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芳华》路西华

23、乱结

　　捣碎了药，撒在手腕处，混了血，凑到默然嘴边。
　　昏迷的默然，刚刚的口渴并未解，只是无意识的吞咽。
　　注意到一条隐隐的黑线，自我的左手腕处向上蜿蜒。
　　“公主与驸马还真是情深意重呐。”秦情柔媚的声音却在这时传来。
　　“深夜造访，有何贵干？”听见，楼下兵器相交的声音，便知紫月蓝星脱不开身。
　　况且，有秦情在，那迷阵形同虚设。
　　“公主竟愿自废左手，救得驸马，怪不得今日对秦情的提议毫不动心。”
　　其实不仅是左手，现在的我就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任人宰割。
　　“不知现在，公主是否动心了呢？”秦情缓步走近，似在试探我的能力。
　　“我拒绝。”看着默然的脸色逐渐好转，收回左手。血并未止，顺着手指蜿蜒而下，一滴一滴呈黑色。
　　“那就不要怪我们绝情。”说着这样的句子，依旧让人觉得声音魅惑的普天之下怕只有秦情了。
　　“想灭口？还是要人质？”刚刚的过度失血让我冷汗不断，衣衫都带了湿。手指都麻木着，血依旧在流逝，动弹不得。
　　“果然名不虚传，”秦情站立在距我五步开外之处，“外界传言，当今驸马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此夜一见，却是实过其名。”似乎注意到，地面上的血迹，秦情的笑意更深了，指间闪着蓝色的光。“不过，可惜，今夜过后，天下少女再无缘见此美丽了。”
　　“不准碰他。”依旧努力维持着微笑，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
　　“公主还能这么从容么？不过，好像动不了呢。”
　　“是么？这么远说话不累么?秦姑娘为什么走近一点？”秦情若要攻击默然，那么还需走近几步，那时，只要我还有一点力气，就可以碰碰运气。楼下的声音越来越大，这一次是派了多少人马？又是如何瞒过连澈眼线进了京？连澈是否知道这一次似乎是来真的？脑中千种思绪闪过。
　　蓝色的光就消失在我的右肩中，想断了我最后的机会。
　　几乎是同时秦情的手已经快触上默然的面颊。而她的脸也近在咫尺，毫无顾忌得暴露了脖颈的死穴。
　　“不准碰他。”几乎是咬着牙的说，我试着动了动右手，一点没有知觉。果然是“兰花”。
　　“哦？公主是改变主意了？”秦情的手如同爪子，几乎触上默然的脸颊。眼睛却没有望这边看。
　　左手血流不断，是因为我偷偷的用簪子扎着，左手废了就废了，原就想着命都可以不要。
　　换来这个机会，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于是，黑色的血迹沾染上了秦情洁莹的颈脖，她一脸诧异的看着我。动弹不得。
　　然后，我看到了，连祁，一如当年，总是板着脸。仿似肩上的伤是假象，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大皇兄，别来无恙。”手上的簪子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浸染了我的血，剧毒无比。
　　“隐月，这又是何苦？”连祁竟无畏无惧的走近了。
　　“连祁，你却又是何苦？”抬首，便看进他眼里，绯红的身影闪烁。
　　当初，八位皇子，三位死于我的毒，两位被流放，两位贬为庶民。只留下连祁，原本第一个死的该是他，因为他曾是太子，是连澈登上帝位最大的威胁。
　　想来，连祁是第一个被我放走的人。原来，那时我就失了杀手的资格，失掉了留在连澈身边的借口。
　　“跟我走。”带着焦急的口吻。连祁依旧如同年幼时，保留着那份单纯。
　　可是，每一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连澈都会出现，而每一次，我都会被连澈拉走。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绯儿怎么会跟你走？”连澈的声音响起在门开处，带着温和得笑。“皇兄，每一次都要和我争，记得我们为此不知打过多少次。这一次，好像又是我赢了。”
　　即使，连祁比连澈大了十岁。连澈一次也没输过。
　　但是，连祁依旧常来看我，带着我想要得东西。
　　即使那时的我，什么都不明白。我也知道，连祁对我的好。
　　只是，连祁永远不会明白，连澈在我心中的位置，并不是可以付出生命那么简单。缠缠绕绕，纠纠结结，谁救了谁，又是谁欠了谁，谁帮了谁，又是谁缠着谁，早已在那时就分不清，道不明。
　　连祁，只因你我本不是同一类人。
　　你太过正直太过光明正大，所以，皇位并不适合你。你太过单纯。
　　楼下的响声渐止。
　　“连祁哥哥，走吧，别再回来。这一次，隐月求你。”安心的结果就是，意识开始模糊，失血过多。
　　纷乱纠结，终于到此结束。
　　连祁自那夜再次消失，怕是无缘再见，诀别。
　　三日后，默然醒，遗失了三年的记忆。
　　几乎同时，病疾缠身的隐月公主，薨。
　　世人都说，这是最好的结果，萧驸马再不记得死去的妻，不会伤心。公主也不会因为萧驸马的失忆伤心。
　　“自由了呐，怎么不高兴？”濯岚懒懒的说。
　　“终于得到连澈的首肯可以出游，怎么会不高兴？”昨日去看过醒来的默然，依旧是冷冷的样子，在梅林之中出神的想着什么，只是不会再皱着眉。他真的已经不认识我了呢？自嘲的想想，就连故意从他面前经过，却也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所以伤还没有全好就急着走了，怕连澈反悔不成？”濯岚依旧无关痛痒的笑着。可是，我看得出来，他的关心。
　　“这伤只能这样了。从今天开始，我可是个大夫，不会亏待了我自己的。”我晃了晃右手，右手没有大碍，左手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不能提重物了。只是可惜了濯岚辛苦传授的左手剑，怕是再也不能用了。
　　“什么时候回来？”连澈急急地问。
　　“明年梅花开时，就会回来。”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风吹得发丝乱舞。眼睛却看向远处的月隐梅香。
　　世间最美的府邸。父皇说的。那便一定就是了。
　　那里住着注定与我牵扯一生的人。
　　这一次，真的可以离开连澈，不再需要去追逐遥不可及的太阳。
　　默然，这是你给我的机会，你给我的勇气。
　　但是默然，我只等你七年，每一年，梅花开时，我回来看你。若你记不起我，梅花谢时，我便离开。
　　七年，若你想不起我，那我就彻底放手。
　　以往总是你迫我做出决定。
　　这一次，换你决定。这样才叫公平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