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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陈深遇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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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美娜去了一趟教会,她本来是不信教的,但刘兰芝信,所以她也可以信。
用教内新姐妹的身份在刘兰芝面前混个脸熟并不难,柳美娜还有个毕忠良下属的身份。
刘兰芝是一个好女人,这并不因为她是毕忠良的妻子而发生改变。或许正因为她是毕忠良的妻子,才更显得她是一个难得的好女人。封得住利剑的鞘才是好鞘,土鸡瓦狗不需要锁链,毕忠良是一匹危险的豺狼,才显得这让他心甘情愿住进去的牢笼格外的好。
刘兰芝要帮教会给巨泼莱斯路上的猛将堂孤儿院送援助的物资,柳美娜自告奋勇地去了,去了之后才发现毕忠良还另外派了陈深和徐碧城来帮忙。
陈深的档案毕忠良自然清楚,徐碧城的档案钱秘书也借出去给毕忠良看过,白纸黑字上清清楚楚写着两人必然有交际的黄埔十六期。毕忠良这么做,就颇有点硬往唐山海脑门上扣绿帽子的耐人寻味。
陈深在跟他儿子皮皮玩,徐碧城在一边点东西一边看陈深跟皮皮玩,柳美娜就一边搬小件一边看着徐碧城看着陈深跟皮皮玩。
“美娜,你觉得陈深怎么样?”刘兰芝突然在柳美娜耳边问。
这句话,刘兰芝以前也问过。比起以前确信柳美娜是陈深良配的笃定,此刻的刘兰芝面上更多是病急乱投医的随意。那么以前她是怎么回答的呢?柳美娜开始回想。那个时候,徐碧城还没有跟唐山海来行动处,她还不知道宰相皮皮是陈深的妻儿,所以她虽然没有说话,脸皮却突然火烧一样红了。
但是现在她什么都知道了:“陈队长啊?那剪头盘头的手艺都是一流的,处里的人都知道。”
刘兰芝左右瞧了瞧柳美娜的笑脸,晶亮的眼睛暗下来,她不死心地再追问一句:“那你知不知道他有没有谁特别要好的呀?”
李小男一天到晚在行动处里进进出出,这事陈深没有跟刘兰芝说,毕忠良没有跟刘兰芝说,柳美娜自然不会去多嘴:“这个我就不晓得哩,兰芝姐你还是问陈队长本人好了。”
刘兰芝十分泄气,就忍不住埋怨起陈深来:“我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这么大的人,连媳妇都找不到。”
柳美娜瞄了一眼那边跟陈深玩在一处的皮皮,谁说找不到媳妇?儿子都九岁了。
徐碧城先赶回处里陪唐山海吃午饭,柳美娜跟刘兰芝晚一些,坐着陈深的车回去。
“陈深,这个不是我回家的路,你不是要先送我回去吗?”
刘兰芝发现路不对之前,柳美娜就发现了,同时也发现了缀在后面的汽车。无论街上的行人如何拥攘,无论握着方向盘的陈深如何变向,都紧紧的鬼魅般跟在后面:“是我突然想起急着买点东西,要劳烦陈队长送我一趟。”
陈深从后视镜里看了柳美娜一眼,虽然他常常看柳美娜,借档案的时候,剪头发的时候,但这是第一次,柳美娜觉得陈深正看了她一眼,然后陈深顺着柳美娜的话:“耽误嫂子一点时间,嫂子不介意吧?”
刘兰芝立刻摇头,过来握柳美娜的手,她的掌心又柔软又温暖,用一个上海太太的腔调细声细气地道:“当然不介意,今天耽误了美娜一天,买点东西算什么,改天要让陈深请你吃饭的哟。”
驾驶室里的陈深表情和声音都十分吊儿郎当:“嫂子,你耽误了美娜一天,为什么要让我请吃饭?”
刘兰芝恨铁不成钢地横了陈深一眼:“美娜可是大美人的呀,让你请吃饭有什么好不乐意的?”
车祸是突然发生的,一辆横冲出来的卡车拦断了去路,陈深急转方向盘,汽车撞上了路边的人行道。
四周的枪声像炮仗一样响起,子弹像密集的雨点一样打在汽车的铁皮上。
玻璃很快就碎了,柳美娜把刘兰芝压俯在坐垫上,落得满头满身的玻璃渣子,她不敢抬头,只感觉刘兰芝握着她的手变得又湿又冷。
不能坐以待毙,柳美娜清楚地知道这一点,等着对方的包围圈合拢,他们会被连车带人打成筛子。
这一点柳美娜能想到,陈深当然也能想到,他打开车门,从副驾驶座爬了出去:“嫂子,你趴着别动。”
“陈深,陈深!”刘兰芝的声音里满是急迫,她是真的关心陈深。
一个连枪都不敢开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出去就是个找死的活靶子。陈深会不会就这样死掉?
四周密集的子弹压得柳美娜根本抬不了头,她的视线变得十分狭隘,只能看见一小片蕾丝坐垫,上面还挂着碎掉的车窗玻璃。她能够听见外面的枪声因为陈深的出现一滞,然后在渐渐远离她们的地方更加喧嚣密集起来。
这是一场并不在柳美娜记忆中的刺杀,她紧紧伏在后座上,在鞭炮般的枪声中无法控制一遍又一遍地揣测,陈深会不会死?
陈深,陈深,柳美娜在唇齿间咀嚼着这个名字。她想起陈深给她剪头发,干燥的手指搔过她的头皮,碎发在爽利的咔擦声中,和阳光一起落在围布上,她忽然就心猿意马地想到了永远。
剧烈的心跳在追忆中平稳下来,柳美娜什么都没做,只是等待着结束。
反正她什么都做不了,柳美娜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