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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可怜金嗓误自身 ...

  •   筱筱是被翌日恢复营业的薄情馆喧闹声吵醒的。
      随着天光照入她眼的,是一叠高过她头顶、盛着残羹冷炙的盘子,以及一颗兀自立着的蛋。
      蛋昂首挺胸,仿若俯视等她醒来。
      她虽逮不着机会仔细看过,不知如何辨别。但心底迥然浮起的不安告诉她,这青壳的家伙八九不离十即是她遗失的那颗。
      她愣了半响,呆若木鸡的盯着尖头胖底的青壳蛋,枷锁被豁然卸去,本该如释重负欢喜若狂,当即这番情景,她却怅然若失,心头难去思寻分毫欢愉。
      那个一毛不拔、说一不二的慕容情,竟一改故辙把蛋物归原主。
      他何故这么做?是不是意味着...他对她彻底失望了?
      忆起昨晚他于房内近乎发植冲冠,横眉戟指,眼中咄咄怒意像是利剑,活生生要把她身上穿出两窟窿来。现在想起脊椎骨都一阵凉。
      她极快甩掉不舒服的回忆,不知道是真心释怀还是自我安慰,捡起桌上的蛋暗搓搓想道:“也好,落得一身轻,明日她就去找阿业。”

      “啧啧,慕容情自己倒是过得逍遥快活,却留你在这里,可怜!”
      她面前倾斜的盘子光滑如镜,反射出一人抱臂靠墙的侧影。帽檐垂落的鎏金挂饰,与他侧脸的光影,交织辉映。
      筱筱心里微怔,但是脸上依旧平淡,默不作声将攥在手心的蛋收得干净利落。这种错误她可不想再犯第二次。多日来的相处经验告诉她,不要和这个人一般见识,认真就输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最好的回应就是充耳不闻,闭目不见,她低头抬脚簌簌就要走人,却被撒手慈悲一只手拦下来。
      “这么着急要去哪里?”
      这个撒手慈悲,平常日日照面,少有交际,但对他这人的脾性筱筱倒算了解一二,看似轻浮,做的件件事却目的明确。无事不登三宝殿。筱筱闭紧了嘴巴瞧他,就看看他要做什么。
      撒手慈悲对着她三分警觉七分诧异的脸,半晌浮出一个轻蔑的笑:
      “他不管你了。”
      “你,乱说!”她脱口而出反驳,又极快意识到自己突然的怒目圆睁简直是不打自招,便迅捷低了头去,不再多讲半字。棋差一步失之千里,再怎么强词夺理也只是掩饰内心而已。烦!她心思急乱,被眼前人钻了空子看的一清二楚,任由他捏在手里把玩。
      “他现在正和香独秀独处雪非烟。你不主动,迟早会有其他人占了便宜啊。”
      她闷闷道:“被谁占便宜...香独秀?香独秀是男的啊。”
      话音刚落,那边就见香独秀跟前跟后的和慕容情掀开珠链出来。
      香独秀飘到前面,步履轻快地倒退扬笑道:“沐浴净身真是畅快!馆主,我们下面要去何处?”
      筱筱惊呆了看着慕容情,慕容情却是高昂着头,瞟了眼她,极快的移走目光。
      撒手慈悲拍了两下她肩膀,从那只颤抖的手,筱筱感觉他随时都要笑出来。
      “这点你要和香独秀学学,你跟他比,优势为负啊。”
      难不成他真的...迥然想起阿业的那一箩筐伤风败俗的小黄书。“我为什么要和他比!”恍然意识到莫名其妙,她挡开撒手慈悲的那只手。
      撒手慈悲被怔得一时失语,干笑了两声:
      “难怪慕容情要将你看这么紧。不过他可能不知,麻雀这种动物啊,气性大的很。强行捉入笼里,是要送命的。”他言辞字里行间溢满自信:“你知道吗,前两天我就惩罚了这样一只鸟,自以为聪明一世,背井离乡慈光之塔。我便折了他的翅膀,这才使他安安静静呆在笼子里。”手舞足蹈间,他摇荡的金链,与腰间胜残短匕的影交织成一张诡异肃杀的十字。
      筱筱只觉浑身不舒服,忍不住摸了一下左肘关节,就像鸟儿在确认它的翅膀是否完好一样。并不是撒手慈悲的捉摸不定让她惶惶不安,而是每当论及鸟,还有刀,都叫她心底生出一种难言的抵触。

      “可怜金嗓误自身。”
      这懒散强调煞是耳熟。
      筱筱闻声去看,见一红衣束发的公子,摇扇子的胳臂架到了椅背上,状似悠闲自得,倒不如说是一副纨绔子弟样貌。
      “美丽难求的鸟遭到猎杀者的毒手,失去自由甚至生命。麻雀要嗓子没嗓子,要毛没毛,比比皆是,哪有捉麻雀放笼里当宝贝供的?”
      “哦,我观阁下...甚是面熟?”撒手慈悲眼里闪过锋芒。
      筱筱左观右瞻形势,怔了怔,随即欣喜若狂道:“阿兄!你来找我啊!”大步走过去,欢呼雀跃敞开怀抱,搂着她脖子硬把她揽到背面,才悄道:“你来干什么啊…”她正要去寻她,可没想到她竟主动上门!
      她嘿笑:“我掐指一算,今日薄情馆有基可寻。”
      筱筱附耳:“我也掐指一算,你可能想被慕容情揍上天。”
      阿业折扇扑得清风满怀,一双笑眼弯弯:“你叫他放马来啊!看看是他胳臂粗还是我腿毛粗?话说怎么没见着他,上哪了?”她扇子摇得有模有样,伸长脖子观视来往人潮,“这个点他莫不是和那谁在泡澡?”
      筱筱声音不自觉低下去,完全消失的时候她已经把脸埋入掌心,一副晚年父亲不忍见失足儿女的模样:“香…香独秀…”
      啪嗒,折扇一合,“对对对,在哪?!雪非烟是不是?麻溜的带我去!”
      “洗...洗过了啦!再说我是店小二,不是打洗澡水的,你要我怎样带你进去?”筱筱回头一望,恰好不远处慕容情跟香独秀谈笑有声的一幕滑入她眼帘,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激灵就把阿业往门庭若市的外边儿推:“快出去!慕容情会打死你的!”
      “我瞅着他了!…哎你别推我!”
      “筱筱,你做什么?!”闻得一声苍劲吼,回头就见富长贵大步赶来。
      筱筱吓得赶紧抽回正在往外推搡阿业的手,站的规规矩矩:“呃…掌柜,她喝酒不带钱啦。”瞎编理由张口就来。
      富长贵打量一身红缎绫罗,笑着摇扇的阿业,又看看好似麻布袋子裹身的筱筱。朝筱筱使了个好自为之的脸色,转而对眼前的生面孔笑脸相陪:“这位公子,抱歉,新来的伙计不懂规矩。我是薄情馆的掌柜富长贵,有什么需要您尽可吩咐我。”
      她蹬鼻子上脸,堂而皇之直言: “想看慕容情洗澡成吗?”

      富长柜鞠到一半的躬僵住了。
      筱筱心底有只手一巴掌糊上脑门。

      她忽尔折扇一合,双眼星亮的道:“我开玩笑呢。”说着,正儿八经给富长贵欠了身:“久仰富掌柜,我叫阿业。”
      筱筱惊恐的投过去一个质问的眼神:把真名讲出来,你想食屎啦?!
      却见她温笑着回应过来。
      筱筱微怔,恍然记起:对哦,说好的,要用本名...在什么情况下都是。
      阿业又把筱筱往自己身边拎了拎:“这人能给我借一会不?”

      阿业跟富长贵订了一间房,还附带叫了个陪客。
      方才明如朝霞的瞳仁里,一旦寂静下来,仿佛映着一轮长河落日。她道:“筱筱,佛狱要杀你了。”
      她大惊:“什么!那你这次出来...你要杀我?!”
      “你怕吗?”
      “我怕佛狱。你不杀我,佛狱定不会放过你!”
      “哈哈,我有什么怕的呢。”她眼底有道浅浅的笑,忽然,她低头道:“枫岫的时间不多了。”
      筱筱这才恍然。苦境聚少离多,九泉亡魂不计。若是她没记错,枫岫的结局当是被关在噬魂囚,大渐弥留,最终魂葬他乡。
      阿业有多希望拂樱跟枫岫能够完满,没有人能比筱筱有更多体会了。一遍一遍用生涩的笔触为他们勾勒新的结局和无数幸福的画面,却又在重温剧情时归回沉默。
      难怪昨晚,她竟当场顶撞凯旋侯。
      想是枫岫重伤入狱,也有凯旋侯一份功劳。筱筱甚至可以想到,这几个月,她从整件事爆发点就开始极力阻止,也拦不动悬崖转石。眼下境况终于发展到火烧眉毛。
      “我资质差,武功学的又烂,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帮助你。”筱筱掏出那只被她藏在怀里捂得温热的蛋:“你救枫岫我没意见,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我可要你好看。”
      她拿着蛋,眼底燃起一片希冀,但很快冷却了下去。默不作声握紧了那只蛋,她道:“筱筱,你会帮我,对吗?”
      “我正在帮你啊。”
      阿业突然如同挑西瓜一样敲了敲筱筱的脑袋。
      “哎呦,你干什么啊!”
      “我看看当年背书比人读书还快的脑子有没有打折缩水。”她笑言,并递出来一包牛皮纸包裹的本子:“这是血暗沉渊的路观图,背熟它。”
      筱筱极快意识到她想要她做何事,反弹似的把书扔回去抵抗刀:“我可不跟你去救枫岫!我去简直是人头提款机...”
      她无奈的用扇子自我反省敲敲脑门:“我前科太多,已经被凯旋侯重点关照,现下佛狱无心腹可为我所用。如果不是我受监于佛狱,我也万不会想到找你!”
      莫怪乎凯旋侯会言其“三番五次在佛狱底线边缘做文章”,想来是她已经为了枫岫的事情违抗佛狱多次。
      可筱筱并不打算趟这趟浑水,半推却半嘟囔道:“我又不是你...我只想回家。”说罢她站起身,衣衫轻轻的就要开逃。
      “那慕容情呢?他会卯上佛狱和魔王子,你也要置他于不顾吗?”
      “我操心我自己,都操不过来。”
      阿业低头去摩挲桌上一只茶杯的杯身:“慕容情的结局,想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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