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救赎》华源君

37、第37章 结局

　　匣子打开，苏非看见里面存放的东西，竟是堆积了整整一匣子的卡片，

　　果不其然，这里，没有自己的痕迹，满满的都是母亲对待顾朝这个男人的深深思念，疯狂的痴恋。

　　被岁月侵蚀，卡片有的黏在一起，有的还有被扳开的痕迹，应是艾阿姨隔断时间，就会拿出来晾晒的痕迹，

　　她从上面拿出来一个陈旧老式样子的卡片，翻开，上面有几行清秀的已经模糊了的蓝色圆珠笔字迹。

　　致顾朝：

　　今天，我看见你了，电视上，你是万众属目的影星，在心里，你是我毕生的信仰。

　　你好吗？

　　1985 3 26 春影迷毕水心。

　　致顾朝：

　　很开心，我得到了第一笔兼职费，猜，我做什么，嗯，去看你，电影院。

　　你好吗？

　　1985 4 3 春影迷毕水心

　　……

　　致顾朝：

　　嗯，日子过的真快啊，每天都很顺，也很平凡，平凡的日子里好奇着不平凡的你在做什么，肯定忙的一塌糊涂吧。

　　你好吗？

　　1985 12 6 冬影迷毕水心

　　致顾朝：

　　下雪了，雪花很美，很纯净，你也会看雪吗 ，会像我一样，站在雪地里仰头用双手去承接吗，很冷对吧， …似乎想要触接这样的美丽，就要有忍冬的耐力。

　　你好吗？

　　1986 1 22 冬影迷毕水心。

　　……

　　致顾朝：

　　信仰你的第五个年头， 我渴望真正见到你，梦里，我多次看见你从电视上走出来近在我眼前，也可能是在我心里…

　　你好吗？

　　1988年3月春影迷毕水心

　　……

　　致顾朝：

　　距离是飞不去的离间，它像是一个心思烦恼正在准备挠挠头的木偶，一生都在做着傻傻的去挠头的动作，不清楚主人不想，它不可能有真正的碰触机会。

　　你好吗？

　　1988年7月 9日夏毕水心

　　……

　　致顾朝：

　　我决定要去见你了，不论多么艰难，带上我所有的信念，去见你一面。

　　你好吗？

　　1988年12月冬毕水心

　　都是寄出去没有标清楚地址又被退回来的问候信件和卡片，信件不多，很有规律，每个月一问候。

　　她摸到最下层，手被硬物搁到，翻出来看是一个页面窄窄厚厚的老式小型记事本—
　　脑中模模糊糊的晃过一些断断续续的场景，母亲一个人孤坐在窗前，眺望着海岸，桌子上摊开了本子，她坐着，父亲每走，她都会拿出这个本子，记一些东西。

　　本子轻托在掌中，小小笔记如有千金重量，似乎压得她整个人负重累累，她握了握发汗的掌心，掀开了第一页，看了几页每页的内容大多是简短的几小句…

　　{快毕业了，约了几个同学去垂钓，就在河边，听说这是你常常爱做的事情，钓过一次，才被我领悟到这真是供应给爱发呆的人的绝妙时机。}

　　1988年，5月3日，晴
　　{王丽打算高中毕业就和处的男朋友结婚，有点早，
　　我常常在想，像你这样二十几岁的，到底有没有结婚呢，嗯不想了…}

　　{不懂，为什么，
　　有一个人喜欢我，她们都说，他条件好，喜欢你，就别端着了，给他个机会吧，我不懂，为什么是要为了生活屈尊呢 }

　　{毕业了，我很开心，想大醉一场，}

　　{有点不开心，今天心情有点烦躁，大概思念你的缘故吧，你听得见我的心声吗，如果听得见，能不能让我见见你，真的很想见你一面}

　　{我喜欢唱歌，小时候喜欢唱，要壮胆，长大了唱，不孤单，后来我看见了你，就再也不怕了，不孤单了}

　　{我工作了，在一个公司里做文员，我想好好的攒钱，

　　{你有喜欢的人吗，有没有爱她呢，谁能这样幸运的被你呵护呢，但愿，有一天，我也可以找到可以呵护我的人，会为我指路吗，充当我的孔明灯…

　　{太棒了，我要去找你了，花光了我的积蓄，只要想到可以组团去见你了，我太开心了!}

　　“失落，一场空，抵达地点，她们说你离开很久了，去迟了，}

　　{又是一年，经理说加班可以付双薪，决定好好的赚钱，才可以去找你}

　　……

　　{天气还有点冷，大家裹紧了衣服衣服，打探到地点，我们准备去你下榻的地方早早去蹲点，哼，看你还往哪里逃。}

　　1989年，2月25日雪

　　……

　　苏非连续掀了几页，发现从这里开始的几页纸是空白张，什么都没写，

　　{我…终于见到你了，想不到会是这样场合…}

　　1989年，2月28日

　　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本以为她会激动的描写出当时和他见面的情景，未料只有这简短的一句，透过纸张，似乎看得出她当时为求见他一面的艰辛，摸着那上面极简的一句，在指尖触碰页面的同时被纸上不同寻常的坑洼引起了注意，那是下笔太用力的痕迹，

　　怎样的场合，她没有写，但是苏非感觉当时肯定发生了什么…

　　又见几页空白纸，继续掀下去，

　　{他又来见我了，我好开心，可是我哭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就站在那里，看着我，}

　　“陪我说了很多话，我期待了一辈子他会跟我说话，今天如愿了，他好像要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跟我道歉，我怀孕了，我感到自己的卑鄙，因为这个时候，心里居然会有愉悦，}

　　刹那手抖到难以扶持。

　　“无论心里承受着多大的负压，当我能够频频看到那张脸，我决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清楚那是能够跟他产生交集的唯一牵连”

　　“今天他来看我的时候，告诉我，他的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池裴黎，顾朝是他圈中的名字，这样为了保护好家人不受舆论的干扰，我好开心，可是他又告诉我，他结婚了，有一个家庭 ”

　　“他带我来到海边住下，我很喜欢这里，但他又走了，我看着他走的，”

　　“ 思念如潮水，心坚如烙铁，做为池裴黎他结婚了，祝福，在我这里，他会是我永远的顾朝。

　　“他一个月来看我一次，渐渐的每个月会有一天，成了我期待的日子，从此开始了我贪心不足的挂念。”

　　“孩子出生了第三天，我终于有力气去拿笔了，我要记下来，他抱了孩子，他说这个孩子很可爱，会给她幸福的。”

　　……

　　时间过的很快，我以为自己会很满足现在的状态，不料会随得到的，愈发增长欲望。

　　“从什么时候开始，内心就有个声音在叫嚣，把他这个人完全属于我。”

　　……

　　“我拼命地抓住了每个他到来的机会，不容第三人打扰。”

　　“我失败了，他第一次生我气了，他是不是嫌弃我不够好呢，我以为他再也不会来这里了，我好担心，好害怕，在他开门的时候，想要跪在他面前，求他原谅，可是我没这样做，我知道，这样会显得一个人卑微，尽管我已足够卑微，也要在他面前保持最后一份自尊，那是爱着他的一种不服输的精神，是可以在未来的某一天，足以跟他并肩而行的勇气…”

　　“我的心情很压抑，只有酒水能让我假装不再清醒。”|

　　……

　　“六年了，过去了六年，原来他陪了我这样久，可是我怎么就不肯知足呢，是清楚这个人的心一直不在这里吗，还是多年始终不肯去承认，他对自己除了怜惜，非非的牵挂，剩下的就只有责任，对了非非，我还有非非，他一定不会就这样离开的。”

　　1995年8月12日

　　“在他不在日子，我伤心的除了喝酒，就是看着他的妻子，她不像是二十多岁的女子，气质非凡，常人不能比拟，另人一眼看了，心生敬意，即使美丽，却不敢让人生轻浮之心去亵渎，电视上的她，年纪轻轻和他一样高高在上，他们是真正的夫妻，是受法侓保护的一对佳人”

　　“我的担心受怕，很快在迎来下个月他来的日子里，轻易打破了，如自己所想，他并没有舍弃我们，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轻易越界。”

　　“非非，他很疼非非，想要给她爱，可是我不允许非非喊他爸爸，”

　　……

　　“他有点瘦了，我从小镇的渔民那里挑了两条肥鱼，又做了他最爱吃的菜，”

　　“生活无忧，我以为自己会一天一天这样持续着守下去，他突然不按规律出现了，一个人在海边，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不小心触到他的衣，寒气从指尖浸入，我又赶紧过去探探他的手，他的脸，发现他应是很早就来了，全身上下被寒气沁透，裸露在外的皮肤早已冰冷刺骨，我听到了他说留下来再也不走了，我简直没办法相信，这是真的吗，我开心的不得了，
　　他就睡在我不远地方，这次我心里却不踏实，想他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

　　“我们一直过着开心幸福的日子，我总感觉他哪里有些不对劲，于是我告诉非非，你可以叫他爸爸了，这会让他很开心，”

　　……

　　“他似乎又瘦了憔悴了许多，半夜总能听见他在床上翻身的动静，越来越喜欢吃清淡的食物，做的鱼他只尝了一小口，脸色惨白，吐掉了，辛辣再也不沾，他喜欢每天带着非非出去沿着海岸溜弯弯，玩的开心就把非非举起来，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不知为什么眼圈就红了”

　　“他举着非非摔倒在沙滩上，非非压在他身上，他们都笑的很开心，而我的心就在那个瞬间莫名刺痛了”

　　“ 傍晚，非非被他抱在怀里，他伸手抚摸着睡中的孩子，憔悴的脸在日落西下后跟沉沉暗哑的天际连为一体，他说，你早就应该察觉了，

　　他得了肌萎缩侧索硬化症，后期了，还有一年时间—

　　难怪…难怪他半夜会频频的翻身，是痛的睡不着觉，难怪他抱着非非会摔倒，是他将会渐渐失去所有的力气，他是想在自己能够办到的时间上，可以好好的陪伴她…”

　　苏非紧握掌心笔记，有冰凉的东西顺着脸颊流淌，晕湿了纸张，重新混合交错着滴落在纸面上那早已泛黄的点点泪迹中，

　　“今天吃午饭，他意外打碎了一个碗，我忙蹲下去收拾，低头的时候，眼泪恰好可以流下来，他跟我道歉，说对不起，我说，一个碗有什么关系，

　　他说，不该让你承受这些压力。

　　他不清楚，自己已经给了我多大的荣幸，可以伴他到最后…”

　　……

　　“他的左手先褪化，开始使不上力，严重的时候，整条胳膊都会抽搐的痛，接下来是他的右腿，今天刚站起来，忽然就摔倒了他的病越来越厉害，神志似乎也一天比一天浑沌，开始忘记东西，偶尔看我，还会叫错名字，后来渐渐变成了一个越来越多话的人，第一次在我面前毫不避讳地述说着他的妻子，儿子，回忆曾经的过往，脸上出现已经消失许久得奕奕之神， 但神采褪去，是愈发的黯淡，他还告诉我，他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比利时，布鲁日古城，说一直想陪她再去一次，再去看看流经市莱茵河上的古罗马桥，可惜…他们被忙碌驱使，两人的空闲总是赶不到一起。

　　我清楚他快撑不起了…”

　　……

　　“今天他趁着自己清醒特别嘱托我，去世之后，不能把消息透露出去，如果真有人打探他的消息，可以说他出国了，也可以说不知道，

　　我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在他还能走的时候，跟着他去出国再看一看他曾经到过的比利时，布鲁日古城，我想那也是我最终的愿望，可非非这孩子能有什么错呢，他问我为什么不能带上非非，我说，你又忘记了，她上学了，而且和小朋友们处的好，答应我在你最后的日子里，留给我一个二人世界，

　　他怔了怔，终于说好。

　　非非这可能是妈妈给你的唯一一次真心疼爱，孩子对不起。”

　　我从没有在他面前哭过，那晚却在睡梦中哭了一夜，可能是因为这个即将到来的决定，另我释然了一切，以前我从不敢回头想想，那一次在梦中，却一发不可收，

　　多年前的某个寒冷之冬，有一群兴奋的同伴早早拥堵在他下榻酒店候了整整一夜，清晨天麻亮，一个少女突然清醒，鬼使神差地顺着路径朝前探索走去，忽然从背后伸来一双手，她被捂住了嘴，勒紧了脖子，拖到了一个昏暗的地方去，

　　她惊恐极了，咬了那人一口，想嘶开着嗓子就喊，被隐秘在暗处的人，甩手一巴掌，打昏了过去，她是被疼醒的，睁开眼睛，看见的是欺压在自己身上正疯狂肆孽地驰骋的猥琐男人…

　　她脑中轰隆一声，从喉头涌出一声尖叫，尚未发出，就被自己湮灭在口，那是因为她在睁开眼睛亲眼见到这一幕就已经绝望了，她被毁去的不止是清白，强占的不止是身子，还有她所有所有通通对一个叫作顾朝的男人，和崇尚多年的一份纯洁美好爱情的向往。。。 ”

　　“我摸着非非熟睡的脸，我曾经对这个孩子厌恶过，憎恨过，可是因为她，我才能和顾朝真正有所交集，在怀她的时候，我就坚信，只要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顾朝会对我负责一辈子，这个孩子是我与他之间产生交集的重要纽带，会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也是因为他，这个叫做毕水心的女子，才会被人毁了清白，毁去信念…”

　　1996年，3 6；毕水心，绝笔。

　　天空倏地轰隆，狂风大作，雨水倾盆而下，那长长的返程车中，映照出临窗女子惨白失色的脸，电闪雷鸣中，声嘶力歇之下，苏非抓紧怀中的笔记，埋头泣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