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退为李》何处是归途

32、又为囚徒

　　暗香谢的二楼内摆设雅致，可细看屋中物什都价值不菲。且看那翡翠屏风，如此大的翡翠已是罕见，如今雕成屏风，那刀工更是令人折服。一侍女端着鎏金果盘站在一旁。梅冷蕊轻一挥手，便叫侍女退下了。
　　屋内无花，却有淡淡的梅香。梅冷蕊看着李封铭，笑道：“李公子能来这暗香谢，真是难得”说着，又为李封铭斟上一杯茶道：“当年我多次请李公子来这儿小坐，李公子可都是因事务繁忙拒绝呢”。
　　李封铭接过茶，笑道：“醉仙居虽不比这暗香谢千金一席，但也是个小酒楼，总是会忙一些。”
　　听此，梅冷蕊轻笑道：“李公子确实善于经营，如今这长安城都要由李公子经营了吧。”她看李封铭的眼神是情意无限，只是李封铭看她的眼神很是坦然，显然对她的美貌没有半点兴趣。她心中微叹，道：“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李公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李封铭也是快人快语道：“我是有一事相求”李封铭只是简单的用了个“我”字，这显然是想拉近与梅冷蕊的距离。梅冷蕊自从见了李封铭就一直笑个不停，毫无传闻中的冰冷难交之感。
　　她确实是笑的真心，道：“求？”
　　李封铭恭手道：“确有一事相求，想请梅姑娘为我寻一人。”
　　梅冷蕊淡淡道：“李公子可是要寻晋家的公主？世人都知她在洛城。”这语气中不禁有些酸意，然而李封铭并未听出，他道：“是想请梅姑娘为我打听家妹的消息。”
　　“哪个妹妹？”梅冷蕊的眉宇又现出笑意。李封铭道：“是我的小妹李笑辰。辽源一别便无了消息。”
　　梅冷蕊听了，眸光闪动，笑道：“三日后便给公子消息。”
　　李封铭来到这儿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他问道：“三日？”
　　梅冷蕊笑道：“常人难道能够三日内长安辽源两头跑么？公子且等消息吧。”
　　洛城，建安宫中，杨肃站在一旁，看着宇文恪当着众臣的面，拿着鞭子抽打晋玄鸣。大臣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而他眉毛都没动一下。
　　对于如今的他，已是无牵无挂，杨碧成在知道他对宇文恪俯首称臣后便与他断绝了父子关系。现如今他孤家寡人，倒真是没什么可在乎的。
　　晋玄鸣看着宇文恪，破旧的袍子下是斑斑血痕。他大笑道：“你以为你这样就是名正言顺的称王？”
　　宇文恪坐回龙椅上，笑看着他道：“我宇文家本就是这中原的王。”
　　晋玄鸣讽刺一笑道：“这么多年，谁又会记得？中原大乱，谁会记得拥你为王？”
　　宇文恪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他一甩手便叫退了这些大臣。他走到晋玄鸣面前，俯身道：“那怎么样当王才名正言顺？是娶了你的皇后？”说着，他微挑眼角，看着晋玄鸣的反应。晋玄鸣果然气得脸色发青。
　　宇文恪笑看着他，道：“不要那么激动，你的皇后我早就玩腻了。”
　　晋玄鸣眼睛里已满是血丝，宇文恪道：“你以为是这几天的事？”他说罢，便笑道：“太后为什么这么恨你？她怎么知道萧美人的事？你要不要问问你那贤良淑德的皇后？”
　　他说罢，又恶毒的看着晋玄鸣道：“我依然记得我十岁生辰那日，我母亲那绝望的表情”他恨眼看着晋玄鸣道：“你们晋家的江山是从我们宇文家偷来的，当年你们怎么偷来江山，我现在就要怎么夺过来。”
　　说罢，他又叫来太监道：“今夜我便要临幸晋莲笙，把那女人好好调教一番。”
　　晋玄鸣想冲过去杀了宇文恪，这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简直如地狱恶鬼一般，他蛰伏二十多年，就是为了今天羞辱晋家人？
　　此时，一黑衣男子走了进来，他身材纤瘦头发长至腰部。他看了一眼晋玄鸣，道：“将他带下去吧。”
　　待晋玄鸣被人带下去，宇文恪看着男子问道：“你是同情他？”
　　男子摇头道：“当年征战，他也只是半大的小子。”
　　宇文恪看着男子，笑得有些嗜血：“你那时也只是襁褓中的婴儿，他们却也要将你赶尽杀绝。”他将手轻抚在男子脸上，眼神竟有些痴迷，眼前的这张脸，柔美的比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漂亮，很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男子退后一步道：“我只知道战争本就不对。”说着，他又想起什么一般道：“我把晋莲笙放了。”
　　宇文恪一听，便愤怒道：“你放了她做什么？”
　　男子淡淡道：“若那场战争关我的事儿是因为我是一个婴儿的话，那么晋莲笙都没有生在那个时代，这场仗也根本不关她的事。”说罢，男子便转身离去。
　　宇文恪看着他决绝的身影，厉声道：“好，宇文和，那你就记住，这场仗关你的事，死多少人也都与你有关，因为你姓宇文。”
　　“牛儿你快快走诶~”寇怀安手里扬着小皮鞭，嘴里叼着一狗尾巴草，时不时懒懒的蹦出这一句话。一旁的袁孟杰抱着胳膊不知何时睡着了。
　　寇怀安回过头，却看到李笑辰也是手拄着胳膊眯着眼。他撇撇嘴，最终大叫一声：“老子受够了。”说罢，便将皮鞭一扔，跳下了牛车。
　　一条小道上，两辆牛车一前一后，前面牛车上的年轻人回过头道：“小安啊，你这是怎么了？”
　　前方的车上坐有四人，有两人平躺在车上，面色苍白，看似受了很重的伤。寇怀安扯了扯他那粗布短袖衫道：“这牛车走的还没有我快，什么时候才能到洛城？”
　　刚刚说话的男子叫于国，他长得方方正正，看着寇怀安赌气的在前面一直走，就笑道：“你是打算走到洛城啊？鞋都破了你也走不到。”
　　袁孟杰此时已睁开眼，他看了眼寇怀安道：“安分点，累了就睡。”说罢，他又看了眼一直闭目养神的李笑辰。此时的李笑辰穿的也是乡里人的粗布衣。她用一些首饰向村里人换了两辆牛车。
　　从罗修那逃的太过匆忙，八人身无分文，如今最大的财主便是李笑辰。几人本是奉命押送她的，如今却是吃行都要靠李笑辰，这让袁孟杰很是过意不去。
　　老牛拉车四平八稳，晃晃悠悠的走在小路上，日头正暖。李笑辰缓缓睁开眼，看着袁孟杰笑道：“若是有点愧疚，就送我回辽源？”
　　袁孟杰心中的愧疚感瞬间又被使命感代替，他正色道：“皇命不可违。”
　　李笑辰撇撇嘴，道：“不知道你奉的到底是谁的命。”袁孟杰刚要反驳，寇怀安的声音便从前方传来，他开心道：“前面是青阳城了”说罢，他兴匆匆跑来，跳上牛车道：“到了城里，我们便可请大夫为他们两个看病”
　　他拍了拍牛的屁股，那老牛甩了下尾巴“哞”了一声。寇怀安笑道：“我们把这牛车换成马车，一定比这快。”
　　李笑辰听此，又闭上眼笑道：“嗯，我又离死快了点。”寇怀安听此，突然不再反驳李笑辰，而是变得沉默。他转头看着袁孟杰，袁孟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前方。
　　前方牛车上的于国看着他们，笑道：“到了城里我们可是能吃顿好的了。”
　　李笑辰嘴角微扬，继续闭目道：“不知道这城里有没有烤鸭，我现在能吃下一整只”
　　待八人坐着牛车到了青阳城下时，才知原来青阳城也是全城戒严，几人互看一眼，袁孟杰道：“进城修整，明日清晨在城门口集合。”
　　李笑辰从怀中掏出一支玉簪递给于国道：“拿去当了，给他俩买点药。”
　　于国不好意思的接过簪子道：“这一路上让李小姐破费了。”
　　袁孟杰对李笑辰心中自是无限感激，只是却说不出口。毕竟他是要押着李笑辰去送死。李笑辰不在意的笑笑，又指着两辆牛车道：“看这两辆牛车能换几匹马”说着，又从手中脱下一玉镯送到于家手中道：“这个也当了换钱吧。”
　　于家与于国是一对双胞兄弟，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于国将那玉镯送回李笑辰手中道：“这玉簪就够了。”
　　李笑辰只是笑笑道：“还要换辆马车，这两位兄弟伤势严重，骑马怕是不行”她看一旁的袁孟杰一脸别扭样，又道：“我也受够牛车了，还是马车快一些。”
　　说罢，几人分开，李笑辰与袁孟杰他们找到了一家酒楼，奢侈的吃了顿好的。他们虽一身朴素农装，可气质是藏不住的。李笑辰本就生的惹眼，几人坐在酒楼中引来周遭人频频地打探。
　　寇怀安对这些很是不在意，他不客气的掰下一只鸡腿便大快朵颐。不一会儿，便来了一队人，其中一个着鲜艳的绯袍，一看便知是这青阳城的刺史。那人走进酒楼，一眼便看到了李笑辰这显眼的一桌。
　　他走上前，对李笑辰恭恭手道：“李小姐怎么来了青阳城？”
　　李笑辰看着来人，脑中回忆着这人的身份。不一会儿她便笑道：“崔伯伯近来可好？”她看了眼旁边的两人笑道：“这位是家父的朋友，崔刺史。”
　　那崔刺史看了看袁孟杰与寇怀安，好奇道：“这两位是？”
　　李笑辰马上介绍到：“这两位是我的远方表哥。”
　　崔刺史满脸堆笑的盛情道：“李小姐来我这里怎能就在这酒楼一坐呢？”说罢，便要带她回刺史府。
　　说是邀请，可三人却是被一帮人围着送到刺史府。寇怀安走到李笑辰身边低声问道：“你跟这崔刺史很熟吗？”
　　李笑辰低声回道：“一年前就见过一次面。”她尽量保持着微笑，而那崔刺史则是又问道：“李小姐怎么来这里了？”
　　辽源兵变的事想必整个中原都知道了，李笑辰只好道：“家父自行出兵西北，笑辰自知李家犯了大罪，所以与两位长兄一起到洛城代李家面圣领罪。”那崔刺史听此，脸上忽然露出怪异的表情。
　　还不等李笑辰反应，三人便被带到府中。崔刺史摆上宴席，三人落座，这情景似曾相识，他们可还记得在金水城的鸿门宴，当下也都有所警惕。崔刺史关切道：“李小姐要去洛城，可就这两位小兄弟陪同？”
　　寇怀安很是机灵，他嘴快道：“哪能啊”崔刺史听了，夹菜的筷子一滞，寇怀安又道：“本来我们一队人马挺多的，可是中途遇了难，就剩我们仨儿”他又叹气道：“这世道，赶个路都这么难。”
　　崔刺史听了便也笑道：“这世道本就艰难，这人活一辈子，最后不也才能明白，人啊，就得为自己活着。”
　　待他说完，便有一帮人闯进屋，将三人包围。李笑辰对这阵势早就习以为常，她笑问道：“崔伯伯这是何意？难道伯伯是要押送我到洛城领赏么？”
　　崔刺史则是摇摇头道：“李小姐低估自己了，李小姐现在可是比那奇珍异宝要值钱的多，送到洛城多可惜。”
　　袁孟杰皱眉问道：“这是何意？”
　　崔刺史叹气道：“看来李小姐是真的不知道啊，你的父亲已经攻下长安了，只怕不久之后就要在长安称王了。”
　　寇怀安抱着胳膊问道：“那你这是要送她到长安领赏？”
　　崔刺史又是摇头道：“我可不觉得李家能打赢这场仗，不过谁叫李家占了长安呢，李小姐身价可今非昔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