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三回 魏璎珞洪门寻姐 紫衣女现身傅宅 ...

  •   在璨若星河的武林绝学里,洪家剑无疑是排的上名号的,鸿裕年轻时脾气火爆异常,一把快剑单挑八岗十四寨,连十岁孩童都一剑毙命,因此积下不少仇家,人到中年又兼当上武林盟主,鸿裕收敛了脾气,甚至在家设下佛堂诚心礼佛,早年间的坏名声便渐渐被仗义良善替代,一个满月宴请来了大半个武林便是明证。
      海兰察无聊时就喜欢在魏璎珞耳边念叨江湖秘辛,什么张大侠家的豆李大侠家的瓜他都门儿清,这就导致了魏璎珞和傅恒递上请帖进鸿家门时,听见门口家仆高声报出一个个大侠的名号,脑海里浮现了一条条八卦——
      “乘风阁越阁主到——……您里边儿请……”
      乘风阁,三门四楼中四楼之一,阁主越书桐年轻俊朗且无所不精,据说还有朝廷背景,可惜不喜欢女的。
      “千机门苏门主到——……”
      千机门,与洪门,清门同列三门,专擅各种机关暗器奇技淫巧,门主苏歌闭关多年,轻易不出门,要不是鸿家酒席也请不动他。
      魏璎珞好奇的看过去,正在和越书桐说话的那个应该是苏歌,他生的挺秀气,一身素白长衫,看上去有些清减,没有其他掌门帮主那神气的样子。
      “哟,金捕头来了,快请进……您最近忙啥呢…”
      “别提了,明府小郡主离家出走,衙门里立下生死状三天内必须迎郡主回府,咱都快把整条街翻过来了……”
      “云拳派胡掌门到——……”
      胡一圈掌门,年轻时是个响当当的大侠,老了却畏缩起来,这些年愈发怕死,甚至花重金从道士手里买来了传说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仙丹,一时传为江湖笑谈,当然,不排除中老年大侠们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而胡掌门的女儿痴恋傅恒到甘愿做妾的事也为人津津乐道,听说前几天还为了傅恒离家出走了。
      想到这里,魏璎珞偷偷瞥一眼身边的正主,心里暗暗啧一声,不怪胡小姐那么喜欢他,傅少主修眉朗目,一双眼看过来时,英气又不失温和,声音也低沉好听:“想什么呢,该进去了。”
      “嗯。”
      魏璎珞报以一个恰到好处的淡笑,眼里没有丝毫热度,傅恒再好与她也没有多大关系,她心里只有一件大事,找到姐姐,然后报仇,至于其他的,不过是利益交换各取所需。
      “哟,傅兄。”
      鸿昼不知从哪冒出来,看见魏璎珞,他笑得更加意味深长:“傅夫人也来了。”
      “恭喜。”傅恒语气平淡,像是不经意的提了一句:“这次是府上十八姨娘喜得贵子,鸿兄真是有福气。”
      鸿昼笑容一滞。
      傅恒带着夫人进去了,傅夫人回头瞥了他一眼,在鸿昼看来是风情万种欲说还休,他嘴角慢慢上扬,傅老弟的头上绿意盎然啊。

      鸿宅大院里张灯结彩,满满当当摆了不下二十桌,堂上鬓发斑白但精神矍铄的就是鸿裕,老爷子虽年近古稀,行动间却敏捷利落不输年轻人,当下就有晚辈迎上去拍马屁:“盟主雄风不减当年啊。”
      话是好话,用在此时此刻就显得十分奇怪,在孙子的满月宴上夸人家爷爷老当益壮,咳,这不是拐弯抹角地骂人家扒灰吗。
      鸿裕脸都青了,好在胡掌门及时出来打圆场,斥责那晚辈胡言乱语,鸿裕脸色方霁,一旁的鸿昼则从头至尾都是笑吟吟的,仿佛根本不把这些玩笑放心上。
      魏璎珞冷眼看着,心里不无讽刺地想,没准这马屁真没拍错。
      “不怪那位少侠说错话,鸿老爷子今年六十有九了,一套洪家剑还能耍得虎虎生风,精神头比前几年更好了。”
      越书桐在傅恒和魏璎珞身边坐下,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苏歌。
      “听说鸿老爷子诚心礼佛,逢初一十五总要接济穷人广结善缘,没准是菩萨看他心诚,特地赐福与他。”
      魏璎珞道。
      越书桐像是听到一个笑话,边笑边摇头:“傅夫人还不知道吧,加上正房,鸿昼前前后后娶了十九房妻妾,可是活到现在并生下孩子的只有一个,其他的,听说不是病死就是难产,一尸两命。”
      “那被他买回来的女人呢?”魏璎珞追问。
      “这,越某就不得而知了。”越书桐笑眯眯地展开纸扇,这时胡一圈隔着人群向他拱手,他点头回礼,然后状似随意地说:“胡掌门的精神可不怎么样,看来长生不老的仙丹没用啊,还是说,是为胡小姐操碎了心。”
      最后一句,他是看着傅恒说的,傅恒不理他,面色如常,甚至夹了一只鸡腿放在魏璎珞碗里。
      越书桐笑吟吟地看着他们,收起纸扇,到邻桌找金捕头喝酒去了。
      苏歌没动,沉默地喝酒吃菜,仿佛身边全是空气。
      “越书桐的话不能全信。”傅恒突然开口。
      “啊?”魏璎珞回过神,方意识到傅恒是在对她说话。
      她刚才一直在偷偷打量苏歌,当然,她对苏歌那张好看的脸没什么兴趣,她是在想如何从苏歌嘴里套出破解洪门机关的方法。
      “他知道的可真不少。”魏璎珞说。
      “总之你自己小心。”
      这一句话,傅恒是压低声音说的。
      “放心吧,我好歹还要活着帮你救人。”
      魏璎珞也凑过去耳语道。
      这在别人眼里看来,自然是恩爱甚笃,羡煞旁人,个中暗涌只有本人知晓。
      酒席进行到一半,鸿昼匆匆离席,魏璎珞也寻了个由头离开,然后跟了上去。

      “傅夫人?”
      鸿昼停下脚步,这里是内院,此时无人经过,他的右手边是一间厢房,他缓缓转过身。
      “傅夫人跟了我一路,有什么事吗?”
      魏璎珞也停下来,目含幽怨地看着鸿昼,欲言又止。
      鸿昼也不急,背手而立,静静地等她开口。
      终于,她像是做了什么重要决定,向前一步道:“鸿公子,有些话憋在我心里许久,今日只想一吐为快。”
      垂着眼,不敢看对方。
      鸿昼笑起来,心里一片春光:“哈哈,好说好说,咱们进屋里慢慢说,傅夫人这边请……”
      魏璎珞略带娇羞地低下头,跟鸿昼进了屋子。
      鸿昼关上门,还未转身便觉身后冷意乍起,他闪身挪步,躲过了魏璎珞的一击。
      他戒备地盯着人,道:“傅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魏璎珞一张脸冷若冰霜,她不欲和鸿昼多做周旋,拖久了引来鸿裕就麻烦了,于是她再次出手,欺身上前,右手作掌直取鸿昼面门,同时左手成爪,趁他躲避时一把扣住他咽喉,鸿昼的武功和傅恒比起来,完全不够看。
      鸿昼还要挣扎,魏璎珞道:“我劝你老实一点,不然我不保证我不会手滑拧下你的脑袋。”
      鸿昼瞪着她,恶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魏璎珞点住他的膻中穴,封住他内力,然后略略后退一步,冷冷的说:“我问你答,我脾气不好,没什么耐心,所以你最好不要耍花样。”
      鸿昼有些泄气,他竟然猜不出眼前这个傅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同时暗恨自己太没防备心,在千金阁就知道这女人不好惹,自己偏偏见色起意打起她的主意。
      “我问你,你从千金阁买回来的阿满原名叫什么?”
      魏璎珞这话说完,鸿昼的脸色变得有几分复杂,他看着魏璎珞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咚!咚!咚!”
      鸿昼背后的墙里突然发出撞击声,魏璎珞眉头一锁,要上前查看却被鸿昼拦住。
      “什么动静?”魏璎珞问。
      鸿昼笑得有些下流:“孤男寡女,情到浓处,怎么,傅夫人不想应个景?鸿某乐意奉陪。”
      魏璎珞唰的抽出锈剑,直抵鸿昼咽喉,冷笑道:“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不介意帮你断子绝孙。”
      “她……”鸿昼心里不停地猜测对方的身份,墙后的撞击声让他有点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他试探性地说:“她叫魏璎宁。”
      剑尖颤了一下,魏璎珞继续问:“她现在在哪?”
      鸿昼没有说话,眼神复杂。
      “咚!咚!”
      撞击声再次从墙后传来,仔细听还有呜咽声,鸿昼噗嗤一声笑了:“够激烈的。”
      “你是她妹妹吧。”他继续说,“阿满,不,璎宁告诉我的,她说她有个妹妹,她们很多年前就失散了。”
      “她现在在哪?”魏璎珞逼视着鸿昼,剑尖仍抵在他咽喉,不曾移动分毫。
      “她被魔教的人带走了。”
      “我凭什么信你?”
      鸿昼从袖口掏出一个腰牌,隔空扔过去,魏璎珞接住一看,上面是一个小篆刻的清字。
      “清门?”
      鸿昼点头:“那日我们去城郊看花,一伙人袭击我们的马车,抢走了你姐姐,我打不过他们,只夺下这么一个腰牌。”
      跟着他愤然道:“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抢走阿满,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魔教的狗贼卷土重来了。”
      魏璎珞将腰牌抛还给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怀疑。
      收回腰牌,鸿昼道:“傅夫人不信也罢,反正家父过一阵子便会召开武林大会,与各大派商议讨伐魔教的事,这个…”他举起腰牌:“就是罪证。”
      一阵叩门声打断他的话,傅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璎珞,听下人说你在这里,你身子不舒服吗?”
      魏璎珞收起剑,解了鸿昼穴道,鸿昼冲她笑道:“你放心,我会救回你姐姐。”
      魏璎珞冷冷瞥他一眼,开门走了出去。
      看他们走远,鸿昼整理好衣衫自言自语道:“魏璎珞吗,有意思。”

      风烟楼是个有名的酒楼,却又不单单是个酒楼,和迎宾楼怡红楼之流不同,风烟楼完完全全是江湖人的酒楼,这里有江湖最好的酒——仙人醉,也有最了解江湖大事小情的人,所以它还是江湖上最有名的情报机构。
      风烟楼二楼临窗的桌子坐了一个男人,他面前放了一壶仙人醉,和一个腰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饮酒,目光始终没离开那个青铜腰牌,若是仔细看,不难发现腰牌上是小篆书的一个清字。
      “唉。”海兰察撑着下巴长叹一口气,收起腰牌,将仙人醉一饮而尽,末了砸吧嘴道:“回甘无穷,难怪总是勾起我肚里的馋虫。”
      “哎呀,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啊。”
      楼下传来一声大叫,海兰察循声望去,对面云来客栈门口站了一男一女,那女的一身黄衫,腰间佩着一把剑,男的一身锦衣,身量不高,手上还握着一把折扇,赫然是那天在千金阁遇见的小公子,海兰察浮现一个微笑。
      “你撞到本……我就算了,还害我的玉佩碎了!”
      小公子抓着人气鼓鼓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公子你的玉值多少钱,我全赔给你。”
      黄衣女子则不住地道歉。
      “赔?这可是我的家传玉佩,区区银两就想赔?”
      小公子不依不饶。
      “大不了把这个赔给你。”
      黄衣女子咬着下嘴唇伸出胳膊,不情愿地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还不能赔你个玉佩吗?”
      小公子看了那手镯一眼,成色尚佳,但她的玉佩可不是寻常物件,那是她降生时她爹寻能工巧匠精心打造而成,她带在身上数十年,今日却给人撞碎了,真是越想越气,她瞪着对方道:“赔不起!”
      显然没受过这等委屈,黄衣女子梗着脖子,眼里含着泪花,冲小公子嚷道:“那你去报官来抓我吧,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说着便拉起小公子往衙门走。
      一听报官,小公子慌了神,死死拉住那女子不让她再走。一个要走,一个不让走,二人便陷入僵局,所幸客栈伙计跑了出来,一手拉一个,将拉拉扯扯的二人劝进客栈,一场闹剧才告一段落。
      海兰察拍掉手上的瓜子壳,伸了个懒腰,热闹看完了,该做正事了,他招招手,一个伙计迎上来:“客官,您还要点什么?”
      海兰察微笑道:“我要的东西,你们菜单上可没有。”
      “我知道了,公子跟我来。”
      海兰察被带到一个包厢,伙计打开门,里面的布置很简单,一张桌子后头立了一个屏风,至于屏风后头有什么,海兰察想,应该就是赫赫有名的智囊书生易点通。
      伙计立在一旁,对海兰察道:“一个问题三十两,书面回复再添十两。”
      海兰察十分肉疼地掏出三十两递给伙计,问道:“我想知道清门是怎么回事?”
      “清门……”屏风后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顿了一下,方缓缓说道:“二十年前一个姓洪的男人买下一座山头并创立清门,连续几年招兵买马,一跃而成江湖上最大的门派,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清门弟子遍布各处,连洪门也要忌惮三分,后来清门势力日渐壮大,一度为朝廷所不容,于是朝廷派出官兵打着剿匪的旗号杀入清门,数千名官兵尽数折在清门,无一人生还。从那以后,便传出清门门主修炼魔功,杀千人祭魔神,久而久之,清门就成了魔教。”
      海兰察皱皱眉,听起来,这清门被扣上魔教的帽子还挺冤枉?
      他又掏出三十两银子递给伙计,继续问:“那如何才能得到清门的腰牌?”
      屏风后沉默半晌才说:“朝廷围剿后清门元气大伤,所有弟子一夜之间从江湖蒸发,青铜腰牌也从此消失。据我所知,只有堂主以上的清门弟子有权佩戴青铜腰牌作为身份象征,所以如今想得到清门的腰牌只有一个办法——找到一个堂主以上的清门弟子,而且得是天下第一神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一个清门堂主身上偷来腰牌。”
      海兰察低咳一声,对最后一句颇为受用。很快,他又低落起来,看来他猜的没错。
      他想了想,又掏出三十两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清门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
      屏风后的人答得干脆利落。
      “啧。”海兰察就知道问不出来,于是他边掏耳朵边说:“那你得赔我一个问题。”
      “可以。”那人很干脆。
      海兰察目光灼灼地盯着屏风道:“傅恒是不是清门的人?”
      “傅恒是风烟楼的少主……”
      话未说完,屏风后传来破风声,海兰察连忙翻过去查看,发现屏风后头只有一张草席,草席上空无一人,而一旁的窗子却是开着的,伙计跟过来说:“公子,易点通先生怕是走了。”
      “走了?”海兰察老大不开心:“生意没做完就溜了,你们也不管管。”
      “这先生的事我做伙计的也管不了啊。”伙计跟着赔笑,并说:“我这也是头一回看见先生生意没做完就走了,公子的问题怕是不合适。”
      海兰察哼一声就出了包厢,伙计跟在后头问:“公子为啥怀疑我们少主是清门的人呢。”
      他头也不回,只竖起食指道:“一个问题三十两……”

      魏璎珞回到客栈时,海兰察已经在房里等着她了,看见自家师兄,她挑眉道:“师兄今天又上哪偷鸡摸狗了?”
      海兰察嘿一声,抬手就是一个脑瓜崩,魏璎珞捂住额头瞪他一眼,突然笑了,她不是不能躲开,若是她想,海兰察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但这么一个不轻不重的脑瓜崩将她带回了苍冥山上的日子,让她心头轻松下来,可以暂时不背着满腔的仇恨,开开心心地当回受师父师兄宠爱的小师妹。
      “找到你姐姐了吗?”
      闹够了,海兰察关心起正事。
      魏璎珞的笑容淡去,她道:“鸿昼说姐姐被魔教的人抢走了。”
      “璎珞……”海兰察严肃地说:“我得告诉你一些事。”
      先将清门的事大致说了一遍,然后海兰察才说:“你还记得我送你钱袋的那个晚上吗?”
      “记得啊,你说好看就送给我了。”魏璎珞点头。
      “那天我从一个人身上偷来这个钱袋。”
      “傅恒?”
      “不是,是一个穿紫色衣服,长得很好看的女人。我对她很感兴趣,后来我又遇到她,顺手摸来了这个……”
      海兰察将清门腰牌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魏璎珞立时瞪大眼,道:“她是魔教的人!”
      海兰察点头,继续说:“而且钱袋里没有银票,只有一封简短的家书,大体是让姐姐劝姐夫不要再沉迷种植花草,落款处一片空白。”
      魏璎珞缓缓皱起眉头:“现在我们知道,钱袋是傅恒的。”
      如果钱袋里装的是银票,可以解释为是偷来的,可是只有一封没有头尾的家书,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傅恒也是清门的人,而家书,可能是一封只有清门中人才看得懂的密信。
      “刚好,从傅恒下手扯出整个魔教,我再把他们一锅端了。”
      魏璎珞眼里没什么温度,哪怕傅恒帮过她,该下杀手时她也绝不会手软,毕竟,魔教当年也没打算放过她家任何一个会喘气的。
      海兰察知道魏璎珞要帮傅恒救人的事,便不放心地叮嘱道:“师妹,你万事小心。”
      魏璎珞点头,还未开口,一阵破风声传来,三只飞镖破窗而入,险险擦过魏璎珞鼻尖,海兰察眼疾手快地截下一只飞镖,定睛一看,惊呼:“这是苏歌的寸心镖!”
      “苏歌?”魏璎珞皱起眉头:“他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窗户被人撞破,三个黑衣人翻进来,一人提刀砍向海兰察,另外二人齐齐攻向魏璎珞,此时天色已黑,刀刃在月色的映照下发出渗人的寒光,海兰察眼前一亮,他一边躲避黑衣人的攻击一边叫道:“明月刀!璎珞,他们是拜月楼的刺客!”
      如果说风烟楼是最有名的情报机构,那么拜月楼则是口碑最好的杀手组织。通常来说,一个刺客足以致对方于死地,而一口气派出三个刺客,怕不是想将对方挫骨扬灰。
      魏璎珞不知道自己竟有此殊荣,此时的她侧身躲过一刀,趁机拔出锈剑,寒光一闪便迎上去,生生接下一招,刀和剑相击,发出一声脆响,她格开那人的刀,反身接下另一人的刀,如此,她被夹在两个黑衣人中间,明月刀招式毒辣,讲究一个快准狠,眼下,魏璎珞只来得及挡下一人的刀,而另一把刀眼看就要送入她心口!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唰唰”二声,两枚寸心镖飞进来,一枚击落险些贯穿魏璎珞胸膛的刀,另一枚则插入马上要将海兰察捅个对穿的刺客的咽喉。
      魏璎珞见状,一剑挑开对方的刀,另外一掌拍上去,那黑衣人当即喷出一篷血雾,毫不迟疑地,她反身又是一掌,将没来得及捡起刀的黑衣人拍倒在地,海兰察扑过去封住他穴道,另一名黑衣人则快步后退,一个燕子翻身消失在窗外。
      眼见追不上了,魏璎珞停在窗前,冲窗外一拱手高声道:“多谢苏门主出手相助。”
      窗外没有任何人,但魏璎珞的直觉告诉她,苏歌就在附近。
      果不其然,外头传来一阵笛声,海兰察侧耳细听,告诉魏璎珞:“吹的是《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魏璎珞跟着念出来,她忽的有些怅然,道:“我知道苏歌为何要穿一身素白了,他在服丧。”
      “苏歌已是而立,没听过他娶妻,他父母则是在他幼时便过世,这……”
      海兰察不解。
      魏璎珞却走回来说:“师兄,先不管这个了,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
      说着,她示意海兰察解了那刺客的穴道,海兰察会意,在他身上连点几下,那人咳出一口黑血。
      “谁派你们来的?”魏璎珞逼视着他,眸光犀利。
      “咳……傅恒……”那人咳得厉害,却答得毫不拖泥带水。
      海兰察和魏璎珞对看一眼,他们自然是不信的,傅恒还需要抱一心法救人,杀了魏璎珞,想要再找抱一心法,就只能找一瓢道人了,然而,一瓢道人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他师兄妹没人能找到他。
      “兄弟,劝你说实话,不然我身边这位女侠分分钟把你虐成渣渣哦。”
      海兰察恐吓道,他说的是实话,两个一起上魏璎珞可能有些吃力,打他一个是绰绰有余。
      谁知,那黑衣人刚要开口,只听嗖的一声,一只短箭飞进来,恰恰刺入他咽喉,那人当场断气。
      海兰察忙飞身出去查探,终是一无所获地翻窗进来,他摇头道:“人早就不见了,这是拜月楼惯用的灭口手段。”
      魏璎珞扬眉道:“无妨,任他是谁,只管过来送死,这回是我剑法还不够精妙,下回可没这么好的差事了。”
      海兰察扑哧一声笑了,他上去揉揉魏璎珞的头,笑道:“璎珞啊,你现在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魏璎珞瞪他一眼并扬起拳头,海兰察忙缩回手,顺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玉络子,道:“这是我在外头捡到的,可能是苏歌留下的。”
      “这……”璎珞接过来细看,有些不敢置信地说:“这好像是大师兄的络子。”
      “大师兄?”海兰察奇怪道,一瓢道人只有两个徒弟,这个大师兄是从哪冒出来的?
      “是我爹的大徒弟,不会错的…”魏璎珞目光灼灼,“这是姐姐亲手打的,魏家人手一个。”
      她记得那时大师兄和他们住一起,她还常常缠着他要糖葫芦吃,那时淘气的她总是被爹满院子追着打,娘和姐姐总会出来为她求情,大师兄则会在她被罚跪的夜里偷偷给她送肉包子吃……最后一场大火烧的只剩了她。
      她将络子收进怀里,轻声却坚定地说:“爹娘师兄,你们放心,这个仇璎珞一定会报!”
      海兰察却在想,络子为何会在苏歌那里,他又为何会把络子留下来。
      其实,一切都再清楚不过,无非是夜来幽梦忽还乡,尘满面,鬓如霜。

      隔日,魏璎珞如约出现在傅宅,老管家带她来到内院,彼时傅恒正在练剑,一身象牙白劲装,兼他身姿挺拔,行动间如展翅欲飞的白鹤。
      傅恒使的饮雪刀以招式清逸而闻名,他的刀也叫饮雪,其刀身古朴优雅,舞动间飒飒映清光。
      饮雪刀共六式,此时他缎靴轻移,飞身而起,足尖轻点白雪,同时横刀扫过扬起一片雪沫,正如踏雪而过的飞鸿,这便是饮雪刀第二式——飞鸿踏雪,紧接着他刀锋一转,使出第三式,真气聚于刀尖,凝神向前刺去,飞雪散落,明明白白地现出一个魏璎珞。
      月中聚雪,所有的清光都聚在那张脸上,映着她清澈的杏仁眼,映着她不描而黑的罥烟眉,刀尖近在咫尺,她却毫无惧色。
      傅恒生生收势,谁料魏璎珞一把锈剑迎上,磅礴杀气扑面而来,傅恒眉头一皱,被迫后退好几步,他高声道:“魏姑娘这是何意?”
      杀气无法作伪,他能感觉到,魏璎珞那一击是打算要他性命,但他不明白为何。
      紧绷着一张脸的魏璎珞突然眉眼一弯,绽开一个笑容:“以武会友,请傅公子赐教!”
      笑容很深,杀意也是真。
      傅恒微扬饮雪刀,提起真气跃上去,转守为攻,一招踏雪寻梅锁住魏璎珞去路,魏璎珞轻哼一声,使出一瓢道人的看家剑法,一式大道无形破了对方招式。
      “好漂亮的剑法!”
      傅恒赞道。
      “饮雪刀也是名不虚传。”
      魏璎珞回道。
      他们见招拆招,斗得风生水起,几招下来竟是不相上下,二人愈发起劲,直把雪花卷得漫天飞舞,魏璎珞忽的被雪粒迷住眼睛,再睁眼,傅恒一招红炉点雪已在眼前,刀尖直指她眉心!
      魏璎珞也不躲,顺手一式天动地静刺向傅恒心口。
      招式未老,傅恒却强行收招,同时,锈剑的剑尖堪堪停在他心口,只听噗呲一声,最外层的布料被刺破。
      魏璎珞干净利落地收回剑,扯开一个微笑道:“承让。”
      傅恒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方淡淡的说:“承让。”
      他收刀入鞘,对魏璎珞说:“我要救的人已经到了,你跟我来。”
      说完,他转身往里走,魏璎珞面无表情地跟上。
      拐进回廊,傅恒开口解释道:“要带你见的是我姐姐,傅容音。她数年前中了翻云掌,元气大伤,几乎要了她整条命,全靠神医世音的药吊着,如今世音也束手无策,他说只有抱一心法能救姐姐。”
      翻云掌是一门近乎绝迹的功夫,一般人中此掌,气行上逆,习武者中此掌则真气大乱,最终都会气息散尽,俗话说人活一口气,这口气没了,人也就不行了。
      魏璎珞听了,思忖片刻道:“抱一心法第三式载营魄能够培元固基。”
      傅恒点头:“有劳魏姑娘。”
      来到西院的厢房,刚过了月洞门,迎面撞上一个紫衣姑娘,魏璎珞立时眯起双眼,她没记错的话,海兰察说腰牌和钱袋是在一个紫衣女子身上偷的。
      看见傅恒,紫衣女眼睛一亮,笑得温柔:“夫人才让我出来寻,少爷就过来了。”
      跟着目光转向魏璎珞,笑意变淡,得体却疏离:“魏姑娘好。”
      魏璎珞没有说话,眼睛弯了弯以示礼数。
      “尔晴,麻烦你去前院和管家说一声,让他收拾一间东院的客房给魏姑娘住。”
      傅恒十分客气地说。
      “东院?”尔晴笑容一滞,“让客人和少爷一起住东院是不是不合适?西院还有好几间空厢房……少爷你的心口怎么破了个洞?”
      尔晴惊叫一声。
      “没什么,不小心划破的。”傅恒平静地说,跟着,他看着魏璎珞说:“魏姑娘是贵客,自然该以上礼待之。”
      不放心的人还是放眼皮子底下最安全,起码,他得弄清楚今天这股杀意从何而来。
      魏璎珞面上无一点波澜。
      “少爷脱下来给我,缝好以后我给少爷送过去。”
      尔晴目露期待,话音温柔。
      “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处理。我先带魏姑娘进去了。”
      傅恒温和地拒绝了她。
      尔晴微笑着让开路,待傅恒和魏璎珞走进屋里,她笑意不减,眼里却冷若冰霜。
      屋内有些暗,西首的床榻上坐着一个女人,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眉眼和傅恒有七八分相像,仔细看来,好一个美丽娴静的病中西施。
      见他们进来,她虚弱地笑道:“魏姑娘……来了。”
      断断续续说一句话都耗费她不少气力。
      “姐姐。”傅恒走上去轻声安抚道:“先让魏姑娘帮你看看,好吗?”
      魏璎珞依言上前,捞起她的腕子把脉。
      傅容音的手和傅恒一样,修长漂亮,皮肤白净细腻,一看就是夫家富庶,十指不沾阳春水。
      魏璎珞略一探,发现她气脉空虚,全身的气顺着任脉向天突涌去,兼之她没有武功,不通收敛气息的法门,能撑到现在全靠世音医术高明。
      “再这么散下去,”魏璎珞说:“她不出今晚就会毙命。”
      傅容音颓然闭眼,傅恒紧紧握住拳头,他问:“姑娘有办法吗?”
      魏璎珞看了看傅容音,如果她没猜错,傅容音应该也是魔教的人,即使她不会武功,看起来虚弱但温柔,但她是魔教的人。魏璎珞咬住下唇,她恨魔教没错,但她真正恨的是灭魏家满门的人,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显然不是她的仇人。
      傅恒手心攥出了汗,不安地等魏璎珞开口,她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松动,傅恒却能感觉到,她的内心似乎十分挣扎。
      魏璎珞咬咬牙道:“我试试。”
      恩怨情仇都是债,一种是自己要还的,一种是去向别人讨,这次,她权当是还傅恒的两次出手相帮。
      她示意傅恒将傅容音扶好,自己除掉鞋袜爬上床,盘腿坐在她后面,凝神运气,口中默念抱一心法的口诀,指尖从关冲向丝竹空点去,每点一处穴位便注入一股真气,引真气汇聚在傅容音丹田,然后撤指变掌,拍在她背上,运起载营魄以稳固真气,此时,一滴汗划过魏璎珞脸颊,傅恒死死盯着却不敢妄动,这等紧要关头是最容易出事的。
      魏璎珞将充沛的真气送入傅容音体内,所以她一掌下去该是如打在一堵墙上,可是,她却像是打进了棉花里,且这个棉花还在不断缩小,同时她的手被牢牢吸在傅容音背上,真气源源不断地向傅容音涌入,她额头瞬间布满冷汗,面如金纸。
      “傅恒!”
      魏璎珞低声嘶吼道,她已没有气力再说出第三个字。
      傅恒却明晰她的意思,一掌拍向傅容音的肩,同时低喝道:“收!”
      一股刚劲的力量传过来,恰好让魏璎珞撤掌又不至于伤到她。
      傅容音早已昏过去,魏璎珞也脱力倒下,傅恒眼疾手快地扶住二人,将傅容音安置好后,他盘腿坐到魏璎珞身后,双掌贴着她背,沉声道:“我助你调息。”
      魏璎珞说不出话,便闭上眼专心调息。
      一个小周天后,她睁开眼,面色仍煞白,气息已经平稳,她对傅恒道:“方才是我太大意,多亏你及时出手。你姐姐的气不会再散了,还须为她行功六次,然后再慢慢调养就行。”
      傅恒温声道:“有劳,我先带魏姑娘去歇息。”
      说罢,他叫来尔晴并吩咐丫鬟照顾好傅容音,自己则亲自带魏璎珞向东院走去。
      出了厢房没几步,他又唤来尔晴:“麻烦你熬一锅补气的药膳。”
      尔晴顺从地应下,关切道:“魏姑娘好生休息。”
      待他们转身,尔晴的眼慢慢冷了下来。
      傅恒将魏璎珞送回房,为了方便,魏璎珞要在傅宅住上一阵子,他指了个丫鬟侍候魏璎珞。小丫鬟名字叫吉祥,二八年纪,天真烂漫。
      掌灯时分,吉祥过来请魏璎珞去正厅用膳,傅宅平日里就傅恒一人用膳,饭菜布置在东院的暖阁里就行了,今日魏璎珞登门,对于傅家来说是贵客,自然要在正厅设宴以示隆重。
      魏璎珞随吉祥穿过游廊往正厅去,恰好碰见端着药膳的老管家,老管家笑得一脸慈祥:“魏姑娘休息好了?尔晴姑娘颇通岐黄,这药膳姑娘待会可要多用几碗。”
      “老远就闻见香味,我都等不及要开开眼界了。”
      魏璎珞一边笑着说,一边凑过去揭开砂锅,粗略看了看,赞道:“色香味俱全又补气益中,今儿可算长见识了!”
      随后,她整理下衣袖,同老管家一起步入正厅。
      傅恒已经等在那里,坐在他身边的则是尔晴,几个丫鬟侍立一旁。傅容音已经醒了,身子还是很虚弱,便由尔晴伺候着用完了膳,现已歇息。
      于是整个晚膳只有他们三人,傅恒被夹在两位姑娘中间,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倒是魏璎珞的话多了起来,她随意地侧过头,对尔晴道:“尔晴姑娘医术精妙,厨艺也是一绝,今日的药膳光闻着就让我食指大动。”
      她曾听神医世音提起过清门有个医毒双修的堂主,药膳做的堪称一绝,救人和下毒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虽然比之世音还差一点火候,但也是个中高手。
      魏璎珞嘴角的笑意不减,眼里却没什么温度,一个傅恒已经难对付,又来一个下毒高手,她只恨当初没缠着世音多传些本事给她。
      “魏姑娘过奖了,你为夫人治病损耗不少元气,来,多喝点药膳补补。”
      尔晴笑着揭开砂锅的盖子,亲手为魏璎珞盛了一碗,然后,她又盛了一碗放到傅恒面前,柔声道:“少爷也要补一补。”
      魏璎珞暗自翻个白眼,这爱慕之情不要太明显。
      傅恒面色平静,语气淡然没有过多表示:“多谢。”
      没等魏璎珞尝一口药膳,尔晴忽然脸色一变,大喊一声:“等等,这味道不对。”
      傅恒碗口已凑到嘴边,这下被尔晴夺走,她拿到鼻端仔细嗅了嗅,拧着眉头道:“这里头被人下了黯然销魂散!”
      黯然销魂散,有一股特殊的香味,服之即刻毙命,无药可解。
      此话一出,在场的丫鬟仆从皆面面相觑,惟傅恒璎珞二人面不改色,傅恒率先发话:“都有谁碰过药膳?”
      尔晴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老管家身上,道:“药膳从准备到出锅都是我亲力亲为。”
      老管家恭顺地站出来,从容不迫道:“熬好后便由老奴亲手端过来,未曾经第二个人的手……”说着,他看一眼魏璎珞,如实道:“只魏姑娘掀开盖子看了一眼。”
      “少爷,魏姑娘什么也没做。”
      魏璎珞还没说话,吉祥急急忙忙道。
      尔晴先是不着痕迹地瞥吉祥一眼,吓得吉祥立马噤若寒蝉,紧接着,她转向魏璎珞,皮笑肉不笑道:“魏姑娘,你是什么居心?”
      她也不是刻意冤枉魏璎珞,她十分确定药膳里加了黯然销魂散,这味道她无论如何不会弄错,论医术和用毒,能让她吃瘪的只有世音。于是她看魏璎珞的眼神愈发凌厉,这魏璎珞是什么东西?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傅恒身边也就算了,还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投毒,她不折磨得她后悔为人就不是清门五毒堂主。
      魏璎珞老神在在地往椅背上一靠,坦然迎上尔晴的目光,道:“我没有下毒。”
      尔晴冷笑道:“口说无凭,你敢喝一口吗?喝了我就信你没有下毒,要不,就是心虚!”
      “够了!”
      傅恒终于开腔,一声低喝制止尔晴,继而转向魏璎珞道:“魏姑娘,你不必……”
      话未说完,魏璎珞已经端起碗,毫不迟疑地一口喝完,末了亮出碗底,砰一声把碗磕在桌子上,瞪着尔晴硬声道:“我可以走了吗?”
      尔晴一下子愣住,看魏璎珞的样子一点也不像要毒发身亡,可她相信她的判断……一时间,尔晴有些茫然,很快,她稳住心神,充满歉意地笑道:“对不住,请魏姑娘原谅我的疑神疑鬼,是我弄错了。”
      “说完了?”魏璎珞冷冷地看着她:“说完我走了。”
      “等等。”尔晴叫住魏璎珞,满脸堆笑,全然不见方才的狠厉:“请魏姑娘原谅我的疑神疑鬼,毕竟我是少爷未过门的妻子,对少爷的事总是格外小心……”
      “吉祥,送魏姑娘回房。”傅恒打断尔晴的话,魏璎珞一刻也不想多待,跟着吉祥回了东院。
      魏璎珞走后,傅恒谴退所有下人,只余他和尔晴留在正厅,他端起已经放凉的药膳,慢吞吞地吃起来。
      “傅护法,这碗凉了,我给你重新盛一碗。”
      尔晴心知自己犯错,说话间愈发低眉顺眼。
      傅恒没有理她,只一口接一口地吃完药膳,然后放下碗,拿起帕子抹嘴。
      尔晴解释道:“傅护法,这次可能是我弄错了……”
      “尔晴。”傅恒再次打断她,语气平淡疏离:“魏璎珞是我请来的贵客,你不要再招她,你安心照顾姐姐就好。”
      “我知道了。”尔晴点头,又小心翼翼的看向傅恒:“那我们的婚事?”
      “我们不曾有婚约,教主当初要把你许配给我时我就回绝了……”
      傅恒顿住了,看着尔晴眼里积聚的泪水,他忽的有几分不忍。
      “可是教主告诉我,你会娶我的,教主夫人也嘱托我好好照顾你……”
      尔晴双目发红,她不相信教主会骗她。
      “我会和姐姐说明白的。”
      傅恒站起身,轻声说:“对不起。”
      说罢,便离开正厅。

      梆子刚敲两下,已是二更,傅宅上下皆陷入沉睡。
      是夜,月色如水,屋檐上的积雪早就化开,树梢和地面在月光的映照下还是白花花一片。
      忽然,一个黑影闪过,眨眼间蹿上墙头,眼看着就要翻墙离开,只听得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魏姑娘若是就这样走了,在下的罪过可就大了。”
      魏璎珞听了,跳下墙头,径直往院里的石桌走去。石桌上摆了一坛酒,旁边,则坐着傅恒。
      傅恒提起酒坛,满上两盏,推一盏到魏璎珞面前,然后举起自己的酒盏道:“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在下向魏姑娘赔罪。”
      魏璎珞笑得戏谑,道:“傅公子放心,我能体谅佳人的一片真心…”她一顿,敛笑正色道:“况且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傅恒将酒饮尽,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吸一口气,道:“我和尔晴没有婚约。”
      “哦。”魏璎珞并不在意这个,她道:“这是傅公子的事,与我无关。”
      傅恒缓缓送出一口气,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和魏璎珞解释这个,明明他有很多事向问她,最后先开口的却是这件微不足道的事。
      魏璎珞在他对面坐下,端起酒盏一闻,道:“怎么不是仙人醉,傅公子的道歉未免太没诚意了。”
      若问江湖上最好的酒,十个江湖客里有七个会答仙人醉。而风烟楼的少主赔礼道歉的酒却是普通的梨花白,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傅恒解释道:“仙人醉易醉,梨花白更为可口,这大晚上的若是醉了,你明早起来便要头痛。”
      又一本正经道:“况且姑娘与男子饮酒,不宜醉。”
      说完,傅恒脑中不合时宜地浮现李玉的一句话,一个男人大晚上的找一个女人喝酒,不是求欢,还是求欢。
      他有些不自然地掩嘴轻咳一声,心说自己当初怎么没有拍死李玉那厮呢。
      魏璎珞并不知道傅少主此刻的心思,没什么诚意地赞道:“傅公子体贴入微,难怪尔晴姑娘芳心暗许。”
      随即,她话锋一转,目光灼灼,道:“傅公子知道清门吗?”
      傅恒身子一僵,面色仍镇定自若,他稳声答:“传说中的魔教,魏姑娘打听这个做什么?”
      “鸿昼告诉我,姐姐被清门的人抓走了。”
      魏璎珞眼睛死死地锁住傅恒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那天从鸿府回来的路上,傅恒并没有问她是否找到了姐姐,如果真是他们抓的,那傅恒也没有问的必要。
      但傅恒面上浮现一丝愕然,他微微蹙眉,垂眸沉吟片刻,道:“清门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魏璎珞挑眉,冷笑道:“傅公子怎能如此笃定?莫非…你和清门有关联?”
      傅恒避而不答,只说:“在下是风烟楼少主。”
      对江湖事的洞察,风烟楼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魏璎珞眸光冷冽,盯着傅恒一言不发,他突然有些索然无味,心里沉了沉,轻叹道:“时候不早了,魏姑娘先去歇息吧,傅某明日带姑娘去一趟风烟楼,姑娘想打听什么都可以。”
      秘密的意义就在于,总有一天它会被公之于众。
      魏璎珞头也不回的进了厢房,看见她屋里的烛光熄了,傅恒方极轻的出一口气,他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尝试着催动内力,发现仍是阻滞,不由得想,世音的东西果然名不虚传。
      其实尔晴并非全然说错,药膳里的确被下了东西,不过不是黯然销魂散。
      一瓢道人与神医世音乃至交,故而傅恒不难猜到药膳里放了什么东西,但他还是喝了,倒不是什么一往情深心甘情愿,而是如魏璎珞所说,身正不怕影子斜。
      说到情深,傅恒看着对面那盏一口未动的梨花白,想起第一次见魏璎珞时的情景,大麻烦一袭红衣似火,像极了院子里的红梅,偏生脸白白净净的,弯眉笑着,恍若日光眏雪。
      他对大麻烦谈不上喜欢,他想,只是恰好有那么一件事对他们都很重要,恰好魏璎珞可以救傅容音。
      傅恒抬头,月光清冷,夜气从四周袭来,他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移步往卧房而去,他忽的有些明白,海兄为何爱对月饮酒了。

      三更的梆子刚过,海兰察抬头望天,月明中天,犬吠声都渐渐消了,他等的姑娘却迟迟未来。
      他抱着手臂靠在墙下,傅宅里最后一点动静也消了,约定与他会合的魏璎珞估计也去见周公了,他搓了搓手,心里直抱怨,这小师妹也真是的,不来就早点给个信啊。
      至于魏璎珞可能遭到不测这一点,他是没想过的,哪怕他知道了傅恒是清门的人,他依然相信傅恒不会随便伤害魏璎珞,况且,自家师妹剑法是差了些,抱一心法可不是吃素的,真的动起手来,保命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海兰察离开了傅宅,打算明日再来探探,也许魏璎珞会与他联系。
      街上浮着薄雾,两旁的商铺人家都黑洞洞的,颇有画本里鬼怪将出来的气氛,夜枭的叫声幽远,让海兰察背脊有些发凉。
      忽然,海兰察看见不远处的薄雾里走出一个女人,他一僵,定睛看了看,那女人一身黄衫,有几分熟悉,他脑中一闪而过,是那日与小公子发生争执的姑娘!
      但见那姑娘碎步小跑着到了街对面,消失在了巷子里。
      海兰察上前一看,此处正是风烟楼的后巷,从巷子口往里看去,宛如一张漆黑的大嘴,正待吞噬下一位过客。
      他隐约间听到里头传来一声惊呼:“傅郎?”
      就在此时,一把泛着寒光的刀架上了他的脖子。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