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退为李》何处是归途

23、烈日长安

　　八月的阳光，犹如那些胡人的热情，占满整个街道，每一处的青石板都是热气腾腾。小东街在七个月前还是个寂静狭窄的街道，偶尔有小贩摆点小摊儿，卖个廉价的早点。而此时，小东街却与往日不同，街道上来往行人，有布衣百姓，也有公子佳人，还有商贾巨富更是有达官贵人。现在长安的小东街，可比那东街还要热闹。
　　小东街以前也不叫小东街，而是叫百步巷。由于巷子走百步便可到头因而得名。而如今为何又叫小东街呢？那就要看看这街道上的热闹程度，就算是日落黄昏，这里也依旧是人声鼎沸，可是东街无法比拟的。热闹比东街，因而得名小东街。
　　如此热闹的小东街又是因朝廷大开西域商道而崛起。一月份的圣旨中便有一条是打开商道，兴往日商贾交易之兴。小东街便是朝廷在长安城中开放的试用点。这里有西域的香料，有西域的胭脂水粉，有西域的金银铜器当然也有西域的美人儿。
　　在这狭窄的街道上，有这样两个人，一人一身白衣，衣料上乘，衣上花纹暗绣很是低调。另一人则是褐色短衣，下人打扮，可那一双眼睛却神采奕奕，非普通下人可比。那下人打扮的男子随手掏出一两银子，眼都不眨一下的抛到一胡人商贩手里，拿起一把孔雀翎羽扇便扇了起来。
　　另一男子手中一把紫竹骨折扇轻轻的摇着，头也不转的问道：“你穿成这样，又拿一把翎羽扇，莫被人当了傻子。”
　　仆人打扮的人嘿嘿一笑，又扇了几下道：“我这是活的潇洒，这天气这么热，也就只有少爷你这种公子哥儿还坚持穿这么厚的长衫。”
　　那男子听了，只是微微一笑道：“心静自然凉，你若不东张西望，也不至于如此。”
　　那仆人显然没听进男子的话，只是目光又被几个薄纱长发的西域美人儿给吸引了，他一把抓住男子的手，眼里兴奋道：“我说，公子，咱在这儿开间醉仙居分店如何？”
　　男子听了挑眉道：“哦？”长安城的醉仙居自然只有一个老板，那就是李封铭，
　　仆人转着眼珠道：“这小东街可比东街热闹多了，开家在这儿，稳赚啊。”能如此跟李封铭说话的，自然是醉仙居的李珏。
　　李封铭摇摇头继续向前，他什么都没看，什么也没买，很快两人便走到小东街的尽头。
　　他依旧悠闲的摇着折扇道：“西域的商道一开，长安岂会是只有这一条繁华街道？”
　　李珏跟着李封铭，手中那大孔雀扇也跟着摇着，李封铭又开口道：“整个中原的商道都会变，我们为何偏居这一饭馆呢？”说着，两人又转身入巷，这巷子偏僻却很富盛名，因为这里江湖白衣会常来此地，商贾贵胄们也爱来，就连平头百姓在上元节那天也会进这条巷子，这里就是狮子桥。
　　傍晚，皇宫，晚风拂面带着桂花的芳香。
　　芷罗宫门外依旧是有着内侍把守，宫内的人难出，宫外的人难进。李月坐在芝芳园的石凳上，呆呆的看着柳树上两只恼人的麻雀叽喳嬉戏，那两只麻雀仿佛是在嘲笑她是笼中困兽，失去自由。李月皱皱眉，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便向那柳树砸去。
　　瓷器破碎的声音吓跑了麻雀，却又引来一阵愉悦的笑声。对于李月，无论那笑声是多么轻快，都仿佛是对自己的嘲笑。
　　一阵笑声过后，便看到那金凤钗头，锦绣华服的女子施施然的朝她鞠了一躬，便不顾李月的同意，坐在了她旁边。
　　李月转过头，看着这个三十多岁却保养得有如二十五六的女子。她不记得这个曾经在自己面前低声细语无微不至的儿媳何时变得如此乖张，目无尊长。
　　皇后名叫苏婉容，可是李月从没有亲切的去叫过她的名字。李太后干涩的叫出了“婉容”二字，皇后立即眉开眼笑道：“皇娘方才是怎么了？”说着又惋惜的看着那茶杯道：“这杯子是可是木苏镇的，只此一套呢。”
　　李月不甚在意的笑笑道：“婉容来此所谓何事？”
　　皇后听此又是一笑道：“皇娘近来身子不好，媳妇当然要多来探望。”
　　李月听了心里一阵冷笑，道：“你要是有心，就告诉皇上，我这病早就好了，不需要这么多人来照顾。”说着又看着门口的守卫。
　　苏婉容只是乖顺的点点头道：“皇娘的话，媳妇会转诉皇上的。”说着，又像是想起什么高兴的事一样，转身对一女子招招手道：“来”
　　一处低眉站着的女子缓步来到两人面前，女子低头服了个身。她一身水绿色百褶月裙，身姿婀娜，一看便知是个美人。皇后笑道：“皇娘不是一直要给皇上扩充后宫么？”
　　她轻手将女子又拉进了些，道：“这是我为皇上选的美人，皇娘看是否满意？”
　　李月抬眼看着这女子，而女子抬起头，那张脸却让李月眼前一阵晕眩。这女子确实是个美人，瓜子脸，皮肤雪白，只是有一样，那就是这女子的眼睛，她一辈子也忘不掉这样的眼睛。这双眼睛与萧芷，萧子岑的眼睛如出一辙。
　　她在芷罗宫沉静了一年多，每天都在想着自己本来是那样的疼爱大儿子，可为什么有一天却对他是那样厌恶呢？
　　如今，她记起来了，因为她心爱的大儿子为自己找了个美人，萧美人，她不记得萧美人长得是什么模样，只记得那双眼睛，就是如今这双令人厌恶的眼睛。
　　皇后亲昵的拉着那女子的手道：“这位是萧美人，不知皇娘是否满意？”
　　皇后与那女子急切的走了，芷罗宫又传出呯嗙物件碎地的声音。宫中每个人都传着太后是得了疯病。李月手捏着破碎的瓷片，手上流出的血滴滴在她那黑色的长裙上，很快就又不见踪迹。宫女都缩在一旁不敢出气。
　　过了一会儿，她仿佛下了决心一般，命人将屋子都收拾干净。她在晚上静静地躺在床上安然睡去，第二天清早也不再乱发脾气，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就这样过了几天。
　　一晚，李月忽然睁开眼，她走到书案前，拆开手上的纱布，将那快要愈合的结痂又扣开，顿时手上又是鲜血直流。她用手指蘸着血液在纸上写下长长一篇，她将那信小心封好叫来了自己身边最为机灵忠心的紫烟道：“小心收着，想办法将这个交给杨将军。”
　　紫烟低头问道：“那个杨将军？”
　　李月瞪了紫烟一眼道：“这长安城，还有哪个杨将军敢与他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