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夜黑风高之歌 ...
-
摇曳的烛火映照着女子苍白的脸，她忽闪着浓密的睫毛，悠悠的醒转了过来。
“你……真的是你……”睁开眸子，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张优雅又诡异的面孔，克里斯汀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她难道在做梦？
爱情是什么呢？是不离不弃的喃喃耳语，是永远无法忘怀的心跳，是视线相对时凝结出的火花，还是午夜梦回时啃噬心脏的思念？或许爱情什么都不是，它不过是荷尔蒙的起伏，是无聊时光里的自我欺骗罢了。
克里斯汀努力想要抬起自己的视线，却又忍不住地回避。她害怕眼前这张脸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就如同她不愿意去定义这个男人在自己生命中的位置。一个掠夺者，一个疯子，一个跟踪狂，但同时不可否认的，又是一个天才，一个创造者，一个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
是的，他的爱和疯狂，他的才华和残忍，如同雕塑家一样，坚韧不拔的将自己从一块粗粒的石头雕刻成了一尊华美的女神像。是他，第一个从那个叫做克里斯汀的单纯普通的女孩身上，看到了天赋的光辉；是他，那样的信手拈来，一点点打磨掉她的粗鄙，让她放射出钻石般的灿烂。
时间慢慢流逝，恐惧随着岁月开始变得淡漠，某些被遗忘了时光不知因何反而悄悄鲜明了起来。曾经她只想逃离，执拗的要把自己和那个人分割的干干净净，甚至记忆里和他相处的每个画面都令她恶心厌恶。可现在，当她的光辉开始退却，当她以为获得了的爱情开始变得摇摇欲坠，当她再无法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他的名字，似乎突然成了某种让人心动的咒语。
Erik，Erik，她偷偷的念着，无人的深夜，于唇齿之间缠绵。那令人沉醉的男低音，那令人颤抖的修长手指，那苍白而忧郁的侧脸，那饱含着痛苦和热烈的眼神……如果不去考虑那张面具下掩盖的丑陋，他未尝不是一个魅惑的存在。最重要的是，这个存在无时无刻，无欲无求，无终无止，无边无际的，爱着自己……
是的，可怕的，黑暗的，让人绝望的，让人恐惧的，又让人无法忽视的爱。它可以是恶毒的缠在脚腕上的眼镜蛇，但也同样可以是荼迷了灵魂的罂粟花……
“放我下来。” 克里斯汀徒劳的说着。微弱的声音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呻吟。
背后的身影顿了顿，扣住她腰肢的手臂却愈加收紧。
于是，她被牢牢禁锢在那具结实的胸膛前。穿过那么长久的岁月，彼此的肌肤再次如此亲密的黏贴在一起，男子的味道再次霸道的萦绕在她鼻腔里，克里斯汀忍不住有种晕眩的感觉，甚至兴起了若有似无的怀念。
怀念？怀念这个强*奸犯，怀念这个丑陋的疯子？天，难道我也疯了么？
男人加快了脚步。他走的如此匆忙，像是个急于获得母亲认可的孩童，又像是怕怀里的爱人如清晨的露水般突然消失。
他跨过台阶，又爬过山坡，任凭夜风在他们耳边呼啸。就在克里斯汀以为这段路程永远也不会结束时，他的脚步终于在一座铁门前停了下来。
他默默地放松了手臂，甚至极为绅士的协助她站直了身体。
当双脚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克里斯汀猛地回过头，对着男子，狠狠地扬起了巴掌。
“啪”
清脆的响声中，Erik略歪了歪头，白色的面具险些脱落。
“你把我当成什么？一个可以随便亵玩的玩具？是你设下圈套，把我骗到这个岛上来的吧？”
Erik没有回答，他只是无声的扶正了面具，自嘲的笑在唇边滑过，但很快便被强装的冷漠取而代之。
“你还是和过去一样聪明，亲爱的克里斯汀。我能这么轻易的得手，该怪你有个贪财又糊涂的丈夫。酒精和小人们的谄媚已经损坏了他的智商，对金钱的渴望显然已经超过了对你安危的在意……”
“你没权力这么批评我的丈夫。”克里斯汀涨红了脸，她用力的调转头，似乎不愿再看面前的男人。“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不是你可以随便评论的。”
“你们之间的感情？原谅我的直白，我可感觉不到你们之间还有什么所谓的感情。他的爱大概已经随着酒精一起蒸发了。甚至连对那个可怜的男孩，奥古斯汀，对吧？你们俩的宝贝儿子。他都懒得扮演慈父的角色了。”
在男人的口中听到儿子的名字，克里斯汀原本就雪白的脸越发失去了血色，仿佛为了掩饰什么似的，她加快了语速。
“我没兴趣和你这个怪物讨论我的家庭，我也根本不在乎你的任何想法。明天早上我就离开这里。你应该感谢上帝，在你对我作出那些事情后，我没有立刻杀死你。愿天父保佑我，一辈子都再也不用见到你。”
女子说着，转过身。寒冷的夜色里，她纤细的肩膀决绝的仿佛伫立在坟墓上的墓碑。
怪物？Erik感到胸腔里的某样东西在无声而缓慢的碎裂。也许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来自心爱的人的唾弃更锋利的武器了吧？
是的，在她的眼里，自己是个早该烂在地狱里的人吧？那个瞬间，他想笑，又想哭泣，想把自己深深的埋入地下，和泥土一起腐烂。可他还有事情要做。喉结上下蠕动了好几次，Erik勉强从嗓子里挤出几个破烂不堪的音节。
“克里斯汀……我，对过去的事，我很抱歉……不，我想我根本没资格说抱歉。请相信我，我将用我的生命来偿还……其实，这次将你请上岛，也是为了偿还……给我个机会，不用多久的，几分钟就好……我只想占用你生命里无关紧要的几分钟……”
女子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如她宣布的那般决然离去。
似乎被她的犹豫所鼓励，Erik飞快地近前几步，猛地推开那扇雕刻着繁复而精致花纹的铁门。
银色的灯光瀑布般倾斜而出，刹那间将门外的黑暗驱散。克里斯汀迟疑的转过身。男子瘦长的身影笔挺的镶嵌在门中央。
黑色的夜风扬起他黑色的斗篷，他慢慢的朝着女人伸出带着白色手套的右手。
“克里斯汀，我的爱……来看看……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准备的。”
音乐，又是音乐，当然只能是音乐，鼓胀着令人目眩神迷的翅膀，在这间金色的大厅里翱翔。
“Who knows when love begins
Who knows what makes it start
One day it\'s simply there, alive inside your heart
It slips into your thoughts,
It infiltrates your soul
It takes you by surprise, then siezes full control
Try to deny it, and try to protest
But love won\'t let you go, once you\'ve been possessed
Love never dies, love never falters
Once it has spoken, love is yours
Love never fades, love never alters”
低沉而浑厚的嗓音，随着音乐一起起伏。好像两只鸟，相亲相爱，又互相捉弄挑逗。他们彩色的翅膀彼此交织，融会出一幅让人屏息的景象。
那是会攫住灵魂的乐章，那是会让人亲不自禁俯伏在弹奏人脚低的乐章，那是会活生生撕裂你的灵魂又再次拼凑起来的乐章。
克里斯汀知道自己再次被轻易的蛊惑了。就如同多年前那个演出结束后的深夜，她着了魔般的跟随着镜子里延伸出的恶魔，被牵引到了地狱的领地。
可是她无法克制，尽管她的理智告诉她，她要离开，一刻也不能继续犹豫的离开，可是她的灵魂……哦，她可怜的灵魂，已经同化入了那富有磁性的嗓音中，无力挣扎。
恍惚里，她慢慢走到钢琴前，着迷的盯着那双修长的手指，灵活的在琴键上舞蹈。有那么个瞬间，她甚至忍不住想要去亲吻男人的指尖。她俯低头，从琴盖上拿起薄薄一叠微微泛着黄色的纸张。
纸上写着坚定而又潇洒的斜体文字，那一个个毫无转回度地的勾画，就像男人那执拗又孤傲的性格。
克里斯汀不受控制的张开红润的嘴唇。
“Hearts may get broken, love endures
Hearts may get broken, love endures
And soon as you submit,
Surrender flesh and bone,
That love takes on a life much bigger than your own
It uses you at whim,
And drives you to despair
And forces you to feel more joy than you can bear
Love gives you pleasure and love brings you pain”
她的声音如同羽毛般轻轻覆盖在男人的声音上。两股歌声融会在一起，仿佛两人的肌肤亲密的贴合，清凉、温柔，又带着令人酥麻的触感，从肉*体直抵到了灵魂。
她吟唱，尽情的吟唱，用生命吟唱，好像明天不会再到来了般的吟唱。她几乎能感到自己的灵魂被抽成一根根细丝，缠绕在音符里，飘散到无边的夜空中。
多久了？她没有经历过这样酣畅淋漓的歌唱。久到她几乎忘了，她的歌声可以如此勾魂摄魄，如此震撼心灵。
“这是我为你创作的，我要你，在这座辉煌的大厅里，演唱这首歌。”Erik无声的走到克里斯汀身后。
他温柔的举起右手，却在触碰到女子肩膀的瞬间缩了回来。克里斯汀，神圣的，不可侵犯的克里斯汀。他灵魂唯一的归处和寄托，偏偏是他永远也无法企及的远方。
天花板上的水银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整个的被笼罩在这漆黑的影子中，原本就瘦弱的克里斯汀显得越发纤细。渐渐的，她单薄的肩膀如被石子击碎的池塘，滑起一波波涟漪。
她在颤抖，颤抖的越来越厉害，直到最后，她不得不用双臂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
“魔鬼……你是个魔鬼……为什么你不能放过我。你的歌声，你的音乐……我不想听……可它们像蛇一样缠着我，我无法抵抗……”
“那就别抵抗，我亲爱的，接受我的邀请。我已经筹备好了一场最盛大的演出，你将成为世界的焦点……”
他的声音甜蜜如耳语。
“不！”克里斯汀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从他的影子中挣扎了出来。“我不会再受你这个恶魔的蛊惑！如果我演唱了你的歌，就等于把灵魂卖给了你。现在的我不是多年前那个单纯的傻姑娘了。我是子爵夫人，我有丈夫，我有儿子……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女人的眼角泛红，泪水马上就要夺眶而出。可她死死咬住嘴唇，似乎不允许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哭泣。
深吸了一口气，克里斯汀坚定的退了一步，又一步。然后，她飞快地掉转身，像扑火的飞蛾一般，投入门外深不见底的黑夜中。
“克里……斯汀……”Erik徒劳的伸长了手臂，却什么也没能抓住。他眼看着自己虚张开的五指在空气中滑过。
她还是拒绝了，在听过他用所有的感情和心血为她创作的歌之后。他缓缓地收拢手指，一根接着一根，尖利的指甲刺入掌心，他却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不，他不能就这样认输，他不能让好不容易重新飞回身边的天使，就这么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说的没错。她已经不是10年前那个单纯的小姑娘了。她有了丈夫，更重要的是，她有了儿子……她的儿子，她的牵挂……
一抹阴冷的笑，爬上他的唇角。如果他无法用音乐蛊惑她，那么他不介意用更卑鄙的手段……反正在她的眼里，他已经是个堕落的魔鬼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夜黑风高之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