪克，如果我当时不动手，现在就连这10个半人都没的活！我不后悔，我没不觉得自己做错过，而且如果上次尸检那个女人看出了什么，我一定当时就杀了她！”
　　毛毛越听背脊越凉，看了看左右，抬手挡在夜牙的嘴上道：“别说了！”
　　“我只想要你知道，坎布宁现在只剩下这么10个人了。”夜牙黯然道：“你记得马人平骑吗？他只是被岩石砸伤了脚踝暂时不能走路而已，尼洪斯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人类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死在战场上还好，如果是被像畜生一样的宰杀……”
　　毛毛知道夜牙的耽心不是多余的。
　　“一个马人如果不能奔跑了，那就是个废物。”这是尼洪斯边喝茶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然后平骑就被绑在木桩上，给坎布宁的弓箭手们一人一箭练手，美其名曰利用完最后价值。
　　弓箭手们面对平时的战友，握弓的手都是抖的，好几箭下去没一个人中要害，平骑始终死不了，但他咬着嘴唇一声也没吭，直到最后一箭射中了他的心脏，他才摆脱了这个对他未曾有丝毫公平的世界。
　　“我知道，我不会去找首领。”毛毛对夜牙一笑，擂了擂肌肉都已经有些萎缩的右腿，挺天真的说：“也许明天它突然就好了呢？”
　　“我会想办法的，你再等等……”夜牙喃喃道。
　　然后他们又说了几句话，毛毛就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夜牙的帐篷。
　　他们各自怀揣着沉重的心事，根本没有擦觉到在另一帐篷后面的阴影里，一个趴在地上几乎与泥土融为一体的身影，静静的凝听着他们的对话。

　　清晨时分，血莲挣扎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啸恩的旁边，身上盖着她的红袍子。
　　她一下子坐起来，盯着犹自沉睡的豹人的脸，脑子哗啦的清醒了过来。
　　哦，没事儿。
　　昨天开刀开的她手抽筋，在给啸恩缝完最后一线伤口的时候，她就地倒了下去，马上睡的不省人事。
　　那这盖在身上的红袍子……血莲看了一眼帐帘上透出的淡淡人影，低头笑了笑，一边哼哼着：“升帐～～还要升帐～～”一边穿上红袍子。
　　她刚侍弄好穿戴，突然眼前幽光闪过，一只小小鸟儿停在了她的鼻子上。
　　血莲一把抓住小鸟握手心里一攥，然后她闭上眼睛，聚精会神的领会着小鸟千里迢迢带给她密语。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首领，无骨请求见你。”
　　“进来吧。”血莲说着，她松开手，小鸟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么早就来找我，你一定有要紧事么？”血莲对无骨问道。
　　无骨点点头，面色沉重的对血莲说：“昨天我值夜时发生了点儿事情，虽然当时就应该告诉您，但您在为豹人动手术……”
　　“没关系，现在说吧。”血莲对他笑了笑。
　　无骨看了看睡在地上的豹人，有些迟疑。
　　“他绝对听不到，我用生命保证。”血莲说道，无骨这才开了口。
　　他们在帐篷里一番低语，血莲皱眉沉吟了片刻，对无骨展颜一笑：“其实这些事我大约察觉了一点儿的，但还是非常谢谢你告诉我。”

　　这天的升帐还是依旧进行，血莲看上去也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升帐完毕后，血莲对御鬼道：“过几天我想去亚拉托，你先替我去探探情况，明天早晨升帐之前赶回来，务必把亚拉托白天夜晚的情况都探个究竟。”
　　御鬼看着血莲，没有回答。
　　血莲对御鬼笑了笑，露出些不安的神色，但这只是一瞬间，她的眉眼又坚强了起来，对御鬼道：“我一点儿也不害怕哦，可是，这些事目前我只能信任你。”
　　御鬼颔首，竟把自己袖中那把血莲给他的匕首递给她。
　　血莲有些动容，她将匕首推回御鬼的手里，怜惜的说：“傻子，这个我已经送给你了，你要好好的用它保护自己，别太为我担心。”
　　看着御鬼终于低头悄然离去。血莲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狼人到底当我是什么？一个必须受保护的没用女子？
　　我希望自己看起来并非那么软弱。
　　她低头看了看还在沉睡的豹人，给他胸膛上的创口再换了一遍药。
　　豹人的呼吸均匀而顺畅，已经不复那种沉重混浊的鼻音，而他的额头上的猎豹花斑也淡了许多，连轻微的抬头纹都看的清楚。
　　醒来吧，等你睁开眼睛以后，你就会是一个全新的人！血莲欣慰的笑了，为啸恩，也为自己。

　　整个白天相安无事，晚上血莲一个人在帐篷里呆了一会儿，又有点儿开始馋烟草了，但她害怕熏到啸恩，便捏着烟卷蹲到帐篷外面去抽。
　　月色很好，虽然晚风透着些许寒意，但在残酷的冬季到来之前，这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血莲不禁一边享受草药烟卷的熏陶一边慢慢的在营地里溜达，远远的看见泥土广场的旗竿下站着一个人。
　　不过说站着一个人有点儿牵强，因为那姿势与其形容为站，不如形容为缠，因为他整个人跟扭麻花的似的和旗竿融为一体，如果不是血莲的视力还算犀利，真以为今晚上值夜的人溜去放屎□□了。
　　“□□？”血莲招呼了一声，那人哧溜一下松开旗竿站直，对血莲毕恭毕敬的叫道：“首领。”
　　“今天轮到你值夜阿。”血莲客套了一句，问道：“冷吗？冬天快来了。”
　　“完全不。”□□挺自得的说：“蟒蛇人不比毒蛇人，我还能坚持很久。”
　　血莲淡淡笑了笑，对他说：“其实你是半人，别老是把自己当成真的蟒蛇了哦，总是缠来缠去，小心忘记了自己真正的样子。”
　　“可是，这是我的能力！我很喜欢。”□□态度坚决，突然对血莲问道：“首领，如果我没有了这点儿本事，你觉得我还有留在这个军队的价值吗？”
　　“当然有。”
　　“我不觉得。”□□却摇了摇头，目光炯炯的看着血莲道：“首领，你这么想不对，如果一个半人失去了自己的能力，那么他就是个废物，做为一个首领，你得好好挑选自己的部下，尼洪斯大人就是一直这样坚持的。”
　　血莲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想了想，对□□道：“□□，你记住，我跟尼洪斯不一样，你现在跟我，就必须听从我的意志。”
　　“是。”□□虽然嘴上这么答应着，但他漫不经心的眼神告诉血莲，他根本早已走进了一个格局里，不是那么容易出得来的。
　　血莲也懒得跟这个格局蟒蛇人辩论个什么屁来，再加上夜越深就越寒冷，血莲便只是对他点点头，慢慢的向回走去。
　　快要到帐篷的时候，她突然感受到一丝不对劲，站住脚，右手握紧了大袖子中的细刃。
　　有人在附近，她的直觉这么告诉自己。
　　还真有点儿害怕，你这个娘们，平时果然太把自己当人看了，血莲对自己骂道。
　　虽然对御鬼她也并不是完全信任，但他在身边的时候，她真的会比较安心，也比较安心随心所欲的任自己折腾。
　　“出来！别以为我看不见你。”血莲沉住真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