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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长大(中)已补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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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姚淑妃生平最怕的,除了小白花样式的女子,恐怕还真没什么了,毕竟这是个从小就敢生逮活蛇的姑娘。
说起小白花这个缘故,其实也算是个笑话。姚淑妃出身泸州姚氏,父亲姚葳是姚氏宗主,更是身兼泸州刺史。家族又在此已经盘踞多年,姚氏早就是泸州土皇帝一般。母亲沈蒹葭,亦是大族出身,本身也是名动一时的才女佳人。门当户对,更兼情投意合,夫妻两人生了三个儿子,到中年是才有了姚淑妃,自然爱不可遏。可以说单论姚淑妃的出身,她简直就是女版人生赢家。
只是日子过得顺遂了,老天总要给你添点麻烦。姚淑妃七岁时,这时候她还叫姚袅,她家来了门姓郑的远房亲戚。其实这也算不得什么,姚家家大业大,来个投奔的很正常。可对当时还很很稚嫩的姚袅要说,这就太奇怪了,突然就冒出一家人家,突然身边就多了一群表哥表姐,小小的姚袅心里,不自在极了。
尤其是在见到了一个样样都比自己出彩的郑表姐时,这种不自在到达了顶峰,变成了痛苦!
自己会弹琴,这个表姐居然会作曲;自己会作诗,这个表姐居然写了诗集;自己会绣花,这个表姐早就会双面绣了。如此种种,不胜枚举,在这位表姐在自己停留的短短半年里,姚袅苦闷了,忧郁了,想要发愤图强,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大家称赞的眼光还是在表姐的身上,直到这位随着父母表姐回家去,姚家诸人才发现,姚袅病了,得了一种一见到弱柳扶风的女子就浑身不自在的病!
期初大家只是以为姚袅怕见生人,后来随着时间流逝才发现,她是真怕这种女子。然后姚家父母愁啊,又怕惊着了姚袅,只好私下询问伺候她的婢女,一开始婢女也不敢说,后来逼急了,才露出口风,郑表姐的优秀给姚大小姐稚嫩的心中留下了极深的阴影,又因为郑表姐就是典型的柔弱女子模样,导致姚袅一看的这种姑娘就浑身不自在。
这下原因弄清楚了,可这病也没办法治,虽说心病还得心药医,可姚袅这心病,还真叫人束手无策,因为人家表姐是真优秀啊,即便姚氏夫妻再爱姚袅,他们也没法说郑表姐不好,这姑娘是真全面,自家姚袅确实比不上。如此姚淑妃也就落下了个玩笑般的病根,一见到郑表姐一般的女子,她就怕啊。
偏偏今日这个懋侯夫人简直就像记忆里郑表姐再临,柔柔弱弱偏你还耐她不得。而且当日郑表姐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如今这个么,身边还有个帮手。
谢小鸾正拿手帕遮掩着脸上的笑意,间或偷偷瞄一眼上座的姚淑妃,见差不多了,便使了个眼色给一直随侍的风仪。
风仪自两人成婚便一直伺候着小鸾,往日里去各处也从不离她,现小鸾眼波一动,风仪便会意,装作一副为了主子身子连规矩也顾不得的样子,小声焦急道:“夫人可不能伤神,仔细又犯了头疼。”
小鸾闻言,自然十分配合,身子微颤,做不支样,配着她那苍白的脸色,真是不知有多真实,鬼知道她一点毛病也没有。
姚淑妃见小鸾这副情态,当下也顾不得,面上的惊吓掩都掩不住。
“娘娘,茶来了!”正此时,姚淑妃的贴身婢女阿桃进来。她方才去茶房煮茶,本以为不过片刻时间,自家娘娘支应敷衍一个刚十二三的小姑娘自是没什么问题。哪曾想才一进来便看见自家主子被人牵着鼻子走。当下也顾不得规矩,开口道,“夫人,这是今年新上的春茶,您尝尝。”
说着便半蹲身递给小鸾身边的风仪,她是姚家的家生子,自然晓得这些大家子的规矩。自己这样的人,即便是淑妃的贴身侍女,也不能直接就把东西递到懋侯夫人这样尊贵的女子手中的,更何况这个看似温和柔弱的姑娘,是皇后的亲侄女。
风仪见阿桃递茶给她,微微一笑,向她行了半礼,略一屈膝,“有劳姑姑了。”便伸手接过宣窑的茶盅,拿手贴在被壁上,又揭开小盅子,让热气试了脸,才奉与小鸾,“夫人,今春的好茶呢。”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虽是有失礼之举,却行止得当,难得让人不觉得失仪。
阿桃见着这侍女的一番举动,当下便是一赞叹,不愧是当年长公主调理出的大管家,样样做派都不逊色。又见她一双云脂小手,指甲修的干干净净,便知这姑娘也是个利落人,又高看她两分。见小鸾接过了茶,方才默默退至姚淑妃身侧。
“确实是好茶,多谢淑妃娘娘劳心。”小鸾略沾了沾茶水,便放下了茶盅,搁在身边的高几上。
姚淑妃见阿桃这借着上茶一打岔,谢小鸾也不做病弱神态了,心中不由长舒口气。只是她这一舒气,阿桃心里就一叹气,又偷瞄了眼底下坐着的小鸾。一样的主子,怎么就差这么多呢,自己姑娘白长几十年,都玩儿不过一个小姑娘。
姚淑妃可不知道自己贴身婢女阿桃的心思,她现在就满心满意的想早些把小鸾送走,“天色也不早了,眼见着兴阳王就要来请安,我也不多留你。”又对一旁敛眉低目的阿桃道:“送送夫人。”
小鸾抿嘴一笑,这姚淑妃,为了赶她走,竟然连礼仪也顾不得了。她也没心思和姚氏歪缠,自然顺着台阶下,“是,不打扰娘娘了。”
风仪立刻便扶着自己主子起身,主仆两人朝着主座姚淑妃行了一礼,姚淑妃笑着点点头,“路上小心。”
小鸾也含笑退出殿外,阿桃自送至门外不提。
“夫人路上小心。”阿桃一脸恭顺地将小鸾主仆两人送出兴和殿外十步。
小鸾朝她挥挥手,“不必再送,回去吧。”便携着风仪往宫道去。
“你看姚淑妃知道这事么?”眼见前边就是宫巷,此处又是僻静,小鸾也没什么好绕弯子的,直接就问风仪。
风仪略略思索了会儿,又仔细回忆了方才见到姚淑妃时的情况,微微摇头,“奴婢瞧着,淑妃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姚淑妃不是什么聪明人,从方才见到自家夫人就看得出来了,心里想什么面上就显得出来,不是个能做戏的。
小鸾点点头,对风仪的这番话不置可否。她也不觉得姚淑妃是个心思深沉之人,世传她最怕文弱女子,今日一试,果不其然。连这样大的缺点都弄得世间皆知,这样的女人,不像是内里藏奸的。只是她毕竟不常见姚氏,一面之词不能偏信。
“回去再说。”此处毕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风仪自然没有二话。自家主母虽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可心智思虑并不下于家中男主人,她向来不会质疑聪明人的话,当下就不说这话,又提起些无关之事,两人说说笑笑,到宫门口,上了自家的马车。
马蹄声嗒嗒响,直到听到外边市井吵闹嘈杂起来,小鸾才重又开口:“娇娘那里,你可派人去看着了?”
风仪见小鸾闭目养神,面有憔色,心中心疼她小小年纪就要在外支应,便放轻了声音,细语道:“已经去了,派了林顺,他鬼精鬼精一个人,不会再让那个娇娘出什么幺蛾子。”又从身后的一个暗格里拿出一个雕花匣子,取出一个梅花香饼,拿小银锤敲碎了,用银镊子捡了一块儿,揭开几子上的镂花铜香炉,丢进去。
“夫人近来也过于劳神了,这香味道既淡又轻,正合适养神,奴婢搂着您,好歹休息一会儿。”说着便挪过去,将小鸾搂在怀里。又轻手把小鸾头上的发髻拆散,取下几支压了她一早上的金簪,拍着她,“到府里还早呢,夫人放心睡吧。”
等小鸾醒时,感觉原来抽抽地疼的眉间,总算是舒缓了些,头上也不缀着得累,一摸,果然只有一个堕髻,再看自己原来是在风仪怀里,立刻就烧红了脸,臊的。
“我怎么睡着了,姐姐怎么不叫醒我。”便装作毫不在意地从风仪怀里出来,坐正了。
风仪知道她,也不拆穿,解释道:“奴婢见这几日夫人实在睡得不安生,故而自作主张,点了这问梅香。”说着便指了指机上的香炉。
小鸾点点头,朝她笑道:“多谢了。”有听着外边马蹄塔塔声,问道:“到哪了?”
风仪撩开窗帘子,看了眼,回道:“道晋康坊了。”
小鸾这才笑开,快到家了。
又过一盏茶时间,马车转了一个向,转进一处街坊,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盛,自与旁处不同。
小鸾将车窗帘子撩开一缝,不禁暗暗称叹眼前之景,她是随着新朝一起长大的,再没旁人有她的感触多,今朝成立才几年光景,便有了这般繁华气象,容玥治国手段之高超,理政之精妙,实在世所难见。只是不知,自己姑妈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