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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意外与“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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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荒芜的地方,金发脑袋悄悄看了一眼跟自己并排小跑的黑发脑袋,猜想米拉可也没见过——就连韦斯莱家的陋居同这里比起来也华美得像是帝王的行宫了。
但除了最初的质问,斯内普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两个被抓了现行的小巫师自知理亏,也只好耷拉着脑袋努力跟上黑袍男巫翻飞的袍角——斯内普显然对自己的麻瓜忽略咒很有信心,并没有入乡随俗换上麻瓜界的服装,对此,米拉可在惴惴不安的间隙不由生出小小的遗憾。
斯内普一开始步伐急促,走到中途却渐渐放缓了速度,让米拉可得以分心把一路行经的景象,包括小道两侧林立的废弃砖房与坏掉的街灯,以及不远处两岸草丛堆满垃圾的肮脏河流尽收眼底,并明显感到一种比自己与德拉科误入的“游乐场”更加深入骨髓的荒凉腐朽的气息……
当他们再次看到那根高耸入云的巨大烟囱时,斯内普终于在小巷尽头的砖房前停下了脚步。那根大烟囱他们之前寻觅“游乐场”时也曾远远看到过,只是走近了才发现它也属于一间废弃的建筑物——比此前看到的那些废弃砖房宽阔许多,但也更加清冷的模样。
德拉科悄悄停止持续了一路的掩鼻动作,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处斜坡上,离河岸已经有一段距离——虽然这条河流两岸杂草丛生、垃圾成堆,但许多街巷边上的房屋都修筑在沿河的斜坡上。
米拉可倒是始终适应良好——她当然也不喜欢这个荒凉破败的地方,但是感谢魔药原料们长年累月的洗礼,虽然她的嗅觉大概比德拉科更加敏锐,这种程度的异味对小女巫来说实在没什么威胁。
何况,这里至少没有恶心的黑魔法气息——怎么都比翻倒巷要强。米拉可专注地盯着导师已经服帖下来的袍角,愉快地自我安慰。
斯内普站在房前稍稍迟疑了一下,才打开房门,率先走了进去。德拉科下意识跟进房里,米拉可挣扎了一下,谨慎地停在了门外。
当初在他办公室外死命叫门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么有眼色?一个念头倏忽划过脑海,斯内普先是对房屋整体施展了一个清理一新,才低声对杵在门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女巫说:“我想我们即将讨论的事情还没公开到可以在麻瓜界随意传播?”米拉可于是咧咧嘴,飞快地钻进了屋里。
被斯内普教授抓住偷溜到麻瓜界难免后果惨烈,但谁更惨烈,德拉科却不敢断言——至少,直到被大马尔福拎着穿过斯内普家的壁炉回到马尔福庄园之前,他还没看见自家院长对那只格兰芬多蠢狮子倾泻怒火。
而这一头,米拉可目送马尔福父子的背影一齐消失在壁炉绿色的魔火里,赶紧对导师露出讨好的笑容。
“米拉可,我从不知道,在你眼里麻瓜界的废墟竟比我的魔药更加有趣?”而黑袍男巫看上去并不像两位小巫师想象中那样生气。他在客厅的旧沙发上落座,而米拉可就在他冷漠如常的视线下瑟瑟发抖。
其实,一路走来,斯内普早就反应过来,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并未被谁窥破,于是此前短暂占据脑海的应激式愤怒迅速消弭了。
但那时已经领着米拉可两人走过大半路程,考虑到麻瓜界对小巫师并不安全,自己旧居所在的蜘蛛尾巷尤甚,也只好继续往前走,顺便肆无忌惮地散发高压,以便给身后两只胆大包天的小动物一点教训。
斯内普相信马尔福家的小家伙对这趟麻瓜界之行的后果一定印象深刻——大马尔福从他的壁炉中探头时仅仅彬彬有礼表达了对老友送回儿子的谢意与歉意,并没有明确表示会对那孩子实施怎样的惩罚,而以马尔福家好面子的天性,这正是将要严惩的表现。
但是米拉可……斯内普淡淡垂眼,这才拽回黑发女巫自以为隐秘的眼光——后者先是偷瞧他的脸色,一会儿功夫,注意力已经开始向这间麻瓜界房屋的布局陈设转移,而.斯内普一直本能地讨厌这种私人地盘被侵犯的感觉——不只是这间位于麻瓜界的居所,还有之前那个荒废已久的“游乐场”。
“只是之前听海蒂说起她带哈利去了麻瓜界的游乐园庆祝生日,有点好奇而已。”米拉可犹豫了一下,才讪讪地笑道。
斯内普忽然神色探究——他不过是进入正题之前习惯性调侃自己的小学徒两句,这只蠢狮子的反应却十分可疑。好吧,对比她平常耍赖时几乎把“心虚”两个大字明晃晃写在脸上的表现,这一次的表现已经算是长进很多了。
“那么我假设你现在愿意分出微薄的空闲站在操作台前?”比平常温柔许多的讽刺昭示着黑袍男巫并不着急追问自己的小学徒难得的秘密——反正那个人绝对不可能同麻瓜界勾连。
其实,除却身为玛丽苏的秘密,米拉可实在说不上心思深沉,仅有的那点通常也不必斯内普费神就自己抖了个干净。黑袍男巫知道,自己迟早……不,现在就已经更多地烦恼于米拉可令人哭笑不得的夸张,而很难再谨慎分辨其大量话语的真伪。
当然,这并不令他惊奇。毕竟,当人们感到被谁托付信任,无论事实是否如此,总有回报以同等信任的冲动。
而一份诚挚的善意——一学年的相处足以让他确信眼前这只蠢狮子身怀某些秘密的同时,也不自觉地确信这位疑似魔王之女对自己怀抱善意。
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或者多么不合逻辑,这在他被厌恶的常态中又显得何其宝贵,即使那常态正是他的目的。
他所惊讶的,是自己引以为傲的洞察力与意志力本该轻松回绝这份分明不合时宜也并不高明的善意,却竟任由侵蚀。
梅林知道,他甚至从没在单独面对米拉可时起过动用大脑封闭术的心思,一次也没有,无论是他单方面不欢而散的初见,还是情感天平摇摇欲坠的现在。
黑袍男巫不想承认,他自以为习惯维持的大脑封闭术之外也需要情绪的宣泄,却又清楚地感到,自己蛰伏已久的直觉比习惯性紧绷的意识要敏锐得多——当后者还在尽力维持谨慎克制时,前者却一早确认了眼前这只蠢狮子的安全性而将之当做那唯一的出口放肆宣泄情绪。
一开始几乎全是负面的,只在想起她疑似魔王之女的身份或者宣泄过后的微弱愧疚时给予零星的关照,却立刻被回以奢侈到不合逻辑的善意。
其实,也不是完全放任……他很快想起这只蠢狮子刚入学时并不称心的种种惊人之举,以及自己毫不客气的讽刺与指使。
当然,关于前者,现在也没多大变化;但是后者……那时候他是想要快些消磨,还是一再确认这善意?
“毫无疑问,或浓或淡的烟雾伴着阵阵清香从文火慢煨的坩埚里溢散是世上最美好的体验。”斯内普强迫自己忽视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然后他看到米拉可笑容鲜活的脸庞,听到小女巫像平时一样甜蜜欢畅,却比平时更显温柔虔诚的语调:“那么,请带我领略,那流入人们血管的液体令人心荡神驰、意志迷离的奇妙魔力吧。”
再一次,也或许……最后一次。
当然,小女巫在面对魔药的时候,相比平常的喧闹散漫,总是要温柔谨慎许多的,对此,魔药大师表示非常满意。
虽然这一次好像尤其明显,倒也没超出那只蠢狮子预备为她自己时不时天马行空的“错误”买单时的界限……
坩埚里的液体分明还未历经第一次煮沸,斯内普却已习惯性开始期待小学徒将要为自己带来怎样新颖的灵感了。
而不出米拉可所料,虽然已经隐隐怀疑里德尔留下的黑魔法物品只是空壳,但黑袍男巫最近的研究方向暂时仍然落足于灵魂。
灵魂嘛,连邓布利多校长都只了解皮毛的玄妙存在,出意外的机率其实不算太低?
就是大概又要给海蒂添点小麻烦了,但愿到时候丹妮不要领着里德尔宅的家养小精灵们集体声讨……
还有我可爱的格兰芬多朋友们,等我找回魔力,一定有谁已经胆大包天地偷偷学会阿尼玛格斯了吧,就像霍格沃兹的盔甲和幽灵们对我讲过的,你们的父辈那样……
最后,导师……真抱歉又要使您白费精力,希望日后还有机会补偿……
渐渐浓稠的白雾似乎也模糊了小女巫的思绪,她留恋地瞧了一眼身后导师熟悉的黑色袍角,咬咬牙,掐准坩埚里的药液反应到最激烈的一刹那,捏碎了腰带暗格里的暗色小球。
那是她在冈特老宅同里德尔留下的种种布置斗智斗勇时的战利品,不过成年巫师指甲盖大小的一粒,却凝结着里德尔意志的精粹。
米拉可原本预备,如果等到新学期开学,海蒂和梅布尔的研究依然进展有限,就用它在霍格沃兹师生面前演一出大戏,免得自己魔力流失的状况平白惹人生疑。
却没想到,今天就在麻瓜界直接撞上了导师——她可一点儿也不敢指望自己在导师面前磕磕绊绊熬制魔药还能不被看穿。
所幸,这出戏有霍格沃兹最杰出的魔药大师作为观众,勉强也算足够份量。
坩埚上方缭绕的白雾转眼就被染成了墨色。当那浓黑的墨色裹着着熟悉的气息蔓延到身前时,斯内普只感到一阵入髓的恐惧与仇恨——那正是他近来试图销毁或解析而不得,那个人疯狂暴虐的灵魂留痕!
黑袍男巫被岌岌可危的理智催逼着勉强举起魔杖,但他的视线已被浓墨封缄。
而在这一片混沌中,眼前似有绿意若隐若现,却一时温柔一时森冷,叫他分不清那是自己心底那双眼眸温柔的注视还是那个人杖尖不容情面的寒芒……
但是很快,斯内普感到有什么细碎的光亮轻柔地拂过自己袍角,那可怖的梦靥便迅速退却了。
黑袍男巫的视线由模糊渐至清晰,入眼的景象却昏暗如昔。
他本能地把视线挪到米拉可身上——小女巫难得没有立刻跳起来收拾残局,反而呆呆地委顿在地,与他目光相接时甚至破天荒地长久回避,嘴角却拼命向上扯着,挤成一道明显僵硬的笑弧。
而本该被困在层层魔法束缚中,与那个人关系密切的两件黑魔法物品:那顶诡异的冠冕和收缴自海蒂的日记本,却仿佛受到某种物质感召,近乎蛮横地撕碎了邓布利多亲手布置的防护禁制,然后献祭般在她身周碎裂一地,再也找不到丝毫魔法气息。
现在基本可以认定,那是魔王之女的血脉、灵魂或者别的什么与那人同属里德尔的部分——那个人留下的线索暂时断绝了,但魔王之女的身份似乎也明朗起来。
斯内普随手用了个飞来咒把黑魔法物品的碎片收集到一个半旧的麻瓜界小匣子里。
小女巫像是才回过神来,脸上笑容堆得愈发腻人:“老师?”
斯内普顿了顿,好一会儿都没见魔咒的光芒,又默不作声补了个清理一新,脸色更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