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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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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悲啼的鸟鸣响彻天空,月色如血。圆形祭祀台上晚风带着海水的味道将那火把吹得忽明忽暗。四下安静,安静得连虫鸣声都听不见。而这对于南疆是反常的,南疆濒临大海,地域广阔植物繁多,现下正值六月,怎能无虫鸣?
一身披铠甲手持长枪的人一步步走向圆台,他身上的铠甲厚重,就连靴子也是那样沉重。靴子上是黑钢石锻造成轻薄的护片,他每走一步,那护片便与石板台阶相撞,发出金属的磕碰声。
伴着这样的声音,台下人无不屏住呼吸,看着此人。他在天台上站定,转过身,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将他右眼上的伤疤映照的更是可怖。男子面色古铜,脸上的大胡子让人看不出他的年纪到底是多少,不过好在,大家知道,这样的标记就是南疆的铁甲阎王:常自威。
常自威扫了眼台下的人,将长枪立在地上,那一股力道顷刻将圆台震出一道裂缝。台下的人不乏穿着长袍上绣有禽鸟的文官,虽是晚风凉爽,但又不自觉的拿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常自威用着浑厚的声音大声道:“中原皇帝杀了我们的南疆王。”
台下人听了,便一阵窃窃私语,其中一军人打扮的上前问道:“阎王何出此言?我们王爷不是在长安好好的么?”
常自威看着这个人,眼神坚定:“我们可有一个月没有听到王爷的消息了。”
一文臣小心道:“听说王爷前阵儿御前狩猎受伤了?”
文臣一语便得到众人应和:“是啊,王爷若是受了伤,想必在长安养病,也没空传出消息吧?”
“王爷死在皇宫里了,乱箭穿心”一女声响起,那声音冷冽非常让人听了终身难忘。女子从众人身后慢慢走出来,她身披一黑色斗篷,大大的帽子掩盖了她真实的面容。她所到之处,都有一股醉心花的香味弥散。
女子走上圆台,她解下斗篷,露出那火红色的长裙,雪白又清冷的面庞,眉间一点朱砂与红唇相配甚是妖艳,任谁也都不会忘记这样一张脸,下面的人不禁惊呼道:“红药?你不是陪着王爷去长安了么?”
红药点点头,眼中满是忧伤道:“我是陪着王爷去了长安,可王爷也确实死在了长安,乱箭穿心。”
红药是萧子岑的贴身侍女,若是红药开口,众人便开始动摇。一文官上前道:“若是王爷死在王宫,我们就要见到王爷的尸体。”
红药点头道:“是啊,王爷的尸骨还在长安,请各位一定要向朝廷要回王爷的尸体。”
就在此时,一年轻军官疑惑道:“王爷在长安遇难,你又如何逃出?”
霎时,红药脸上已满是泪痕道:“王爷说在长安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办,可能有生命之忧,所以早早就安排好我回南疆的退路。”
说到重要的事,南疆老臣也都是知道萧氏与皇族的恩怨的,黄子臣沉声道:“都不要吵了,眼下,我们先向皇上要人。”黄子臣是南疆朝中德高望重的元老,他一开口,便引来众人附和。
常自威看着众人,将那长枪举过头顶道:“若王爷真是死在皇室手中,我们誓要为王爷讨回公道。”
“讨回公道,讨回公道。”圆台内顿时响声震天,月,似血的红。
长安天牢。
六月的长安,阳光热烈的炙烤在青石板路上,在天牢外把守的狱吏都要一天内由两班倒换成了三班倒。而天牢内,此时可正是个好时候,室内干爽却又清凉至极。如此宜人的气候,若是听一段说书,再喝一杯清茶,那可真千金不换啊。
男牢,最内室。老东头捏着胡子,没有在睡觉,而鲁遇水则也难得的放下石头,不在墙上刻画。李笑辰与庞麒还是并排面朝对面牢房盘腿而坐,对面的柳焕清坐在木板床上,旁边的木凳上多了一碗清水。他拿起碗,喝了口水,清清嗓子,便道:“此次便讲我那《宇文世家录》中的杨将军篇吧”
大海听了,拍手带头鼓掌,李笑辰也跟着拍手,庞麒抱着胳膊却被李笑辰撞了一下,遂也拍手鼓掌。
柳焕清拿着喝干的碗敲了下木凳道:“在开国之际,我国晋家与宇文家有一场立国之战,那一战我朝皇帝晋铎下了一道令,那就是此役那位将军杀敌多,战功大,那么便可得到闵州那块封地。”
大海听了,立马道:“闵州我知道,那里可是块好地,大家都说闵州是块黄金地,那不是封给杨肃了么。”
柳焕清点点头,大海又得意道:“你讲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当时庞杨两位将军都战功显赫么,只不过最后杨将军以七十人的兵力杀了敌军五百人,还拿到了宇文皇帝的项上人头”说罢,大海就摇头道:“书生,你这故事我都知道,没新意。”
庞麒依旧是抱着胳膊,只是听此,冷哼一声,他哼的不是大海,而是杨肃。
老东头捏着胡子笑道:“这怪手书生岂是会讲寻常人都知的事情?”
鲁遇水也同意道:“大海,别总打断书生。”
柳焕清恭恭手手又笑道:“那我继续。”说罢,又讲到:“当时宇文的兵力已被打散,庞杨两人便分散开来追那些残兵败将。”
讲此,柳焕清不无可惜道:“可惜了庞将军追错了方向,不然那拿下宇文皇帝首级的便是庞将军了。”庞麒则是嘲讽道:“以一人命邀功?”想及便摇头道:“我父亲可不会觉得这是什么荣誉。”
老东头听了,笑道:“那若是你,你怎么做?”
庞麒道:“那时战争本就要结束了,何必五百人全部杀死?那也只是残兵败将不值大动干戈罢了。”
柳焕清点点头道:“当时庞将军追去的确实有五百人,那时宇文家为了掩人耳目,金蝉脱壳用的。”大海听了疑惑道:“可是据说庞将军就追到五十人啊。”
鲁遇水哈哈大笑道:“看来庞将军也是个爱骗皇上的人。”大海听不明白了,李笑辰眼中满是敬意道:“庞将军是放了那剩下的人吧?追到的那五十人想必是忠心寻求一死的好汉。”
柳焕清又是点头但笑不语,过了一会儿又继续道:“而杨将军则是以七十敌五十抓到了宇文皇帝。”
大海听了,又不满道:“秀才瞎说,那是五百,不是五十。”
对于大海多次打断自己,饶是柳焕清这么好脾气的人也不禁瞪眼道:“五十就是五十,不是五百。”
庞麒放下手又将两手放在膝盖上,他皱着眉问道:“若是五十,何来敌军五百颗人头呢?”
柳焕清笑眯眯的眼也忽然变得严肃道:“连家坡一役后,临近各村都人间蒸发一般成了空村。”
老东头双手合十也道了句:“阿弥陀佛”虽然他并不信佛。
牢内一片静默,过了好一阵,大海在地上啐了一口道:“呸,什么奇兵神将杨肃,卑鄙小人。”
庞麒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问道:“你这些从何而知?”
柳焕清眉宇间有一丝忧愁道:“连家坡总会有幸存者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我父亲近几年派人去过好几趟连家坡,有一晚父亲在书房突然发脾气打碎了茶杯,嘴上还骂杨肃是败类。”庞麒,终于知道庞家招来杀祸的源头到底是什么了,然而此时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李笑辰将手轻覆在庞麒的手上,她的指尖微凉,却恰到好处的让庞麒的心变得沉静。两人互相对视着,不用言语仿佛那丝温情便已抵达两人的心底,两人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心底生了根,又急切的像似要冲破黑暗般,努力的要长出芽。
就在此时,牢房大门被开启,庞麒耳力极好,立马起身皱着眉看向外面,老东头则是笑着捏胡道:“庞家小子,你不是问我笑辰姑娘什么时候出狱吗?”
李笑辰抬起头看着庞麒,而庞麒又似是避开她的目光一样侧开头看向谢东问道:“就是现在?”没等老东头回答,已有两个衣着光鲜的太监打开门,要将李笑辰带走。李笑辰回过头,看着庞麒,李笑辰也不懂自己此时的心情,她眼中情绪复杂,复杂到自己都不懂。
庞麒则是坐到硬板床上笑道:“哎呀,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走了,晚上终于有床睡了。”李笑辰最终还是对他翻了个白眼,却又似是想起什么一样从手腕上卸下一玉镯扔到了庞麒的怀里,庞麒不解,李笑辰笑道:“你的租床费。”
思及,李笑辰留下最后一句话:“他日出狱也好当了做个起家的本钱。”
李笑辰走了有一段时候,庞麒则是又像往常一样,坐在垫子上闭目发呆,好像这一个月来的事情都是一种假象,而他还是那个冷漠少言的庞家四子。
谢东倒是不再躺那就睡了,他敲敲铁栅栏问道:“庞家小子,你在问我个问题,我来回答你。”
庞麒睁开眼,眼光流转,这一眼没了之前的冷漠,谢东满意道:“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