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印记》玫瑰凉糕

31、第 31 章

　　宿舍楼道的声控灯在一阵嬉笑声中亮起来又暗了，郑佳和庄蕊气喘吁吁的爬上6楼，还在门外找钥匙开门，就听到宿舍里面传来了电话铃声。
　　“嗳，是谁打来的？”郑佳疑惑地看向庄蕊，“会不会是展烨？” 庄蕊显然也这样想过，抬手看了看表，昏暗的灯光让表上的指针看起来有些费力，但最终还是看清现在竟然已经快10点半了，无来由的一阵慌乱，庄蕊嘴上木木地说了句，“恐怕是的吧。”
　　郑佳也看出来庄蕊表情有丝不自在，赶紧把门打开，庄蕊只等门开了条缝就推开跑到宿舍套间的走廊里，还来不及细想什么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这边，郑佳刚刚把宿舍的灯打开，稍一转身就对上了贴在墙上的一面大镜子，那明亮的镜子此刻清晰的映出了自己，一双眼睛眸光澈亮带着一抹隐隐的倔强，没有什么惊人的漂亮，却也能称得上清秀佳人，应该能称得上吧，整个晚上，总会不禁意想起邵晨的那一句“都挺漂亮的”，心里好似水晶般透明得要耀出光，顺手拿下头上的那顶圣诞帽，柔柔的质地惹得心头同样也是暖暖的，这算不算是他送的礼物呢？
　　郑佳还在兀自想着，宿舍门再一次被打开了，庄蕊站在门口，还未等郑佳问出来，她就开口说道：“是你的。” 脸上表情带着几分怪异。
　　“我的？”有一瞬的错愕， “是谁打来的？”
　　“骆伟。”
　　郑佳眉头微微蹙了蹙，把手上折好的帽子放在了枕头上，转身走了出去。
　　电话拿在手里，耳边又是骆伟一遍又一遍的质问与责难，郑佳出神地望着阳台外面隐约重叠的山脉，寒风无遮无拦的灌进来，阴阴的，冰冷不知不觉沁入了骨髓，就连心中也袭上哀孑凄凄的寒意，只觉得腮边丝丝沁痒，等发觉时，原来已是满脸潮湿。
　　“骆伟。”
　　电话那头絮絮的声音戛然而止，只余下略有些急促的喘气声。
　　“分手吧。”郑佳顿了顿，深深压下心头的锐痛，“和你在一块我真的觉着太累了。” 不知是谁先挂的电话，占线音一声声响彻在耳畔，只是感觉就这样听着，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挂上电话，郑佳来到了阳台，因为是住在6楼，阳台没有什么封闭措施，从上往下看，楼下的一整块篮球场和大片的林子就都尽入眼底。
　　路灯次第亮着，每隔几米就有一圈晕黄流泻在地面上，与柔弱的月光融合成一片昏暗的天地，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将那条水泥铺就的小路轮廓描绘出来。进入了视线的可及范围，似乎有两个身影，拉长了被斜斜投射在路旁的红砖墙壁上，时而交错时而分开，渐渐影子缩短了，最后在路灯下凝聚贴合在了一块，原来是一对情侣。
　　郑佳收回了视线，深深吸了口气，整个鼻腔里都是空气带着的一股冷凝的味道，刺激得鼻尖一酸，涌得双眼又是一阵涨痛，刚刚才哭过此刻只觉得越发的容易，那顺着脸颊快速滑落的眼泪，扑簌簌滴了下来，砸在了衣襟上，很快就浸透进去只余一点淡淡痕迹。
　　“郑佳，你没事吧？”身后传来庄蕊的声音，试探中带着一分小心翼翼。
　　抬起手把脸上的眼泪擦了擦，转头看向庄蕊时，略微带了一丝笑意，“没事，就是站在这看看夜里的风景。”
　　庄蕊快走了几步，来到了她的旁边，两人就这样默默地站着，都怔怔地看着外面，好像开始下雨了，细细簌簌的声音，却什么也看不见，透过街灯的微弱光亮，的确，那丝丝细雨，好像天地都笼罩在了一阵轻烟水雾里。
　　“庄蕊。”许久，才听到郑佳低低唤了声，嗓子有一些嘶哑，她轻轻咳了一下，“我和骆伟分手了，这一次是真的要分了。”一丝淡淡的浅笑浮在脸上，带着几分空洞与几分释然。 庄蕊抿了抿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看着此刻冷静异常的郑佳，一阵窒闷堵在心头，遽然有些酸楚泛起来。
　　“我暗恋了他两年，追了1年，一直都以为那就是喜欢，甚至还对自己说那就是爱，可就在我刚才很冷静地跟他提出分手后，我发现自己居然远没有想象中来得痛苦，我真不知道，我这3年的时间到底是在干什么，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对他执着的这3年到底算什么。”
　　郑佳淡淡地说着，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从那次做人流以后，我就一直处在矛盾中，和他分手吧，我鼓不起这个勇气，觉得舍不得，觉得害怕，害怕分手之后我会更难过，甚至比被他那样地伤害还更难过，可每次见到他，我又总会想起他当时的冷漠与决然，想起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人流室，那份无望与惶恐，想到这些，我又不愿甘心的和他好好的，这段时间我一直都是在拼命报复伤害他，开始的时候，总要他低三下四的求我，那样我的心里会很舒服，可渐渐地，我越来越讨厌他每天的电话，讨厌他时时刻刻紧盯着我好像很紧张我的样子，我想，是我变了吧，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变得这样快。”
　　郑佳一口气说到这，就又顿了顿，眼睛怔怔地盯着远处，许久，才又慢慢说道：“其实仔细想想，或许他也只是我一直以来的一份执念，一份求而不得情结，正因为求而不得，才让我越来越深得跌进去，如今，虽然满身是伤的爬了出来，但也真正解脱了。”
　　“嗯，郑佳，只要你觉得这样做你会比原来更好，就行了。” 郑佳转过头看着庄蕊，不禁被她一脸的严肃与郑重惹得有些好笑，“应该是会好的吧，反正现在觉得很轻松，对他，也没有了之前的恨，倒是觉得他其实也不能算是对我不好，可能只是因为家里条件太好了，被父母宠得一直都还是个娃娃，不成熟没有担当。”
　　庄蕊撇了撇嘴，没有说话。远处的灯光在朦胧夜雨里显得更加的昏黄，微微闪动的光亮无精打采的好像下一秒就会熄灭似的 ，细雨慢慢变得绵密而有力，砸在被灯光反射得有些刺目的地面溅起一阵阵水珠。
　　“庄蕊，你记住一点，‘得到了就不再珍惜’这句话是真的。” 雨被风一吹，刺啦啦地斜斜扑落到了脸上，带着蚀骨的冰冷，只一直沁透心底。
　　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来，郑佳笑了笑，“现在应该是展烨的了，你接电话，我回宿舍了。”
　　郑佳的身影在套间过道的拐角消失了，宿舍光线在门口留下了一片光亮，柔柔淡淡的，庄蕊默默等候电话的一声铃声响过，才把电话接起来，不知为什么，心里会有一丝担忧，在郑佳和骆伟打电话的时候，她几次看了看表，时间已经很晚了，想过要不要去宿舍楼下的公用电话亭打一个给展烨，但心底又总有一个念头在阻止着自己，为着几分矜持，也为着几分骄傲，心中不断设想着各种可能，怀着侥幸的希望，展烨今晚和宿舍的同学出去吃饭乐，回来的同样也晚，但又自私的期待，展烨能在宿舍一直等着，就这么一恍神的时间，无数个想法已经在头脑里盘旋了一遍。
　　庄蕊平息了内心些微的忐忑，把电话接起放在了耳边，“喂。”声音里带着一些小心翼翼，可那边一点声音也没有，感觉就是展烨，可他并没有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心中的肯定都在动摇时，电话那头才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声音，“是我。”然后就又陷入一阵沉默，可能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可那压抑沉闷的气氛好像把时间都无限制的延长了。庄蕊心中本就有些心虚又伴有一些烦躁，可在这种无声的等待中，两种情绪竟渐渐激荡升腾成了一股莫名的怒气，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就这么生生堵在了喉咙口，庄蕊紧紧抿住了嘴角，同样也不准备多说什么。两人就像角力般在比拼着，双双都堵着一口气，好似谁先开口谁就输了，周围很安静，静到连自己刻意压低的呼吸声都被放大了响在耳边，一声声振颤撕扯着耳膜。
　　一声低低的叹息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好像鼓锤轻轻在心头敲了一记，幽幽荡着回声，让庄蕊心中紧绷的神经一松，屏住呼吸，听着展烨接下来要说的话。
　　“如果我不说话，你也不准备开口说话，是吗？”展烨的声音沉沉的，听不出情绪。 “不是。”
　　一声轻哼，展烨不知道是笑了一下还是怎么，“好，那你说吧，今晚你来说。”
　　庄蕊知道展烨在生气，话语里那再明显不过的有意为难让庄蕊心中一堵，怒气也在有所增长，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你让我说什么，你不想说话，我也没有什么说的。”
　　“是我不想说话吗？庄蕊，等到这个点儿，你让我说什么，之前我们就说好的今晚打电话，我从8点回来就一直打，打到现在，要么没人接，要么一直占线，你说我能说什么。”展烨的声音透过电话传过来，低沉中伴着一些嘶哑，嗡嗡的有着回音。
　　“今晚郑佳，邵晨我们三个吃了饭，时间就已经有些晚了，我打过电话给你的，想和你说一声可能回来的会有些晚，但你也没有在宿舍，我就想着今天过节，你们宿舍的可能也会出去玩一会儿，刚才是骆伟打电话给郑佳，所以你那边一直占线。”
　　庄蕊这样算是解释了，这让展烨心中的愠怒稍稍有些平复，“我吃了饭就回来了，没有和他们出去，我就想着答应过你要陪你过节。”
　　展烨一面说着，脑海里却不断回荡着刚才庄蕊说过的话，突然，有个念头一晃而过，展烨心头一紧，闷闷地问了一句，“你们三个是在哪吃的饭？”
　　“在郑佳的宿舍，我们煮火锅，差不多快8点了才样样收拾好了出去的。”今晚的一切不过刚好就是“不巧”二字，庄蕊觉着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声音也恢复了正常，还有着淡淡的轻松。 “庄蕊，我怎么觉得你这段时间和邵晨好像走得很近，随时都能听你提到他，你们还想得起来一起在宿舍煮火锅。”展烨说到这顿了顿，长长呼了口气，“今天过节一整晚也是和他在一块的。”
　　被展烨的话弄得不明所以，庄蕊怔了怔，待反映了几秒，明白了展烨的意思，却只觉得怒火腾一下直窜向头顶，烧的脸也是一阵阵炙烫，“展烨，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和他，我一直都是和郑佳在一块的，郑佳她……”一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庄蕊堪堪忍住，却也不再想说什么。
　　沉默了很久，久到足够庄蕊仔细回想一番近段时间和邵晨的相处，一块去了桔园，再往前一块陪郑佳去医院，从最初的生分到现在熟稔，自始至终两人都是因为郑佳才会有交集的，庄蕊真的不清楚为什么展烨会有这样的想法，邵晨是他的好朋友，也是因为他，自己才会认识邵晨的，可现在他居然会一口一个‘你们’，一口一个‘你和他’。”
　　“庄蕊。”展烨淡淡的声音，打断了庄蕊的思绪，“我没有怀疑你们什么，只是……只是今晚我本来想着要好好的陪你过节的，可是打电话你一直不接就算了，还是和其他男生在一起，你让我怎么想，而且最近你们的确是经常都在一起的，我……。”
　　“难道就只有我和他吗？你明明知道郑佳也在。”庄蕊紧紧皱着眉，心中的愤懑叫嚣着在胸口冲撞，强压下怒火，“再说，邵晨是你的好朋友，你觉得你这样想他，他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
　　“郑佳在不在我不管，我只知道你这么想过圣诞节，可我却不在你身边，你身边是其他男生，我心里面不舒服，想着你和他在一起吃饭，在一起玩，我心里就是不舒服，你是我女朋友，我不希望你和其他男生走得近，不管他是谁，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行，邵晨明明比谁都清楚，但他……”
　　“挂电话，我不想再说了，挂电话。”庄蕊打断了展烨的话，展烨只听清最后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只传来了一阵电话的忙音，一声声响过，让那提调起来的心瞬时变得空落落的，好似那掬在手中的一捧水，只能眼看他从指缝间流淌，再怎么努力也留不下什么，只余一片凄凉与无助，惶恐与不甘。
　　又拨打过去时，就只剩阵阵忙音回响。
　　庄蕊把电话拿起来放在了一旁，耳边还能隐隐听到电话里面传出的声音，连续刺耳，搅得人内心一阵烦乱，胸口不住地堵得慌，不住地刺痛，甚至连呼吸都觉得很困难，只能在不知不觉间，浅促起来。过道上的灯光是微微一团黄色的光晕，照着房间里晦暗不明的，却是能将阳台上那棵文竹看的清楚，冷雨潇潇，滴滴打在那苍翠葱茏的叶片上，轻轻重重，渐渐细细，那一片片翠云层层，好似不堪雨点重量般在斜风细雨里点点振颤，雨滴携着叶间的盈盈水珠，一同滚落到了地面，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