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印记》玫瑰凉糕

29、第 29 章

　　晴好了几日的天气只在须臾间，倏忽转眼就又是阴云蔽日了，满面而来的冷风把脸也吹得木木的疼。

　　为了等郑佳，庄蕊早早就站在了宿舍楼底下。楼道两旁栽种着成片的柳杉，峭楞楞地一棵棵立在那，墨绿茂密，斜展开来的枝叶中隐约可见褐色的椭圆种子在风中轻摇摆动。

　　Y省这个地方，植被似乎不大受季节影响，倒不是说冬天了还能绿树长青，但最起码绿意是随处可见的，只是在这北风瑟瑟中略显凌乱罢了。楼道两旁的盆栽全部换成了一品红，远远望去，一片耀眼的红，在这样的冬日里，好似一盆炉火，让内心平添了一股温馨与暖意。

　　昨天收到了展烨寄来的礼物，之前在电话里他说是一盏香薰灯，拆开来的时候引得整间宿舍里一阵惊叹，庄蕊心中也是让惊喜涨的满满的，手小心地抚摩过薰灯表面，光滑、细致、凉沁沁中又有一丝淡淡的温热升起，好似能让人的心得以沉淀，得以舒缓。

　　还记得当时路子咋咋呼呼地嚷道：“她也要谈场异地恋，她也要收礼物，那种跨越几个省远远寄过来的礼物。”如果换做是平时，庄蕊也只会无限感慨一番，可现在，心中满泱泱都是喜悦，冲淡了平日里的焦虑与不安。

　　猛然间，耳边响起一阵调侃地笑声“哟，盯着盆花你都能笑，在想什么呢？”

　　这样咋咋呼呼的除了郑佳还有谁，一转身看到郑佳的一身装扮，庄蕊不禁笑了起来，“郑佳，你看你上身包裹得这么严实，帽子、围巾、护耳的，那脚呢？”说完伸手掀了掀她还未盖过膝盖的呢裙子，“这脚不冷吗？”

　　郑佳一只手上拎着两个超市的大袋子，再腾不出手来，所以干脆就用袋子挡在了两人之间，不住地后退笑嘻嘻地说道：“不冷不冷，我的棉裤袜是加厚的，这不还有靴子吗？”

　　庄蕊抿着嘴打量了一番，毛绒绒的帽子，毛绒绒的护耳，帽子上两团绒球随着郑佳的动作还左右微微甩着，整一个看上去就像只羞怯怯的兔子，庄蕊笑了笑，“是挺好看的，但是你别被弄得感冒了。” 边说边接过郑佳手上拎着的袋子，“你一大早就跑去超市干什么，还买了这么多东西，都是些什么？”

　　郑佳仰着脖子把几乎盖到下巴的围巾往下扯了扯，“正要跟你说呢，要不今天去我那边过节吧，我们宿舍今晚没人，说是要出去玩通宵，喊上邵晨，我们在宿舍煮火锅，你看，菜我都买好了，还有火锅底料。”郑佳扯过袋子打开来往里面又瞧了瞧，“你说怎么样？”

　　“郑佳……”

　　心头有股怪异的念头闪过，但再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郑佳，微微眯着的眼睛笑盈盈的，看起来清亮如水，刚刚一闪而过的疑惑庄蕊硬是没有问出来。

　　“啊！什么？”郑佳把火锅底料重新放回到袋子里，抬起头随意地问了一句，也不等庄蕊回答就又滔滔的说着，“ 现在就走吧，早点过去，早点准备，吃完了我们去市中心逛逛，这圣诞节我从来都没有过过，可得好好玩一玩，刚才一路过来，这街上的气氛太好了，晚上肯定会很热闹，快走快走。”郑佳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不吃中午饭了，还是你要回去你们那边吃？”庄蕊诧异地望着郑佳，“拎着这两大兜菜，饿着肚子还要挤公交车，不行不行，还没到我就已经晕了。”

　　郑佳咬着嘴唇，微微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好吧，那就先吃了饭再过去，刚才我还打了电话让邵晨等我们俩吃饭，算了，你先拎着菜，我再打个给他，让他别等了。”

　　庄蕊看着恹恹的郑佳，刚才的念头此刻又在脑海里闪现，郑佳对邵晨……那样一种微妙的情愫，可能吗？再看时，郑佳已经转身朝着公用电话亭走远了，身后那两个绒线团团，随着她的步子左右微微颠摆，袅袅的身影，婀娜娉婷。

　　两张桌子被拼在了一块，上面厚厚铺了几层报纸，电饭锅里泛着红油的火锅汤底冒着滚滚的白色水雾，让这10多平米的小宿舍里氤氲得温热湿润，在这样的干冷的冬日里倒也好似烟霏露结般。

　　庄蕊拿着一把小勺依着邵晨的吩咐时不时在锅里搅拌着，听着水房内邵晨不时传来的叮嘱声，不禁有些好笑，回想起刚才在车上郑佳信誓旦旦地说要在他们面前现现自己的贤惠能干，掰着指头数着买了多少多少菜，听她的口气今晚整出个满汉全席好像也是不在话下的。

　　结果万分能干的却是邵晨，他几乎把所有洗菜的活都揽完了，郑佳也只是捞到个打下手的份，被邵晨指使着一会拿碗，一会又递篮子，忙碌地奔波于水房和宿舍之间，倒也是不亦乐乎，其间还夹杂着她嘻嘻哈哈的笑声和邵晨低低的说话声。

　　庄蕊把电饭锅调到了保温档，放下手中的勺子走到了窗前，宿舍的窗子被泛起的水雾蒸腾得模糊了，透过窗子，入眼只感觉到一片灰沉低暗，禁不住伸手在窗玻璃上划了一条线，外面的景物透过这一厘米见宽的小缝清晰的透了进来。

　　小的时候最喜欢在蒙有水汽的窗玻璃上画画了，记得经常爱画的是眼睛，长大些了却是喜欢写字，爱写哪些字呢？庄蕊细细想着，只等到反应过来，一个“烨”字却也映在了玻璃上，自己都有些吃惊。

　　最近似乎经常都在想展烨，一个场景，别人的一句话，都会不禁意的想到他，甚至当宿舍没人时，总会忍不住想打电话给他，尽管最后拨出去的不多，但内心的焦急与隐忍过后心头堵着的一阵阵慌闷却也是万分真实的，这让庄蕊感到一丝不安，如同闭上眼睛，把手交与另一个人，由他指引着，却觉得茫然无措，虚无飘乎，那样一种陌生的情愫让庄蕊不踏实，对就是不踏实。

　　“庄蕊……”

　　身后传来邵晨的声音，庄蕊赶紧把窗玻璃上的字抹去，转过来时对着邵晨笑了笑，“都洗好了？”

　　邵晨“嗯”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把洗好的菜分别装盘放在了桌子上。庄蕊扭过头继续看着窗外，窗子上又是一阵模糊，伸手把水雾抹开，传出一阵阵摩擦玻璃的声音，在不大的宿舍里显得尤其刺耳。

　　邵晨抬头看了看庄蕊，又瞟了一眼那被横横竖竖抹花的窗玻璃，明亮的玻璃透出来的是天空浓重的昏暗，这样的天气让自己心情也莫名的不好起来，压抑闷痛，挥之不开。

　　想起刚才庄蕊转过身时那尴尬的一笑，邵晨也不禁牵了牵嘴角，其实一进来，那个 “烨”字就跃入眼中，娟泽秀润却也爽爽有神，都可以想象她是如何满心挂念一笔一划认真地写上他的名字，耳边都可以听到手指用力抹过时发出的声音，一声声尖锐得直刺耳膜引起阵阵鸣响。

　　“邵晨、邵晨？”庄蕊有些奇怪地看着兀自发愣的邵晨，连喊了两声他都没有反应。

　　“嗯？”邵晨模糊地答了一声，看庄蕊的眼神有着一丝仓皇闪过，“怎么了？”

　　“你一直端着这盘土豆干什么？你要放进锅里吗？我来帮你。”庄蕊几次瞄了瞄邵晨手中的盘子，正欲伸手接过来，不料邵晨却先一步把整盘的土豆倒进了电饭锅内，拿起旁边搁置的铁勺慢慢搅着，“你去帮郑佳端其他菜吧，这儿我来。”

　　眼睛的余光瞥见庄蕊转身离开，经过身边时空气似乎还留有一丝振颤漾过，丝丝缕缕，仿佛是晕到了心里，本是浅浅心湖，谁知风乍起，竟是将一池春水吹皱，久久荡开。

　　刚踏进水房，一股阴冷就铺面而来，斑驳的水渍印，深深浅浅支离破碎地映在在早已泛着青黄的墙壁上，还有那被水流冲洗得泛亮的水泥池壁和锈迹斑斑的水管，无不彰显着学生宿舍楼的年代久远。

　　郑佳背对着庄蕊正勾着身子洗着什么，嘤嘤哼着一首曲子，在空荡的水房里听起来有些嗡嗡的。早上那套呢子裙还没有换下来，外面的橙色毛呢小洋装脱了，这时看起来小腰是不盈一握的。

　　“郑佳，你冷吗？”庄蕊不经意的开口询问道，却不料本是背对着的郑佳一下子转过了身，一脸的震惊，待看到是庄蕊后才轻轻哼出一句，“哎哟，吓死我了，我都没有听到你进来，就这么冷不丁的一句，你干嘛呢，吓死人不偿命是不是？”说完嬉笑着就着手里的水弹向庄蕊，两人嘻嘻哈哈一阵笑闹。

　　“好了好了，郑佳，别闹了。”庄蕊一面拼命用手挡住迎面来的水珠一面试图要抓住郑佳的手，“你还不快点，邵晨已经把菜都倒进锅里了。”

　　“啊，怎么现在就放进去了，哟，庄蕊快点帮我把这几个篮子拿进去？”郑佳急忙把装有干净小碗的篮子递给了庄蕊，自己也端上几盘子菜急急走向宿舍，落在后面的庄蕊看着郑佳匆匆的身影，有一瞬的恍惚，
　　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这念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一旦产生，就盘根错节般紧紧缠在心口扬之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