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芳华》路西华

5、梦红尘

　　半月后苏黛成为贵人，亦是宫中最得宠的妃子。一时间苏家成为京中最显赫的家族，亦让宰相府变得热闹非凡。
　　然后默然忽然变得忙碌起来，时而宰相府，时而入宫。
　　整个宅第变得异常空旷和安静，甚至能听见花谢的声音。
　　我只是静静的呆在药房里，我总是习惯在晚冬时配药，这样就可以用一年中收集来的最顶级的药材，配最珍贵的药，制最致命的毒。
　　娘曾经对我说，只要有一味药错，最好的药就会变成最毒的毒，所以珍贵的药都要付出医者很大的代价，所以我们隐家人一生可以杀很多人，但却只能救一个人，一个我们注定要救的人。
　　但明知这一点的娘，还是救了不该救的人，只是她至死时仍无悔。娘本就是一个不畏命运的人，但最终仍然逃脱不了命运的走向。
　　当我走出药房的时候，已经是除夕了，府中张灯结彩，每个人都变得忙碌起来。而圣旨已下，除夕是要入宫的，君臣同乐。
　　华灯初上的时候，我与默然就从宫中回府。热闹本就是我不喜的，何况每年的宫廷乐舞让我深感厌恶。而且默然再次在大殿之上婉言拒绝了册封，面对一下子变得尴尬得宴会，也让我不得不找借口提前走开。
　　望月阁冬暖夏凉，地处高处，最适合观月。
　　而今，也可以将灿烂的烟火尽收眼底，烟火如昙花一样，美丽但一闪而逝的生命，刹那的灿烂，却总是最能让人刻骨铭心。一如娘的一生，刹那芳华。
　　默然依着栏杆，仰首看着被烟火燃亮的天空，无声的饮酒。让我看到了落寞的侧影，原来不管是什么人，在月光的勾勒下，总是透露着忧伤的。
　　濯岚曾经说：“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如烈日般，虽然明亮温暖，但过于接近只会灼伤自己；而另一种是如明月般，虽然冷清暗淡，却也能照亮一切。只是大多数人都会喜欢太阳，就如飞蛾般，明知要付出生命得代价，还是会义无反顾。”
　　今夜，大殿上的连澈俯视天下，恍如隔世。
　　同样今夜，大殿上的苏黛艳绝后宫，倾国倾城。
　　我无声的笑，然后起身下楼。如果命运是上天注定的，那么再如何的伤心难过又有何用。
　　只是这就是人无法避免的死结，父皇常说：“命由我定。”但最后依旧是命运的牺牲品。上天让人有喜怒哀乐并不是毫无意义的，至少可以证明人的与众不同。
　　突然想念昙花的香味，隐月宫种满了昙花，虽然可以在不同的时令开放，但始终熬不到天明。所以经常在夜半的时候，起身看花开花谢。
　　借口遣开紫月、蓝星，独自一人借着月光，信步在梅林中穿梭。
　　记得小时候，连澈会偷偷的带我出宫，那时候并不敢跑得太远，最常来的就是这个梅林，其实想来都是父皇暗中默许的，因为每次当我们想到回宫时，抬眼总是能看到父皇威严的站在城墙上，然后连澈总是会被训斥，甚至禁足。但是惩罚过后，连澈依然会偷偷来隐月宫，然后带我出去。
　　还记得用娘教的方法酿酒，第一次成功的将昙花的香封存在酒里。那坛酒就是被我偷偷的埋在了这里。
　　只是月隐梅香开始建造之后，很多都变了，这里的一景一物，我再也没有的儿时的记忆。要寻得旧物不知要费多少心思。
　　随意拂去石上的尘，却发现石上模糊的印记，一朵盛开的昙花，花开直指地下。
　　推开石，拂掉上层的浮土，才发现有酒坛埋于地下。
　　坛有开封的迹象，寻迹打开，昙花的香气扑面而来。
　　我笑，那是我的酒。原来有些事上天还是很慷慨的，至少让我寻回了这坛酒。
　　实在贪恋淡淡的昙花香，舍不得放手。醉意朦胧中，我看见了连澈，他立在月光下的昙花丛中对我笑，他说：“绯儿，你为什么不跟我走了呢？”
　　我只能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隐月宫，再也踏不出那一步。连澈牵着苏黛的手越走越远，我知道从此我再也无法追上他们的脚步，有泪滑面而下。
　　娘说那酒的名字叫梦红尘，易醉。人生能有几回醉，最好醉过今宵不知何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