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印记》玫瑰凉糕

26、第 26 章

　　舞台正中，摆放着木制的三角画架，画架底座上放置的颜料盒里堆积着各色颜料，画笔缭乱地搁置着，画纸上寥寥勾勒数笔，古镇、黄昏、细雨，竟也是一幕烟雨笼青畔。

　　施晴抱手站在舞台侧面，打量着舞台上有些歇斯底里的男女主角，长长叹了口气，转身正想出去，却迎面撞上了杨乐，“哎哟嘿，美女，悠着点，悠着点，急匆匆的要去哪啊。”

　　施晴抬眼看了看杨乐，朝着舞台上扬了扬下巴，“喏，那一对，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他们？怎么呢？”杨乐把手里拿着的饮料扭开盖递给了施晴，转头看向舞台，还没等施晴开口，编导无奈地声音就传来，“我说亲爱的萧同学，我说过多少遍了，你对夏梅说话时能不能不要这么含情脉脉的，记住了你对她只是一个长辈对小孩的心态。”

　　周围的同学都笑了起来，有人起哄道：“编导，萧哥哥是在向梅梅表白呢，虽然是演话剧，但人生如戏，这戏也如人生啊，没有生活哪来的戏呀。”又是引得大家一阵哄笑。

　　杨乐笑笑，斜眼瞄了瞄站在舞台中央有些羞赧的俩人，“之前好像你们是想让展烨来演的是吧。”

　　余光瞥到施晴仰头喝水的动作微微凝滞了一下，杨乐扭头看着她，却见施晴只是撇了撇嘴，“我可请不起展烨，人家是个大忙人，哪有空理我们这样的小话剧社。”说完抬手擦了擦嘴角边残留的饮料印渍，只把眼睛又转向舞台。

　　舞台刺目的灯光打在演员们的脸上，整个面孔看起来煞白而僵硬，嗡嗡的对白声却使得整个剧场显得更加的空旷寂静。

　　“算了，我还是先回宿舍吧。”施晴拽起桌上的书包，“我得重新拟一份招募广告去。”

　　“怎么还要拟招募广告呀，演员不都招齐了吗？”杨乐随着施晴走出了剧场。

　　“我总觉着男主角感觉不对，这段时间来了好几个面试的，我和编导都不是很满意，其实……。”施晴说到这顿了顿，放缓了脚步，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展烨一天到晚忙些什么，你知道吗？”

　　杨乐轻轻蹙了蹙眉，“展烨啊，他每天除了上课，晚上基本上就是和他女朋友打电话，要不然就是打球。”

　　“女朋友！”施晴的声音略有提高，“展烨有女朋友？”

　　“有女朋友怎么呢？奇怪吗，他们是高中同学，那女孩现在在Y大，耶？我还以为你知道。”

　　夜风带着阵阵凉意，拂过面庞，却不解情愁般扬落手中的草稿纸，施晴探身去抓，却只从指尖滑落，缓缓翩跹，隐没在了草丛间。

　　“我怎么会知道。” 施晴摇了摇头，弯腰拾起草稿纸，“我说他怎么不愿来话剧社，原来是晚上要和女朋友打电话。”

　　“就是啊，不光是你们的话剧社，好像有好几个社团都找过他，都被拒绝了，每天回宿舍，都只见他要么抱着电话，要么就是写信，上次我看他把电话卡放在了饭盒里，差不多有小半盒了，这才多长时间，你不知道他和他女朋友每次差不多就是一张卡，打到电话自己断。”

　　“那他俩感情很好。”施晴的声音淡淡的。

　　“嗯，但看得出来展烨很在意那个女孩。”杨乐顿了顿，“前几天，宿舍同学开了句玩笑，展烨差点和他打起来，我从没见过展烨这样。”

　　“打架？”施晴心中很是有所震撼，没想到展烨平日看起来落落寡合、矫矫不群，居然还会打架。

　　“她女朋友什么样？你见过吗？”

　　“没见过，嗳，倒是有一次打电话来是我接的，电话里的声音，怎么说呢，听起来有点低沉吧……”杨乐微微摇着头，一副苦思的样子，“想象不出来会是什么样的。”

　　“那女孩叫什么？”

　　“庄蕊。”

　　天已近晚，那几抹夕阳在黛色山峦的映衬下更显出了瑰丽色，此刻它正留恋抚摸过眼前一切，好像要把绯红染遍所有。

　　绿树修竹间，那一丛丛点缀着的秋菊，吐蕊扬花，幽香挺拔、花花相对，叶叶相当，只是无论怎样的千黄白紫，丽若霞绮，也只能在这渐渐落下的夜幕中淡淡隐去。

　　“我想了想，重新招募演员的事我还是和编导商量一下吧，这样，你有事先去办吧，我自己走走。”施晴说完也没看杨乐，径直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默默凝望着施晴的身影渐渐走远，渐渐走出楼道投映下的那片光亮，最终融入暗色中，杨乐抿紧的嘴唇慢慢扯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随着几个下自习的学生走出了图书馆，施晴抬手借着楼前的灯光看了看表，居然已经快10点了，没有想到在阅览室里一坐就差不多是2个多小时，这才觉着脖子一阵酸痛，左右晃了晃，嘴里禁不住一阵吸气声。

　　不过酸痛倒也值得，想起信笺上密密麻麻抄誊了那么多诗句，心里就有着说不出的满足感，虽然没有记住多少。施晴下着楼梯，一步一蹬，慢慢地，倒是那一句“九分恩爱九分忧，两处相思两处愁”看了一遍就记住了。

　　宿舍区内，昏黄的灯光把影子拉得老长，看着地面上投下的那抹纤长，施晴自言自语道：“要是真人和影子里一样瘦就好了。”停下脚步，把外衣往腰后面扯紧，挺直起身体，左右转了转，“嗯，其实也还算前凸后翘吧”。禁不住笑了起来，突然又想着自己的这些动作会不会被谁看到，赶紧四处看看，却是愣在了那。

　　男生宿舍楼前，一个身影倚靠着墙正站在那打电话，尽管只是一个模糊的侧影，但还是认出来是展烨，施晴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好把身体转了过去。突然想起杨乐之前说的，“他应该是和女朋友在打电话吧。”转角处，施晴又看了一眼那片光亮，脚下顿了顿，最终还是走开了。

　　走在空寂的走廊楼道里，电视房传来一阵嘤嘤的男女对话声，会是一对情侣在说话吗？慢语轻声，低柔婉转，亦如刚才他对她那般。想起刚才来，有些好笑，那样暗的光线，居然是一眼就肯定是他，是因为那瘦高挺拔的身影吗，又或是那件运动服，那件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穿的衣服。

　　那天是全院新生的军训动员大会，偌大的阶梯教室里乌央央的坐满了人，兴奋的说话声不绝于耳。施晴正看着报到那天班主任发的日程表，掐算着时间安排着，忽然胳膊被一拐，旁边坐着的金玲凑过身子在她耳边说道：“快看，帅哥。”

　　随意的一抬头，一眼看去是几个男生一块走了进来，但视线焦点却只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格子衬衣，外面是一套黑色的运动服，敞开着衣襟，看起来有些随意和漫不经心。几个人走到过道中间就停了下来，那个男生正好站在了施晴座椅的旁边，满眼都是那黑色光滑的布料和同色的拉链。

　　头顶闪过一道黑影，那个男生抬起手臂不知道指了哪，“去那边吧，好像还剩几个座位。”声音不大，在嗡嗡声遍起的教室里听起来有些淡淡地，金属拉链扣随着他的动作不规律地轻轻磕在了桌子上，“叩”“叩”作响，一如此刻施晴的心跳，清晰而慌乱。感觉男生要走开，施晴赶紧抬头，却只看到衣襟旁边那一对尖尖的兔子耳朵。

　　动员大会枯燥而冗长，施晴不经意地回头看了几次，一眼扫过，几双眼睛也无精打采地瞟向自己，都不是要找的，尽管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样子，就连模糊的概念都没有，但感觉是不会错的，低头看了看胸前一模一样的兔子耳朵，还有绿黄黑相间的格子衬衫，心头隐隐突地一紧。

　　帘子被拉起来，床内光线有些昏暗，使得纸上的小字看起来有些吃力，抄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现在找起来的确是费力。

　　施晴换了个姿势，试图找到更亮一些的光线，仔细辨认那略带潦草的字迹。高中时，总喜欢寻找一些表示思慕的诗句，抄誊在专门的笔记本上，不为别的，只为了那份与心底的共鸣和契合，只为了那年少时欲说还休的涩然，只为了那份寂寞却芬芳的柏拉图式暗恋。只是那一句，才看了一眼，脑海中一下子想到的居然是展烨。

　　骤然的黑暗让施晴有一瞬的眩晕，伴随着宿舍里的一阵惊呼，断电了。

　　几秒钟后，周围的一切渐渐有了大概轮廓，把信纸折好塞在了床脚的书架上，挪了挪身体，施晴整个的缩到了被子里。其实当时就已经记住了，不知为什么这么较劲非得要找到。

　　“九分恩爱九分忧，两处相思两处愁。”闭着眼睛一遍一遍默念着，愁吗？应该是吧，异地恋，同宿舍的代欣不就是吗，忽悲忽喜，几次打完电话不都是眼圈红红的；恩爱吗？施晴睁开了眼睛，刚才在转角见到的那一幕倏地一下又冒了出来：灯光直接照在展烨的脸上，面部轮廓清晰俊朗，唇角含着笑，好似和煦的春风拂过面庞，又好似圈圈涟漪漾起水面，那抹笑是真正从心底就笑出来的，连那墨黑的眼瞳中都染着柔柔碎光，与平日里见到的漠然、冷隽是如此的不同，或许只有对着女朋友他才会有那样的一面吧。

　　门外不断传来拖鞋“吧嗒”“吧嗒”的声音，没有洗漱完的同学还在水房与宿舍间来回奔忙着，透过门上的天窗，水泥地板上有一块斜方的光亮，不断有脚步踏过的黑影在这块光亮处一闪而过，纷繁而杂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