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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我既不想拯救你,也不想同情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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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结花下定决定了,要好好前进。
她安慰着最近有些低沉的木场:
“木场桑,你曾经说‘想要回家’是吧……我也是一样的。但是,其实我们根本无家可归,所以大家才努力活下去的。能努力活下去的话,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才能成为自己的家。”
木场抬头看向结花,才发现她的表情已经变得更加坚强、神情则更加坚定。
结花的改变似乎给了木场勇气,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看到木场紧绷了很久的神经终于放轻松,她笑着拉起沙发上的木场:“我们要打起神经来呀,一起帮帮海棠吧!”
巧在洗衣店默默地收衣服,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劲,但在启太郎看来这就是最大的不对劲了。他又望了一眼窗外,草加一副沉醉在洗车大业的认真样子,真是醉的不行。
一边拖着地,启太郎叹了一口气。
之前在车上发生的事情,他还没有告诉真理,因为真理一大早就被人叫出去了。
听到是温柔的木场勇治约自己出去,真理还有点小激动。本以为草加会表达不满的,她还刻意隐瞒了邀请对象,只说自己是外出送衣服,却没想到草加知道她要外出、竟没有一点要打听的意思。
“啊,真理,你回来了。”
启太郎激动地走到门口,可是面前的人却一副难过的表情。他赶忙瞅了一眼柜台和外面的二人,发现他们还没有发现真理面色不渝这一事实,于是启太郎悄悄把真理拉到一边。
“木场君欺负你了吗?”
真理摇摇头,不想说话,这让启太郎更加紧张了。
没想到继巧和草加发生不正当男男关系后,真理的情感也出现了问题——启太郎深感自己责任重大,一定要守护好大家之间的和谐。
他将心不在焉的巧拉到房间里,并且把真理推了进去。
“你干什么?”感到意味不明的巧挣扎着,却被启太郎捂住了嘴。
“嘘……巧!你好好和真理谈谈!”
说罢,启太郎就关上门,这让本来心情低落的真理都感到很无语,更别提昨晚在草加那里吃瘪的巧了。
门背后的启太郎挥了一把汗:‘交给巧的话,应该没问题的吧。’这样想着,他继续工作去了。
早就发现异样的草加,故意等启太郎离开才慢慢走了过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让启太郎这样担心?”
真理嘟囔着:“也没什么。”
“哦,是吗?”巧也没有反驳,只是盯着真理细细打量。
很明显自己的话得不到信任,真理泄气了:“好啦,不要这样盯着我看。今天遇到了木场……”
“他啊。”
“对我说,希望我考虑一下海棠。”提到一直向自己耍无赖甚至求爱的海棠,真理的脑袋都要放烟花了。
巧没有体会到真理的难受,而是自顾自偷笑了起来。
“巧!你很过分啊!我很难过好嘛……”
“怎么了,被海棠追求就这么难过吗。”
真理摇头,脸色顿时变得不好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可能是因为对我说这件事的人是木场先生吧。该不会是我其实……喜欢木场先生吧。”
巧终于明白真理不开心的原因。他思考了一会儿,对比了一下木场和海棠,觉得真理的眼光还挺靠谱的。
“恩,那个家伙的话……也许挺不错的吧。”
听到巧的认可,真理的眼睛亮了。
“真的吗?!”
对于真理而已,巧是特别的。不仅一直陪伴自己,还支持并守护自己的梦想,甚至为自己放弃了漫长的旅途,因此真理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独特的位置是属于巧的。
其实启太郎的做法并没有错。巧的认可,无疑让真理吃了定心丸。
她笑兮兮地拍拍巧的肩膀,被巧笑话道:“刚才不还是另一模样吗,你这变化也太快了吧!”
“你管我,我高兴。”真理放下了一桩心事,恢复了平日开朗的样子。
看到真理重新露出笑容,巧也笑了,昨夜的不愉快被忘在了脑后:“好啦好啦,随便你啦。”
门后,草加攥紧了拳头。
二十五
“没想到先遇到的是你。”琢磨的衣角被风吹起,迎风飘扬的衣服显得他格外有气势,然而在草加眼中这不过是披着怪物皮的人罢了。
“本来还想先消灭Faiz的,既然先遇到了你,就解决掉你好了。”琢磨扬起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
看到琢磨轻敌的样子,草加正合心意,刚刚得知了真理喜欢木场这件事,他正愁没地方发泄怒火。
“那么,请你去死吧。”
草加发出了恐怖的低语。
“给你。”
草加将琢磨身上扒出的加速器丢在了柜台上。
巧站起身来:“你刚刚去哪里了,到处都找不到你。”
“哼,在你发呆的时候,我已经解决掉了一个威胁。”草加侧过头,直视着他,“那个家伙可是大言不惭地说要消灭Faiz啊!现在你还能好好站在这里,不知道是拜谁所赐。”
巧拿起加速器,一副想要道谢又不想说的样子。
“怎么了,换你一句谢谢都不值得吗?”草加没个消停、反而步步紧逼,“我希望你可以好好向我道谢。好好的!用心地说!怎么了,快说啊。”
原本被真理打消的火气此刻又爆发了出来,巧猛地拍了一下柜台,大喊:“我死也不会向你低头的,不过,我欠你的人情总有一天会还给你的。这样总行了吧!”
“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乾巧。”没有得到理想的答案,草加不虞地拉住对方的领子,“捡回一条命的家伙,竟然对恩人这样说话!”
“要是他来的话,我自己也可以解决掉!”
“你在说笑吗,对方可是幸运四叶草的干部,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
“你什么意思,在瞧不起我吗?!”
“哼!”不想被当成巧一样的小学生,草加停住了争执,“你心里知道就好,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巧才是一脸糊里糊涂状,明明是这个家伙先针对自己所以才吵起来的,现在竟然反过来咬自己一口。
“喂!”巧朝着草加叫喊一句,却发现草加快步拦住了正要出去买菜的真理。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对你说。”
草加的执着让真理感到为难。
她并非没有注意对方的在意,但真理真的对草加没有那种感觉。但是,断然拒绝又显得不近人情,毕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以后相处也会变得尴尬。
“那个……我还要去买菜呢,有什么事情不能晚上说吗?”
见真理躲闪着自己的眼光,草加心中闪过愤怒的火焰。
但他还是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做出一副纯良的笑容,希望能够打动对方:“我以前也说过的吧,在流星塾的时候都是你在保护我,这次换我保护你了。请你不要避开眼神,看着我吧。”
“草加君……?”草加越是这样,真理就越是无法开口。她不明白,自己心中那份纯真的童年情谊为何会成为草加的执念。
“我一直都在注视着你。我希望你也能看着我。”
“草加君……?”真理闭上眼睛,指甲扣紧了购物袋,一种恐惧和愧疚的复杂情感左右着自己的嘴巴。明明擅长表达的自己,却变得哑口无言。
一旁的巧看不下去了。
他拉住真理,将她护在身后:“住手吧,草加。这种告白的事情不找个合适的时机说是没用的!只会让事情变得糟糕!”
真理看了巧一眼,匆匆离去。
见她离开,草加褪去了纯良表情的伪装:“你懂什么?”
草加抓住巧的衣袖,向他狠狠地挥拳。
‘啪’的一声,巧被击倒在地。马上,他擦掉嘴边的血渍,站起身也猛地给了草加一记重拳。
“你这家伙懂什么?”倒在地上的草加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你还不懂吗?!”巧抓起对方,“真理不喜欢你!”
“真理她——真理!!”
被巧戳破了以后,草加开始口不择言,不停在一旁怒吼,却又不知道要表达什么意思。
巧看到了他的眼神,那是在不久前的夜晚见到过的令人熟悉的眼神。巧记得,那时草加身上的照片掉落在地上、被自己看到后草加就是这样的一副眼神。
绝望,又带着希冀。
‘你在期待些什么?’
巧松开了抓住草加的手,试图在一边站稳,但他的声音中仍夹杂剧烈的喘息:“草加!冷静下来。”
蹲坐在地板上的草加,还是低着头。
“之前,我知道你喜欢真理的时候,还是很高兴的……
那个时候,我觉得你战斗的理由也许就是守护真理。
我认为,比起什么‘证明自己的强大’,那好歹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理由,可以抬头挺胸、说出口的理由!”
“……你别开玩笑了!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可是,即便为你的理由感到高兴,但我还要告诉你!
为了真理而战斗,和与真理在一起,这两件事本身就是不同的!
真理有真理自己的思想,有真理自己的梦想,有真理自己的生活!!
有些事情,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闭嘴——!!乾巧,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知道!!”
“要冷静下来的人是你!既然知道的话,就不要纠缠真理!喜欢一个人,就要考虑到对方的心情!”
草加从冰冷的地板上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巧跟前。
他抓住巧的手,一种狂气的情感驱使他紧紧抓住巧的手臂。
“我……我一定要得到真理给你看!真理她是、真理是也许可以成为我母亲的人!她是可以拯救我的人!”
“拯救你……拯救你脱离什么!”
巧一遍又一遍地叩击着草加的心灵。
他想起自己失去亲人的无助,还有抱头躲藏在角落的孤独……无助,孤独,寂寞,绝望。
这些情绪,就像幽灵一般纠缠着自己的人生。
“……拯救我……我、我……”
即便无数次回忆过去,草加仍然无法确切地指明自己到底希望真理拯救自己的什么……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需要如何被拯救。
他只是希冀着,用‘真理’这个名字作为沉重命运之下难得的喘息之机。
只要‘真理’还活着,自己就可以得救,草加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该怎么做才能得救,自己也好、真理也好……今后的命运将如何运转,自己是否能够真正得救,关于这些问题草加也说不出所以然。
巧换了一种说法:“你不知道吗,连拯救自己脱离什么都不知道吗!那你在期待什么——!!”
‘期待?’
草加的耳朵里飞进这个词语,也同样飞入了脑海中。
‘我在期待什么?’
他死死地攥紧巧的手臂,仿佛这样就可以从中汲取力量。
无数次在梦境中循环的场景,此刻浮现在眼前:翻倒的皮艇,湍急的水流,失去的温暖,遍布全身的冰冷……
‘妈妈……你去哪里了?!’
在意外事故中永远失去了母亲的草加,只能一次次在梦中重复着相似的场景。
最初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故原貌究竟是什么模样,是否真的如同梦境那般痛苦,或者只是出于草加在无限次重复不断深化、填充的恐惧心,其实他并不知晓。说到底,回忆早已失真,草加全然忘记了母亲的长相,只有小时候真理朝自己伸出手的时刻才涌起过‘母亲的笑容可能和面前的人相似’的想法。
终于在巧一次次戳痛心灵的质问中,回忆起了最初的记忆,草加意识到真理也许只是母亲的幻影。
不过,这一事实却让草加更加绝望。
‘如果真理都无法拯救自己,那么自己的容身之所还能在哪里?’
真相被揭穿后,随即而来的并非幸福,反而令他陷入了更加痛苦的真实之污泥——既然这样,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让草加意识到。
“救我——救救!”
短促的呼喊,甚至低沉到巧差点听不见的地步。
“救我!”
这一次,巧听得很清楚。
‘你在说胡话吗?你知道你在求助的人是谁吗……我,可不是真理啊。’
巧很想吐露这样的话语,但对着此刻的草加,这种话无疑是在伤口上撒盐。
他没有自信可以拯救眼前的人,也没有和对方建立更加亲密关系的打算,这是在与剑崎的交谈中就已经吐露的真实想法。
那时,自己对剑崎说,‘我和他不是朋友’。
巧自知无法和草加成为朋友,自己无法接受草加的什么都不说,无法接受草加的假笑,无法接受草加的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但巧却选择主动触碰草加的心灵,为的是寻找草加战斗的理由。
‘如果草加拥有无法向他人诉说的梦想,我也要带着那一份梦想战斗下去。我也要守护草加的梦想。’
那个时刻,巧确实产生过这样的冲动。不过事后冷静下来的巧也明白,与草加共同战斗下去,并不意味着要和草加成为朋友,也不意味着要理解、包容草加的所有。
即便讨厌着眼前的家伙,也决定努力了解那个人战斗的理由,也决定一起战斗下去——这样就好,‘我和他不是朋友’,这就是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草加。”巧终于开口。
手臂传来微微的颤抖,草加明白自己一旦迈出这一步,自己心中关于真理的幻想以及构筑的梦就会如泡沫般全然崩塌。他一方面期待着巧的答案,一方面害怕着巧的回答。
他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巧:
“怎么了,你是要同情我,还是要拯救我?不管你选择哪个,我都感觉很不好,我都不想那样!”
巧闭上眼睛,明白了草加的意图。
草加还是拒绝着、害怕着巧的答复,不希望心中关于真理能够拯救自己的幻想统统毁灭。
“你想太多了。”巧甩开了他的手,“我既不想拯救你,也不想同情你。”
草加失去了抓紧的东西,手中感到空落落的。一股空虚的心情席卷了他的心脏,他轻轻地向前探了一步,却只能抓住空气。
他抬头向巧看去,巧的瞳孔中映照着自己的脸,那是如同败犬一样的脸,那是坠入了地狱的、看不见光的脸。
“唉。”巧无奈地重复了一遍,希望能够让这句话传递进失魂落魄状态下的草加的心中,“草加!我既不想拯救你,也不想同情你。你不需要我拯救,也不值得我同情——你给我记住啊!”
说完,巧转身离开。
草加呆呆地站在原地,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