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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凉州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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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鸢本不是什么宁折不弯的人,看清了现实自然也就认准了自己的身份,反倒心中少了许多负担,一心一意的看护起陆榕来。
陆榕的状况实在不好,幸得身上备了药丸救命,又亏得如今是深冬,身上的伤口虽愈合的慢了些,却没有了炎症的担忧,好歹拖住了一条小命。
徐鸢也略松了心神,自己的小命到底是保住了。
外头又飘起了雪花,徐鸢扒开一条窗户缝,看了看,心中对留下的血迹也没了担忧,这雪这样大,不到一会儿地上就深了一层。
原本看得见的门缝也被雪层给堵了个严实,倒是帮了屋中两人的忙,至少是不要担心有饿极了的野兽会开门了。
又等了会儿,见这雪果然没有停的迹象,徐鸢才牢牢把窗户关严实,自己抵着这窗坐着,既挡了风又方便自己探听外头的动静。
屋中的火炉热烈的燃着,所幸烧的柴是不缺的,暖烘烘的热气从炉子里散开,经过一天一夜的逃命,徐鸢不知不觉中闭上了双眼。
这两人暂时是安定了,镇北军那里却是大乱。
镇北军大营等了一天一夜也没等到接人的回来,大将军卢湛本就心乱如麻,正欲起身再去询问时,报信的却来回话说接应的士兵全部身殒,陆徐二人也不知所踪。
当时卢大将军便觉眼前一黑,亏得他是个八尺壮汉,要是个文弱书生说不得就当场厥过去了。
可要卢湛说,还比如厥过去呢,至少不用看他账下文书韩清池冰寒的脸色了,只是当下这个情形,实在是叫他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徐鸢没了也算不得什么,可陆榕是什么身份呀,那可是当今的亲侄子,从小跟前长大的,更别说还是自己老上司陆寒山的长子,一时间真是愁云惨雾。
韩清池可没心情看着粗汉在这自怨自艾,直接就带着亲信出营寻找了,他与卢湛出身不同,自然也比他处事周全
,
方才那报信的分明只是讲没见二人,青天白日的两个大活人不会突然就没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自己要担这血流百万的天子之怒,也得把自己的职责履行最后。
卢湛外表虽粗内里却是个细腻的,缓过神来也立刻派人去寻,尤其是把有打斗痕迹的方圆百里都查一遍,靠近凉州平州的树林郊外要格外仔细,帐下士兵立即领命出营。
再说小屋中陆榕睡了一觉,那药丸果然是续命的好药,醒来后他探了探自己的额头,没有原来那么烧了,身上也不像睡前那样虚软,多少有了支撑自己坐起来的力气。
一打眼便看见抵着窗户,垂着双臂而睡的徐鸢,徐鸢也是警觉,一听到陆榕发出的嘎吱声,立刻便惊醒,见是陆榕坐起来才擦了擦方才因为紧张而生的冷汗,“你怎么养了?”立刻便关心起陆榕的身体。
“总是死不了的。”缓了一口气,陆榕又恢复了原先云淡风轻的口吻,又看了眼火力减弱的炉子。
“火要灭了。”
徐鸢立即会意,上前添了柴,又把方才放在地上的瓦罐吊上去烧,“这是屋里原来就有的,我用雪擦过。”似是解释给陆榕听。
陆榕点点头不置可否,他没有嫌弃的意思,“这里距平州城还有多远?”
徐鸢正在往罐子添雪,便不回头道:“还有五里。”
陆榕嗯了一声,重又躺下,现在他体力流失地很快,只能躺在床上,只是看着徐鸢在炉子之前忙活的背影,想起这人出身,灶下婢之子,父不详,“徐鸢是你的真名?”
徐鸢蹲在炉前的身影似有一瞬僵硬,却还是如实说:“不是,我没有名字,这是小姐给的名字。”
提到那位小姐是徐鸢的声音不自觉柔了一瞬,虽是短短一瞬,若是不注意根本就无法听出,可陆榕一向敏觉,徐鸢语气的变化他立即就察觉出了。
“小姐?”明明白白在询问徐鸢,“是你心上人?”倒是多了了两份打趣,似乎是在猜测这位小姐与徐鸢的关系,下人与小姐,话本中不是常常这样开始么。
谁知徐鸢却是转过身来哈哈一笑,“哈哈,我们小姐如今才六岁呀。”
这是笑陆榕想太多了,
“更何况她还是海晏司韩大人的爱女,即便是正值摽梅,我也没有这个胆子。”
陆榕听完也是笑了,“韩大人爱女?那确实不敢高攀。”顺着徐鸢的话也开了个玩笑。
韩晴是什么人,陆榕再清楚不过了,她的女儿,即便是天仙转世,恐怕也没有多少人敢去招惹,何况这女儿还是个孩子,方才也不过是与徐鸢缓和气氛罢了。
不过徐鸢却像是想起什么,倒是滔滔不绝说起这位小姐来,
“我们小姐虽然还是一团孩子气,可若说容貌,天仙也不是当不得,毕竟是谢家嫡脉的血统,当年谢公风采可是无人不知,小姐面貌上就有些像谢公。”
“哦,那倒是真的好相貌了。”
谢公风采陆榕也是有过耳闻的,谢家小姐能像她祖父以后必然是不会差的,单看宫中那位不就知道了,后位指日可待。
说道这里两人渐无话可说,陆榕也有些体力不支,睡意渐浓,恍惚间还听见徐鸢嘟哝了句,
“——况且你还比小姐大那么许多,还像肖想小姐?”语气中的鄙夷简直溢出来。
陆榕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只是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心中还在想着,自己才看不上那个黄毛丫头呢。
亏得徐鸢不会读心术,否则陆榕也没有那么容易睡着了。屋外大雪渐停,一轮圆月渐渐显露,正是清光普照,雪霁云霄。
京中晴娘正从柳适口中得知了最后一点北疆的布放图,不由轻轻吐了口气,这么多日子的煎熬总算没有白费,如今大义,敌方虚实皆已探听的差不多了,这边疆的天也该变一变了。
想了想这些日子收集的情报,晴娘立刻提笔写了一封密折。
方写完便敲了敲桌上水盂,发出“铮铮”两声,不消一刻便有一灰衣仆人从侧间出来。
恭恭敬敬拱手行礼,从头至尾不发一声,便是呼吸也要比寻常人要轻得多,晴娘也不看他,只是把折子交于他,吩咐道:“速去,极密。”
那人又是一拱手,晴娘却当不见,只等他从室内出去,晴娘才站起身来,看了看滴漏,已是子时了。
新的一天到了。
京中无雪,晴娘站在窗边,看着一轮皎月,想起小鸾今日问起自己的话,低语道:“陆榕吗?”,
他倒算得上是个人物,今上为了大义名声让他主动去送死,这人居然毫不犹豫就去了,真是狠人啊,晴娘自忖做不到这样,她有小鸾,永远也不会真去做送命的勾当,便是接掌海晏司,也是顶着陛下的名字。
好在他是陛下的人,否则——晴娘眼中寒光一闪,真是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