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鸾枝》靖江往事

12、第十二章

　　容氏入城已有一月，这一月来小鸾随母亲日日在市井流连，本来对这个世界就剩余不多的疏离感也渐渐隐遁，小鸾开始把自己当做一个正真的此间之人。

　　这些时日以来，看着平民百姓的柴米油盐，所听所见皆是世间淳朴真挚，小鸾在不知不觉中就把自己原本就不多的防备之心给消磨的几近于无。

　　然而今日一遭却无异于对她当头一棒，让不知不觉把这个世界当做桃花源的小鸾重又警醒起来，人心向来是经不起揣测的。

　　“我儿今日似有所悟啊。”

　　听着晴娘若由所指的话，小鸾不由握紧了与她相牵的手，只沉沉的嗯了一声，默默随着晴娘回到康平坊的家中。

　　在门口久候的徐夏二人见主人已回，也不由放下心来，恭敬将两人迎进门去，自去为主人烹茶备水不提。

　　见徐夏二人自觉退下，晴娘也领着小鸾进了书房，这书房本就是从晴娘房中隔出，向来是她教导小鸾的地方。

　　小鸾见母亲将自己带到此处，便明白晴娘对自己必有所教导，也不禁长出一口气，恐怕晴娘有所察觉了。

　　母女两个对坐，晴娘煮水，小鸾垂首，两相无言。终究是奈不过慈母心肠，晴娘轻叹一声，道：“小鸾，你终究是我的女儿。
　　小鸾直觉云销雨霁，从前的担忧困扰便如昨日烟云，霎时眼角一酸。

　　“娘，我——”小鸾心中思绪万千，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间便哽咽了。

　　晴娘本就不是要盘问什么，见她如此模样，不由把她抱入怀中，轻轻拍抚。

　　倒是小鸾有些不好意思，从晴娘怀中脱出，满脸红晕，极是不好意思。晴娘见她恢复，也不再勉强，两人坐正了，略静了一息方开始谈话。

　　“娘，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小鸾顿了一顿，似乎在纠结该怎么形容自己这种情况。

　　晴娘见小鸾满脸纠结，无所适从，就主动接过话：“你从开始就与旁的孩子不同，太过安静灵慧。”

　　似回忆起小鸾襁褓中的模样，不禁一笑，又道：“寻常的孩子那有像你这样的，我之前虽没做过母亲，见过的孩子还是不少的，你也太过殊异了。”

　　小鸾听此，也一笑，道：“母亲果真厉害。”便把自己的来龙去脉交代个清清楚楚，言语间毫不隐瞒，终了又补充道：“我虽活了那些岁月，终究还是见识浅薄，母亲只把我当做大一些的孩子教导便是。”

　　晴娘听罢，心中疑惑顿解，往常见小鸾处事便不像孩童，可若同久历世事的人相比却又缺了几分老道，心中十分认可小鸾自称半大少年的解释。

　　“你是生而知之的人，这虽是老天给的长处，我瞧着却不是什么幸事。”显然晴娘听出了小鸾未尽之语，人虽小，思却大。

　　“母亲放心，我也不是小量之人，倒是向来有些粗疏大意。”小鸾淡淡一笑，她活了两世，时日虽然还不多，但她却看清了一个世间至理，人还是活得开心点比较好。

　　晴娘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很了解的，见她自己看得开，也放下不少心，只是有一点她担心更甚于小鸾多思多虑。

　　“你前世是男子？”

　　正在喝水的小鸾不禁一呛，“咳咳——
　　晴娘忙上前来帮她顺气，待她气息平顺之后，才开口训斥：“怎么这样不小心？”

　　小鸾忙认错，发誓绝不会有下次，晴娘才放过她。

　　“小鸾，无论你前世怎样，你都要记住，你只是谢小鸾，是吴兴沈氏与平阴韩氏的嫡系后人，把以前都忘了吧。”

　　说罢，自去后院院中莳花弄草去了，徒留小鸾一人怔怔。口中喃喃：“忘了，那里忘得了呢。”只是寂室空空，无人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